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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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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冷漠了!太冷漠了啊承太郎先生!
那股强者自带的压迫感散去后,朝我扑面糊来的是特浓款被嫌弃的感觉。我捂住胃部,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低下头死死盯着鲜红鲜红的地毯——早上那份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无法反抗的屈辱与疼痛仍历历在目,没想到晚上的遭遇竟是变本加厉,我直接被无视了!
这对我来说,要比被承太郎先生殴打一百顿,更让我觉得难以忍受。
可恶啊!曾经我也是个目空一切的强者,直到空条承太郎来到了杜王町。
我双眼含泪,这难道就是往日里不论飙车还是打架,样样都被我压制着的喷上裕也的感受吗?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来平衡心态的?和三个女朋友打情骂俏么?不,这绝不是可以拿来正大光明乱搞男女关系的借口!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要成为那么差劲的人!我只要有仗助在身边就够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他都会竭尽全力帮我治愈好的!
想到我那好心肠又好用的男朋友,我又有了笑着活下去的勇气。就在我好不容易从悲愤中缓过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准备进屋时——隔壁房间的门,它又开了。
仗助给了我笑着活下去的勇气,却不能给我挺直腰板面对他外甥的勇气,起码目前没有。
我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僵巴巴地扭过脑袋再次与承太郎先生大眼瞪小眼。这回他拿了本黑色的小本子,封皮角落写着空条承太郎,看来是他本人的东西了。承太郎先生哗啦啦地把黑色记事本翻到个折页的地方,只是他并没有急着去看内容,而是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地毯上的凹陷处——不久前,我还在那里跪着。
我感觉无形之中被羞辱了,又一次。
“你们放学后,并没有来找我。”
良久,承太郎先生终于收回了目光,他忽然开口说道。即便他语气淡淡,听上去一点怒意都没有。我却莫名从中感知到一丝非常深沉的、黑漆漆的谴责意味,胃部沉甸甸的下坠感愈发明显了。
我把我的腰弯折成九十度,极为标准地鞠了一躬,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们…我们被老师留下来打扫教室了!”
不愧是我!随机应变能力堪称Great了,这个借口超级nice!
其实根本就没把说过的约定放在心上过…这可是年轻人的通病,不能怪在我们头上!更何况,是仗助自己不想见他外甥啊!我原田千夏真是个恪尽职守的女朋友,看在仗助无法治疗自己的份上,承太郎先生想揍就揍吧!都是我的责任,冲我来!
“没事。既然你住这里,顺便也告诉你吧。至于仗助那里,我明早会打电话给他的。”看来我原田千夏平日里积德行善攒足了福报,吉人自有天相,承太郎先生只是略略迟疑了下便选择相信我了!他站在门口,用四平八稳地声音告诉我,杜王町可能隐藏着个极大的危机。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仗助和我说过了,我们以后会在天黑前回家的。呃,今天是个例外…毕竟是高中开学第一天嘛,长辈们的盛情款待——啊不是,老师要求打扫卫生啊,没办法!
听到我的话,承太郎先生沉默了会儿,继而接着说下去了。他拿出那几张早上被我误认为是藏宝图的照片,指着上面那个神情阴翳的男子告诉我,片桐安十郎——绰号叫安杰罗的家伙,正藏匿在这个镇子上。
承太郎先生挑了几件安杰罗曾犯下的案子,简短地叙述给我听。我乍听到这个名字时就觉得有些耳熟,待听完他犯下的案子后更能确定了。我听说过这个安杰罗,日本犯罪史上最恶的杀人鬼,IQ160却从不拿来做正事,下作到骨子里的罪犯。
臭名昭著。
但抛开这些,他还有另一层不太起眼的身份:他是土生土长的杜王町人。
安杰罗犯案频繁的那几年,我没少听见原田海唉声叹气,他觉得杜王町的脸都被这家伙丢尽了,以后可怎么办呀?旅游业会受到重创的,杜王町这么美好的海景却不被人所知,多遗憾啊。
而我那时刚刚学会叛逆,就粗声大气地回呛他:还能怎么办?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呗!等那家伙被实处死后,再过几年谁还记得杜王町曾有过个安杰罗?不要太高估人类的记忆力,人类最健忘了!只有味增腌牛舌这样能让人实实在在吃进嘴里的美味特产,才有可能长盛不衰。
原田海便又唉声叹气地夹着公文包上班去了,他说我还太小,不懂。
也许他说的对,我确实不懂。
我以前一直都不太理解,原田海对杜王町这个小镇的深厚感情,他偶尔甚至会像个疼惜孩子的慈父一般去疼惜杜王町,想要保护杜王町。只是在与仗助交往以后,在与东方巡警真真正正地相识以后——我好像又能理解原田海了。
那是一种用我匮乏的语言难以去描述清楚的感情。
原田海喜欢的是造就了他的事业、创造了他生命中大部分的回忆、他所有认识的与认识他的人都在此居住的杜王町。他想守护的也不仅仅是这个镇子,还包括了那些每天都在听他电台广播的居民,他就像珍视自己的挚友一般珍视他们。
就像他说过的,希望他的所有听众都能从他的声音里获得少许安心感与慰藉。但无论安心感抑或是慰藉…这些又何尝不是有在相互给予着的呢?也许原田海一天里最安心的时刻,就是坐在广播室里手持稿件的时候了。
和他一样,现在的我也不愿意自己安详的生活被毁掉,尤其是被这样一个臭不可闻的罪犯毁掉。
承太郎先生合上本子,我清清嗓子告诉他,放学时我和仗助在便利店前看到了附在劫匪身上实施抢劫的替身。虽说仗助轻易就打败了他,却不小心被他逃掉了,我们也没能看到替身的主人是谁。
那替身逃走前还放了狠话,仗助应该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听罢,承太郎先生嗯了声。他说现在已经太晚,明早他会打电话给仗助然后去找他,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去解决。
他这样一说,我顿时觉得他好靠得住!承太郎先生本就高大的身躯在我眼中一下就变得愈发高大起来。有这样一个强力的后盾,我浑身轻松,胃也不疼了。于是我挺直腰杆笑着挥挥手和他道再见,却蓦地瞥见承太郎先生身后的柜子,那上面摆了个相框。
杜王大饭店里套房的家具布局都差不多,我房间也有一个这样的柜子,只是上面没有摆相框。我恍然大悟,毫不吝惜地赞道:“唔,那是和家人的合照吗?承太郎先生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啊。”
“不是,是以前旅行时和同伴们的合照。”承太郎先生低声说道。
“哎?”
承太郎先生很通情达理,他见我感兴趣,就转身回房间里把那照片给拿过来了。在把它递给我时,承太郎先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用温柔又怀念的目光凝视着照片,刚毅的下颌角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
照片上是五个人和一只狗,背景是一片沙漠。照片上有两人我居然是认识的,其中一人自然是现在正站在我面前的承太郎先生,而另一人——
“啊,是以前邻居家的哥哥!”我指着那个穿绿色学生制服的男生惊呼道。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承太郎先生问道:“你…认识花京院?”
“认识啊,以前就住在我家旁边的。”我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当时也在葡萄丘中学念书呢。后来好像是为了让他能接受到大都市更好的教育吧,毕竟他很有艺术天赋的…他的父母给他办了转学手续,一家人都搬走了。”
“花京院大哥他是不怎么喜欢理人啦,但因为是邻居,他和我关系还算不错,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我爸妈工作忙时就把我托付在他们家,也很放心。啊,花京院大哥离开前有答应说要帮我画幅画像的…”
怎么说呢,花京院大哥是个有点恶趣味的人,他其实并不喜欢和小孩玩。但我当时除了由花子,就没有其他玩伴了。由花子又是个自小就很要强的人,不论是课业还是兴趣班都对自己高要求,日程排得满满的,所以不能时时与我在一起。
再加上小孩子对大孩子有着与生俱来的崇拜与憧憬,我就经常缠着花京院大哥。花京院大哥一开始还总是笑眯眯地把我往外推,或者不动声色地给我使点恶作剧什么的。后来他好像也无可奈何了,毕竟小孩子的精力总要比大孩子要来得旺盛许多,不是么?
其实我和他也没有太多话聊,但一大一小呆在一起久了,好像也就不会那么闲着发慌,也没那么寂寞了。樱桃大量上市的时节,我会和他一道光着脚坐在庭院里,一个少年一个小孩,就这一颗一颗地吃着樱桃。
我们还会比赛把籽吐进池塘里,比赛谁能吐得更远。那时候他总能把籽吐到特别远的地方,现在想来,也许他也有替身吧。我们没有试过把樱桃籽埋进泥土里种起来,全便宜了池塘里的鱼。我忽然感到有点遗憾,要是当时试着去种种该多好。哪怕一颗樱桃树长成要等许多年,起码也是个纪念,也有个见证。
我又觑了眼承太郎先生,以他那种怀念的表情来看…我心里唏嘘不已:花京院大哥答应要给我的那幅画像,我应该是再也收不到了。
照片上还有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老头子,他的眼睛和承太郎先生的眼睛看上去很像,面庞也是。也许他就是仗助的父亲,乔斯达老先生?虽然是个很不负责任的家伙,但他的确是个帅老头啊,难怪朋子阿姨死心塌地爱了他这么多年。
轻声告别承太郎先生,我便回屋睡觉了。毕竟我还是学生,虽然开学第一天没什么作业,明天还要上学呢。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是原田海打来的。他温声细语地告诉我,最近镇子上不太平静,发现了多具死因不明的尸体。末了,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建议我:
“要不还是回家住吧,千夏?”
我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色,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我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回到床上倒头继续睡。
原田海,杜王町正在发生的一切…我可要比你更了解!
但被吵醒后继续睡的后果,有点严重——我睡过头了。
在看清床头闹钟上显示的时刻后,我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洗漱穿衣冲出房间。一整套动作下来堪称行云流水,可我却没心情自恋了。
我踩着脚踏车一路疾风带闪电,但在路过东方宅时,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停下车,走到窗户边上往里看。
东方仗助,正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
我又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确实是快要迟到没错了。我心里一急,正要拍拍窗户喊仗助出来上学,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嘘”。
我侧过头一看,正是刚下夜班回来的东方巡警。他引着我来到家门口,又伸手对我比了个三的手势。我心领神会,立刻坚定地与东方巡警站到统一战线。
“三——”
东方巡警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锁。
“二——”
东方巡警蹑手蹑脚地把家门推开一条门缝,确定了屋内人员的所在位置。
“一!”
我与东方巡警携手并肩,破门而入!
我振臂高呼:“举起手来!”
东方巡警声色俱厉:“放弃抵抗吧,你已经被包围了!”
“啪嗒。”
是手柄坠地的声响。东方仗助被我们抓了个现行,他僵坐在原地,一时动弹不得。
我与东方巡警击掌欢呼:“yeah!这礼拜的吓人比赛,得一分!”
“得一分得一分!领先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仗助默默拔掉了游戏机的接线,把游戏机放回原处。
“消沉。”他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