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诅咒》洛日熔金

24、穷极无聊的居心叵测

　　对林克言而言，在最初，征服冯真真的难度并没有征服利雯那么高。
　　利雯实在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女孩，不仅因为后背有一道她父母为之花了极高代价也无法消除的烧伤疤痕，更因为她的灵魂充满矛盾。
　　很少有人会觉得利雯矛盾，她看上去优秀且耀眼，只有林克言敏锐地察觉她灵魂的矛盾并对此饶有兴致。
　　那时利雯已经谈过两段很长的恋爱，第一次是刚进大学，跟大她20岁的外企高管谈了五年，第二次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跟学校附近公立中学文质彬彬的数学教师谈过两年，同样年龄相差悬殊，超过15岁。
　　谈过那么成熟的、奔婚姻目的而去的两段恋爱，那次聚会看到林克言玩手办的样子，利雯眼中迸发出的，却是少女看待初恋般纯洁而热烈的情感。
　　林克言为利雯这个稚嫩纯真的眼神跟她本身成熟美丽的魅力之间的落差而心动。
　　他渴望发掘她背后的秘密，让她从身到心彻底归自己所有。
　　然而，除了怕火之外，交往的三年多，利雯表现得实在除了可爱就是优秀，既诚实又调皮，他想知道的她全都告诉他，从无隐瞒，落落大方。
　　乍一看，利雯的人生经历很丰富：小时候由于超生被寄养在外，遭遇一场火灾大难不死，父母受刺激认罚，辞去公职认回她，没想到反而踏上创业成功的康庄大道，从此她也过上正宗白富美生活。
　　也不是没有遗憾，寄养在外时缺乏父亲保护，导致利雯很长时间特别迷恋年长成熟的异性，恋爱对象的年龄差距总是惊世骇俗。
　　但也没有病态到插足别人婚姻做小三的地步。
　　她似乎满有秘密，仔细考量，却没有一个是不能晒在阳光底下的。
　　对此林克言反而觉得不对劲。太过无懈可击的背后，通常深埋着更大的秘密。
　　可惜，没等他仔细查考那秘密利雯就劈腿了。
　　一次相当极速、奇妙的劈腿。
　　那时林克言早利雯一年多回深市创业，成功已初见端倪，利雯却不怎么乐意跟他共享胜利果实，反而坚持先去考察她父母朋友控股的安芮科技，考虑空降的事情。
　　考察回来她整个人就变了。
　　具体说不清是哪里变了，脸还是那张脸，眼还是那双眼，人却已不是过去那个利雯。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内心最深处甦醒过来，爆发无穷的力量，令同样的眉眼呈现出了另一副面孔。
　　从那天起她的魂魄飞走了。或坐或立或笑或忧，眼里再也没有林克言。
　　后来她提出分手林克言并不意外，反而相当佩服她的勇气，毕竟双方父母见过了面，彼此都很满意，两家强强联合指日可待。
　　利雯父母百般阻挠未果，浓浓的歉意至今令林克言仍可享受红利，得到他们诸多帮助。
　　一段时间内，林克言的和挑战欲和征服欲极度高涨，试图以各种温情手段将利雯困在身边，慢慢探究其中奥妙，
　　然而利雯从那天开始就不再是过去的利雯，每天都在极速变化，离他越来越远。
　　林克言也找人打探过利雯在安芮考察那天发生过什么。结果表明一切正常，安芮的利董——利雯的本家亲戚安排了正式会晤，中午一行人一起在安芮的餐厅吃了个饭。并无异常。
　　更重要的是，利雯宣称她爱上了别人，然而分手一年后她依然是单身，每天所忙不过工作而已，实在让人找不出她一夜间变了一个人的理由所在。
　　她的蜕变是惊人的。她跟林克言分手、入职安芮后两个月不到，林克言再度约她出来吃饭。那天，饶是理智、擅长算计如林克言也愣住了，眼前的女人他知道是利雯，却又完全不再是利雯。
　　他是个聪明人。利雯的惊人变化令他意识到，不管她身上隐藏的秘密多有趣、多令人兴奋，开启秘密的钥匙并不掌握在他手中，放弃才是最优选择。
　　还不如精心营造一个善良、宽宏、体贴、温暖的前男友形象，未来的某一天，这个形象说不定会诱使利雯主动向他倾吐秘密，届时便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克言便也这样做了，彻底放弃搞定利雯的计划。
　　尽管如此，被利雯的神秘勾起的挑战欲和占有欲并没有消退。那以后，林克言探究那些自带神秘气质、表现富于张力的女性的兴趣熊熊燃烧了两年。身边人令人乏味便将目光投向生活氛围完全不同的影视圈，后来又扩大到据说十分腥风血雨的网红圈。
　　既有利益上的良好算计又能接触到各种有趣的、出乎意料的诱惑，起初的确令他开心了一阵子，但很快倦怠感又浓浓地升起。左右不过是钱、色、权交易，许多女人连勾引人的动作、角度和步骤都像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乏味之极。他一度觉得，再也不可能遇到像利雯一样真正神秘、富于吸引力和挑战性的女人。
　　就在这时，冯真真出现了。
　　林克言迅速发现冯真真同样是个有趣的矛盾体。
　　就像第一次碰面那样，他一看冯真真的眼睛瞟向他手指就明白她已被自己所吸引，然而她表面上表现出的却是正襟危坐，假装对他毫不感兴趣。后来好多次林克言都可以从冯真真眼里看出来，她其实很聪明，知道话要怎么说才可以令人们皆大欢喜，可她偏不说，偏要说一些无趣的刻板的甚至扫兴的话。
　　更有趣的是，说完这些扫兴的话之后，她又会有小小的担心、懊恼或遗憾。
　　很有意思。
　　尽管她的年龄、身材和身份均有点超出他的狩猎范围，那种强烈的矛盾造成的张力感却足以令林克言征服欲和控制欲爆棚。
　　几乎每过一阵子，他都能从冯真真身上发现更多有趣的地方。
　　比如说发现存在一个很有竞争力的对手尹佳念。
　　后来又发现，腹黑奸诈的冯真真其实不是不明白怎么说谎，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他认为是某种心理因素导致）不能说谎，一说谎就会出现怪异举动。
　　包括成功睡到以后发现她居然还是处女。
　　令他兴奋的并不是处女本身，他的初恋以及后来的某两任女友都是处女，相较而言，他更喜欢双方都有经验。熟能生巧、巧中生乐的规律适用于任何事。
　　他兴奋的是，冯真真为钓凯子处心积虑钓保留的资本，在他的精妙算计、软硬兼施以及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下，惊险刺激地被他拿到了手。
　　仅仅是看到她为他的吻和抚摸而软瘫无力反抗的模样，就够他极度愉快并且久久回味。
　　后续的失控对他来说更是新奇的、超乎想象的体验。
　　他一向知道自己不是对外展现出来那般绅士，不过把人做到失去意识、受伤流血这种纯野兽的行为却是第一次。
　　被远程诊疗的医生骂到狗血淋头也是头一次。
　　那天晚上医生诊断完毕后，一想到漫长的一个月都不能再碰这个女人，不能再纵情享受征服她的乐趣，他焦躁不安，难以忍耐，就像沙漠里干渴的旅人喝到了一小口水，反而比没喝到这一小口水的时候感觉更饥渴。
　　这种焦躁感令他第二天脸臭到连余秘书都有点被吓到。
　　不过，林克言到底是林克言。到了那天下午，他已经从游戏通关后急着玩下一局的急躁情绪中脱离出来，并且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挑战自我成功的喜悦。
　　他送出了房子，冯真真也收了，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再玩这个征服游戏。第二天晚上他立即找了一直很主动撩他又很有分寸感的一个香港小演员，迅速恢复过去的绅士和热情，散发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直到他从苏秘书那儿得知，冯真真收下手镯和房产证之后，并没有急着去看房子，更没有提过一句要去办理过户。
　　他终于意识到，冯真真这个游戏对手实在不是一般有趣，甚至有点超越利雯。
　　要知道，现今时代，有钱男人泡妞的成本远比想象的要低得多。根本无须施以其他诱饵，稍稍炫耀一下所拥有的财富和名头，其效果就跟点亮深海中鮟鱇鱼头顶的小灯笼一样，散发出的诱人光芒自然而然就能吸引大批女孩前赴后继，围绕左右。
　　有些家伙用几个A货香奈儿包就能轻易引诱许多女孩上床。
　　那些围绕在有钱人周围的捕猎者，借着那点光趁机吞吃追逐虚荣幻梦的猎物更是常事。
　　还有一小撮富三代更猥琐，看到骗子假装有钱人可以哄得十几个女人竞相掏钱表衷心，竟纷纷效仿，相互攀比谁能更多骗女孩们反过来为他们花钱。
　　按官方说法，一小部分人的卑劣表现不能代表全体。但俗语也有云：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在如此乌烟瘴气的背景下，林克言愿送出一套深市的复式公寓来玩一场游戏，实在算是一股清流，十分之有诚意。冯真真居然还能保持不动声色，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更令林克言刮目相看的是，她一边从他这儿拿到了筹码，同时还神奇地盘活了之前的死局，不但让本来明显对她没有兴趣的尹佳念对她关爱有加，甚至直接得到了那位钻石王老五的求婚。
　　为了查出尹佳念的身份，林克言化身间谍，跟踪、偷窥，利用少得可怜的“尹天才”、“科技”以及吉象文传合作公司相关信息，迅速搜索到了尹佳念的真实身份并猜测出他必定跟利雯有关，偷听到他的秘密并以此要挟。
　　那实在是他平安顺遂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刺激经历。
　　那天晚上，看清楚尹佳念不仅是要吻冯真真，手中更捏着一枚闪亮的求婚钻戒，林克言更是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感受到了亲临战场的强烈刺激。
　　本以为安排利雯跟冯真真、尹佳念三人面对面，戳穿他们彼此之间关系和秘密是这场大戏的高潮，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出现更有意思的峰回路转。
　　这天下午，冯真真疲累睡去之后，林克言到客厅接听电话，偶然间发现堆在墙角待邮寄的箱包，上面贴的快递地址均统一发往同一个地址，应该是冯真真老家住址。
　　这令他疑窦丛生。
　　从没有封闭的箱包内找到许多春秋季裙子，是深市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穿的那类衣物，他的疑惑愈发加深，意识到冯真真打包这些行李似乎不是为了搬去他准备的新公寓，反而更像是要离开深市回老家。
　　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选择？
　　既不答应尹佳念的求婚成为一位新兴精英的妻子，也不接受唾手可得的房产和富贵？
　　难道一直以来他都误会了她，她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女人？
　　这个想法令林克言生平第一次陷入漫长的、极度的茫然状态。
　　他茫然地在客厅走来走去，逐个查看那些包裹上的地址。
　　大的、重的包裹，都寄往冯真真的家乡；寄深市和附近县市的，都是小的、轻的。
　　像极了一个即将离开的人，将所有物寄回家中为以后的生活做预备，再挑出一些小东西，寄给留在这个地方的朋友们做离别纪念。
　　他即将回国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冯真真要离开深市，也就是要离开他，这个想法令林克言极度烦乱。
　　直到他想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疯狂在那些包裹中翻看，没有找到要寄给他的。
　　那就意味着，冯真真还带着他送的手镯和房产证。
　　也就是说，目前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送的房子和富贵。
　　令林克言绝望的是，他旋即想起来，在之前查看过的衣柜角落有一个包裹，当时他匆匆瞄了一眼，地址上写的是苏秘书的名字和号码；包裹的形状和大小，很可能就是装卡地亚手镯跟房产证的包装袋。
　　趁冯真真熟睡，他屏息凝神从衣柜中拿出那个包裹，悄无声息拆开纸箱，露出来的卡地亚包装袋瞬间击倒了他。
　　她不要他送的任何东西。
　　他的大脑几乎下一秒就开始本能运转，算计起如何利用各种手段将冯真真留下。
　　甚至包括将这个包裹刻意弄丢，诬赖她已经收了他的房子，不允许她离开这个城市的暗黑手段。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纸袋上特别的湖蓝色蝴蝶结缎带。
　　那是苏秘书的手笔，打结手法很特别，整齐、漂亮，一丝不苟，一旦拆掉就极难复原。从它保留的完美状态来看，这个蝴蝶结缎带原封未动，依然封在纸袋口。
　　这个发现扭转了局面。
　　林克言忽然意识到，他以上所做一切假设的前提是冯真真收到礼物后立即打开，看到了手镯和手镯下面更显眼的房产证。
　　他和苏秘书从未想过有人收到他的礼物后居然不拆开袋子看一眼。
　　尽管听起来不太可能有人会对出手阔绰的林克言送的礼物不屑一顾，但冯真真情况特殊，手段非凡，若她当时已经快要搞定尹佳念，做科技新贵的妻子自然好过做任何人的地下情人。在不知道里面装有房产证的前提下，她不愿收一个十几万的手镯很合理。
　　谁也没想到冯真真压根没拆过袋子，不知道林克言送她的真正礼物是价值1380万的公寓，而不是区区十几万的手镯。
　　苏秘书对礼物是否满意的咨询，基于冯真真已经知晓真正的礼物是什么才发出的礼貌提问，不会故意刻意突出房子，却正好造成冯真真含糊回答的空间；而冯真真的含糊回答，反过来又掩盖了她并不知道有一套公寓存在的事实。
　　她一切令人疑惑的表现也就迎刃而解。
　　既然不知道辞职以后等待她的将会是1380万的公寓以及一定会与之配套的车和优渥的生活，也就难怪不肯辞掉她那份待遇尚可、人脉资源丰厚工作；
　　也因此被迫辞职以后心情很差，对林克言生气、对他的消息和电话视而不见；
　　她辞职后林克言以为她是接受了那套公寓，只顾着让苏秘书去布置房子、买车，没再及时给予她财物上的承诺，也就难怪她沮丧得准备要打包回老家了。
　　发现问题的关键以后，林克言豁然开朗。
　　这个游戏变得超级有趣了。
　　他要把冯真真放在猝不及防得知礼物真相的环境下，看尽她如何掩盖、选择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