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诅咒》洛日熔金

18、殊途同归，皆是无情

　　“亲爱的组长，你说，林总会不会喜欢我今天的打扮？？”
　　忙碌紧张的周一上午，冯真真开完中层例会刚回到办公室，盛装的糖糖姗姗而来，汇报下午项目方案会议的准备工作，目光却不时投向旁边反光的玻璃窗，对自己美丽的身影观之不足。
　　听到“林总”两个字，冯真真不由得抿了抿唇，手指搓了搓新裙的裙角。
　　昨晚令人羞耻的感觉鲜明地烙在身体中，挥之不去。
　　一进玄关就被扯掉衣裙是意料中的事，男人文质彬彬西装下包裹的是专属于掠食者的隆起肌肉和不容反抗的力道。
　　然而被抱到沙发上摆成奇怪的姿势后，男人一边解皮带一边提出了匪夷所思的要求。
　　理由相当符合他爆棚的占有欲。他不喜欢她被别的男人吻过，要用特别的方式清洗别人留下的印记。
　　她惊愕地起身想往外逃的时候，男人猛地将她更深地摁进松软的皮沙发里。
　　高级绵羊皮散发出精心打理过的香气，脸和裸露的皮肤紧贴在上面并不难受，有一种柔滑绵软的特别舒适感。
　　然而她下意识地避免让嘴唇触到那皮面。
　　正如她抗拒男人的要求。
　　男人一边丁零当啷将外裤连皮带扔到地板上一边柔声询问：不愿意？
　　仍然按住她的那只手大力的揉按，使得那温柔的询问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她只能故意激怒男人似的回答“是的”。
　　男人的怒气尚有边界，撒谎招来诅咒的惩罚才真正可怕。
　　男人恼恨地压下来。
　　被压到过分软陷下落的沙发令她有一种似乎要嵌进沙发里去的错觉。
　　福至心灵地，她补充了一句：“我没经验，肯定做不好。”
　　跟男人短短几次相处，她知道她不能说谎但可以多说几句话，男人能听进去。
　　果然，狠狠咬吮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顿，力道旋即温柔下来，颇感意外的笑声代替了之前的灼热焦躁。
　　她心里暗暗吐槽男人的劣根性，然而这恶劣低级的开心是来自于林克言，似乎就有哪里不太一样，那灿烂到令人心里发暖的笑容，令她难以移开眼睛。
　　于是对他匪夷所思的要求半推半就了。
　　感觉倒并不比之前想象的坏。
　　或者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好。
　　她之前单纯出于美感迷恋的修长好看的那双美手，有着令人浑身颤抖的魔力。
　　也许她以后再也无法在大庭广众下直视那双手了。
　　想要投桃报李的心情，失败于她拙劣生涩的技巧。
　　男人好几次处于不满足、即将爆发的边缘，却还记得医嘱，极力忍耐着，并未触碰上次遭受重创的地方。
　　奇妙地驱除了过于惨烈的第一次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
　　以致于结束后看到沙发上一小滩类似水渍的污渍她还莫名其妙时，男人却得意地笑起来。
　　“看来不止是我，你也很期待下次啊！”
　　瞬间明白过来，她羞愤地将抱枕砸到了男人脸上。
　　也许是感觉太好，再加上尹佳念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其实是假的）存在，男人对她重新迸发了热情，早上不但亲自开车送她到公司附近，还要求她辞职。
　　直截了当、理所当然得肆无忌惮。
　　她知道背后的潜台词是让她专心做他的情人，而且会有相应的情人待遇。可事情也实在讽刺。她跟他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拜河神的诅咒所赐；但她既被河神诅咒，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被包养这种不诚实、违背良心的事情发生。
　　但假如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实在是一个大麻烦。
　　还不是一般的大麻烦。冯真真尚未想出怎么劝解眼前有点过度投入的下属兼前辈，办公室门口又来了另一个对林克言过分投入的下属。
　　头天晚上送浅浅回去的时候，冯真真隐去了她在酒吧发生的事。不过浅浅满脸懊恼，想必已经记起某些丑态百出的画面。
　　浅浅肯定不知道的是，林克言要求冯真真辞职的同时，还要求她将浅浅从项目组开除。
　　理由十分充分：他再也不想看到那张脸。
　　江湖传言，浅浅是高秘书太太的侄女，从小叫杨副总叔叔，背景过硬，也是杨副总准备用来替换冯真真的武器，开掉她无异于与杨副总作对；
　　而且，浅浅醉后的丑陋虽令冯真真难过，可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急功近利、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是常有的事，一棒子打死未免太可怜。
　　冯真真便也不急着叫浅浅进来，先给糖糖暗搓搓放送了一波友情提醒。
　　“林总啊，他跟前女友分手分得很奇怪。说不定他前女友早就看穿他放浪形骸的本性。花花公子嘛，真的不值得，别对他太上心了！”
　　既是劝糖糖，更是劝她自己。
　　可是，像所有咬了饵的鱼一样，糖糖愿意维护鱼钩的正当性和合法性。
　　“说不定他跟前女友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冯真真笑起来。自从手机被发明以来，情侣之间实在很难找到解不开误会的机会。就算不方便打电话还有电邮，还可以微信留言嘛。这个时代的分手只有一个原因：不爱了。
　　糖糖无法反驳。
　　“你再想想看，以林克言的条件居然会被放弃，那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前女友被逼无奈才恩断义绝。”
　　糖糖回神了：“有道理，可也有点偏见。为什么就不能是林总的前女友做错了事？比如说劈腿了，变心了，林总才不得不分手，并且大受刺激，才变成现在这样？”
　　冯真真承认，糖糖的逻辑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对，前提是林克言从没对乙方女职员百般骚扰、强取豪夺。怎么看那胜券在握的、无比享乐的模样，都不像受过巨大的感情创伤啊！
　　如此强大的理由，唯一缺点是无法说出口。
　　“随你信不信。反正，对林总，最好悠着点。”
　　糖糖把冯真真的劝告当成T台上吹来的耳边风，款款离去，浅浅立即跑进办公室并把门关上，可怜巴巴望着冯真真，大颗大颗的泪珠旋即滴下来。
　　年轻女孩的眼泪楚楚可怜。可惜她醉后吐真言的鄙视让对冯真真对此产生了免疫力，只是不慌不忙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坐下来吧，怎么了？”
　　原来，林克言非常有谱，知道冯真真未必愿意也未必能够开得了浅浅，让余秘书直接通过更高层渠道投诉了浅浅对他的跟踪和骚扰。
　　非正式性、轻描淡写开玩笑似的说出来的投诉，也足以对一个实习生造成致命打击。
　　杨副总和高秘书紧急救火，极力为浅浅辩解，效果不太妙。
　　他们好一番讨论分析，认为主要症结在于浅浅对昨晚醉后的事情记得不清，找不出林克言雷霆大怒的真正理由，便让她来冯真真这儿探消息。
　　杨副总和高秘书分析过林克言其人：视女人为玩物、换得很勤，对身边女性却相当体贴大方，即使对冲钱而来、耍心眼刻意靠近的拜金女也相当客气，甚至不太介意被沾光。
　　浅浅也是听过杨副总和高秘书这番分析才干出跟踪林克言、假装偶遇的大胆举动，本以为就算勾搭不成也能给他留下特别印象，没想到弄巧成拙，留下了特别坏的印象。
　　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招林克言的恨。
　　冯真真也很诧异。
　　她只是阴差阳错跟林克言睡过几次，对林克言的感觉却难得地跟杨副总和高秘书站在同一边。在林克言心中她的形象恐怕比拜金女更糟，心机深沉、做事恶毒，年龄又大长得又不漂亮，偶尔还疯疯癫癫，但因为两个人睡过了，林克言便很有睡后道德，派人嘘寒问暖，又是送贵重的手镯又是送衣服、送上班。
　　对她尚且如此周到，实在想不出他会因什么理由对浅浅一个小姑娘下狠手，非赶尽杀绝不可。
　　她和小谷赶到的时候浅浅已经醉倒并被那帮选秀的姑娘们控制住，她实在不清楚之前浅浅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大大得罪了林克言。
　　不过，她尊重浅浅前期为项目方案做出的贡献，愿意给她争取最后一点机会，哪怕只是为她以后的工作履历加上一小笔。
　　*****
　　林克言刚结束会谈回到办公室，余秘书便将手机屏幕摆到他眼睛面前。
　　上面是冯真真的消息。她向余秘书申请，由于时间太紧、人手有限，下午项目方案说明会能不能让浅浅最后再参加一次。
　　余秘书咳了一声：“这种事情，冯组长直接跟您请示，你俩自己商量就行了嘛。”
　　林克言冷笑：“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就让她先跟这些人沆瀣一气吧，等吃够了苦头，她自然就会想要离开了。”
　　余秘书：“OK！”
　　*****
　　冯真真为浅浅争取到最后一次机会，便叫她打起精神来，下午会议不要出差错。
　　浅浅感激涕零，赌咒发誓定会好好听话，好好表现。
　　她虽只是个实习生，但因着杨副总和高秘书的缘故，方案中许多需要从策划一部得到的数据和支援都由她负责，平日里她在项目组也颇敢于指使正式员工们做这做那。
　　从冯真真那里得到甲方的缓刑，她立即恢复精神，忙得像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找这个叫那个，只求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做到尽善尽美。
　　可是在这重大的、表现自己工作能力的会议上，别人却也都希望将精力集中在各自负责的部分。
　　像糖糖，平时极愿意敷衍有背景的浅浅，可一旦对比物换成林克言，立即就变成“工作诚可贵，钓凯子价更高”了。浅浅一心追求自己有个好表现，光下午会议室的清理工作还不算，又突发奇想，要把PPT里她准备的数据部分重新整理出一个崭新的、立体的模型出来。
　　她第二次把修改稿发给糖糖，糖糖还好心帮她检查出了一处数据误操作丢失的一个0，等到浅浅改到第四次再发给糖糖请她重新复印统一装订，生怕脸上出油影响妆容的糖糖在电脑那头便大翻白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复印装订后丢到了浅浅桌上。
　　浅浅第二次将重新装订的部分送过来替换，冯真真便已教育了她：“数据的表现方式永远都不可能完美，重要的是准确，准确就可以了。大战当前，最忌自乱阵脚。”谁知她又拿来第三次。
　　冯真真眼皮突突跳起来。海恩法则说，每一次严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29次轻微事故和300起未遂先兆及1000起事故的隐患。浅浅过度亢奋的表现欲抵得上1000起事故隐患，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重新核对了一遍数据。
　　确认没错之后，她命令浅浅，不能再做任何改动，以此为最终定稿。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两点半，最后的准备冲刺工作终于全部完备。冯真真带着她信任的小谷和健健等人分头再度检查了投影仪、电脑、PPT、座位铭牌……连矿泉水都没放过。
　　尤其是甲方各参会人士座位上摆放的资料，再三确认无误她才安了心。
　　谁知扭头看到公司参会人员铭牌上有连经理的名字，本来信心满满的冯真真心里又打起鼓来。
　　之前为浅浅送资料，她迫于无奈对连经理敷衍拖延，“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怕耽误您跟客户赶飞机，要不回头再向您详细报告”，引发河神的诅咒，直接导致那天下午失身给林克言。
　　那之后，惩罚似乎告终，连经理也似乎完全忘了，从未问起，她就当事情已经过去。
　　真的过去了吗？此刻她不安地再度问自己，
　　旋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还不能过去呢？她不但稀里糊涂失了身，被折腾到生病发烧，更惨的是被人当成超有心机、可以用钱随意买卖的货色。为一句谎言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无论如何都惩罚够了吧。
　　这么想着，她放下心来，随上司们一起去公司门口迎候甲方的到来。
　　小谷和健健、糖糖等几个人留在会议室等待。
　　糖糖的心早就飞了出去。
　　她拿出化妆镜检查脸上的妆，补口红，又观赏玻璃窗里自己美丽的倒影，引诱小谷：“咱们不要都傻乎乎挤在会议室，去半道上迎候甲方显得更热情周到。”
　　小谷了然地笑着摇头：“糖糖姐，你去吧，我们就不去了，组长让留守会议室呢。”
　　糖糖却执意拉着小谷和健健一同去走廊。
　　她这么做第一是因为冯真真临出去的时候明确叮嘱他们三人一定要好好看着会议室，顺便再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她想溜号，自然要拖那两人下水；
　　第二，健健拍照水平超高，若能让健健给她现场拍照，看看摆什么姿势最撩人，势必可以更有把握让林克言第一眼就被勾魂。
　　健健犹疑：“不要啦，真真姐说了要咱们坐镇，万一出啥漏子怎么办？”
　　糖糖粉拳对着健健胸口一顿猛捶：“能有什么事！就到走廊拐角，哪能这么巧就出漏子了！这不还有小廖他们吗，我们就出去五分钟！”
　　她连推带搡地硬是把小谷和健健带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句：“小廖，我们离开五分钟，你们帮忙看着会议室啊！”
　　坐在角落里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廖应了一句“好的”，继续低头玩手机。
　　另一个角落的浅浅环顾四周，见几个人玩手机的玩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便悄悄从手中拎着的文件袋里拿出几份文件，封面看上去跟桌上摆放的文件完全无异，悄悄向会议桌走去。
　　*****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冯真真极力控制着表情向门口看去。还好，林克言并不在这趟电梯中。
　　但又希望他快点来，她才好知道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而不至于露马脚。
　　为了转移心底无端的焦躁，她在脑海中梳理即将讲述的PPT内容，心思却飘去了搜集资料过程中所见的林克言的绯闻。
　　花花公子，没节操，腹黑，自私，虚伪……她一面回想那些绯闻一面往脑海中男人英俊的脸上一重重贴上丑陋的标签，眼见着那面容逐渐变得狰狞陌生，心中被牵绊、不自由的地方渐渐得到了解脱。
　　就在这时，一张帅到令人窒息的面容蓦然闯入眼帘。
　　冯真真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见到那张脸的第一秒全部崩塌，之前给男人贴上的重重丑化标签如同见了阳光的鬼魂，刹那间灰飞烟灭。而世上所有的光芒都聚焦于男人身上，他的鬓边眉角、一言一笑，无一处不散发着令人着迷的光彩。
　　若不是旁边杨副总、连经理纷纷上前打招呼，冯真真的失态就太过显眼了。
　　她收敛心神，尽量装作若无其事，随其他人一同上前。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却跟看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礼貌，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以及距离感。
　　她无端欣喜、发热的心因着那漠然的眼神沉了下去。
　　她甚至还能从那眼神中感受到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嘲讽、不屑和不耐。
　　也许那只是失落带来的错觉。不过在通往会议室的走廊上，美艳的糖糖带着策划一部和行政部门三个漂亮女孩夹道欢迎的时候，男人笑吟吟附和其他人夸赞吉象美女多的同时，无意间向她投来一瞥，那嘲讽的、不屑一顾的、瞧不起的感觉浓烈到令人如芒在背。
　　初夜过后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一直以为林克言不受河神诅咒的影响。但也许只是她忽略了。别的男人是平时假装待她热情，一亲吻染上被诅咒的体质便暴露内心对她的冷淡；林克言则正好相反，一亲吻染上被诅咒的体质便爆发对她的兽性和征服欲，等到诅咒的效力过去，便恢复平素对她的冷淡和瞧不起。
　　说起来还是殊途同归。反正都是骨子里对她无情。
　　只有她可悲地被这男人所吸引、所改变。
　　小心啊，明明知道是个坑，就不要一头扎进去了！
　　冯真真如此这般提醒自己，却在甲乙双方都在会议桌前落座，可以正大光明望向林克言的时候，忍不住想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林克言除了好看点、年轻点以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的一个甲方老总，公事公办地坐在那儿，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对乙方方案的期待，完全看不出之前她感受过的那些情绪。
　　或许只是她疑心生暗鬼，自己想多了。
　　她尽量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工作上。等杨副总的开场白结束，她便开始上场阐述此次项目方案的PPT。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面对男人探究的目光有点不自在，不过那是凝聚了多日心血、不断有灵感火花迸放、令组里每一个人都感到很兴奋的方案，她越讲越投入、越说越有感染力，除林克言外，T科技参会的其他人员都隐隐地或明显赞叹地点起头来。
　　唯独林克言面无表情地看着PPT，偶尔看看她。
　　那狭长的美目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握有生杀大权者不打算过早表态的高傲挑剔，冯真真却从那上挑的嘴角和偶尔凌厉的眼神中感受到，野兽正在伺机寻找猎物的弱点。
　　早上他发表的包养宣言言犹在耳：“你辞职吧，这份工作没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她安身立命所在，也是她所喜欢、所擅长的事情。虽然思考、策划的过程并不轻松，但每次完成任务以后的满足、用赚来的奖金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和包包的快乐，是她留在这个城市的最大理由。
　　若不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跟李大为的订婚风波之后，她早就该听从父母的劝告离开深市回家乡去了。
　　跟她如此喜欢的工作相比，林克言长得再好看功夫再好，那点施舍似的感情算得了什么。
　　她如此这般下定决心，准备进入第三个部分的阐释时，甲方那边起了一阵小骚动。
　　林克言、余秘书跟后左右的人交换着手里的资料，逐一对照，小声嘀咕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她不由得停下来，试图弄清楚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林克言从文件后瞥了她一眼。
　　她以为是错觉的不屑一顾、嘲讽和瞧不起的情绪明明白白从那一瞥中传达出来，同时还饱含捕猎者抓到猎物的得意洋洋。
　　出事了！冯真真脑袋里嗡了一声。
　　林克言发出一声笑，余秘书笑得比较温和地，翻开满是数据表格的一页。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戴遥遥是谁？”
　　这下不只是冯真真，连杨副总和高秘书都开始慌乱。
　　戴遥遥是浅浅的本名。
　　为什么浅浅的名字会单独出现在资料上？
　　部门合作制作的资料上不会有所谓署名，更不会单独在某个部分上给某人单独署名。冯真真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一切还很正常。她离开会议室总共不到十分钟，这十分钟发生了什么？
　　“请问戴遥遥是谁？”余秘书重复了一次他的问题。
　　首先从突发状况中反应过来的是杨副总。
　　“她是项目组的实习生。怎么了？”他若无其事地笑着，上前查看出了什么问题。
　　余秘书：“实习生？好吧，可以理解，毕竟只是关键性数据上漏掉了一页纸而已。”
　　糖糖听到这句话，立即反应过来，拼命对冯真真挤眉弄眼，指着浅浅，用口型说道：“肯定是她，又擅自更换数据表格！”
　　漏掉一整页关键数据的文件，其实只有四份。
　　但偏偏是T科技最重要的四个人那四份。
　　冯真真眼前走马灯般回放各种碎片般的场景。
　　浅浅说林克言找了其他渠道投诉她；
　　浅浅一次又一次力图表现自己，想要翻盘；
　　糖糖汇报工作，兴趣却在观赏自己的美貌；
　　糖糖跟其他部门的漂亮姑娘们在走廊夹道欢迎……
　　最后画面定格在若干天以前她对连经理说了那句敷衍拖延之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怕耽误您跟客户赶飞机，要不回头再向您详细报告。”而连经理上午临时加入了这次会议，她一扭头看到了座位上连经理的铭牌。
　　一切昭然若揭。
　　原来，她并没有逃过上次说谎的惩罚。回头再说，并不是不回头就可以再也不说。它蛰伏已久，阴魂不散，专等她最脆弱的那一刻，发动突然攻击。
　　她猜出了整件事的纰漏出在哪儿：想绝地翻盘的浅浅在她下令不准再做任何改动之后，擅自把所负责的部分做了再次改动，自认为精彩绝伦，署上大名打印出来并随身携带，却因为太过得意和匆忙导致了错漏；糖糖同样一心想要表现，趁她离开会议室便偷溜出去并扰乱了小谷和健健的工作；留在会议室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其中曲折，并不提防自己人，就给了浅浅可趁之机。浅浅趁乱将甲方四个高层的资料替换成署上她大名的那四份。
　　这些还不是整件事最可怕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握有生杀大权的某个人，本就想让她放弃她喜欢而他瞧不起的工作，成为他包养的地下情人。
　　果然，暗中窥探猎物弱点的猛兽抓到了他无懈可击的机会，冷冷地站起来，无情的黑眸将审判之火投向冯真真：
　　“我们本来非常期待这次合作。可是贵公司实在令人失望。冯组长，我不知道您是如何进行内部管理的，如此混乱，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能否完成此次委托。”
　　冷冷地扔下这句话，男人的身影快速无情地消失在会议室门外。
　　T科技其他人纷纷跟随离场，不留任何解释、挽回的机会。
　　只留冯真真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