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光已逝暮城雨》月影乱镜蝶

4、第4章

　　“怎么看起来这么困？”
　　“...补作业，没办法。”趁着晨读时间还没有到，老师也还没来，我就干脆趴在桌面上稍微补补觉。结果开始晨读，等到老师走到后面同学那里，还没等我的困意又起来，就听见身边这货这么问。
　　...眼睛可真尖。
　　好吧，可能是我刚才确实有点明目张胆了。
　　把那本专门整理出高考诗词的小册子竖在桌面上，做出专心阅读的样子，我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了一句。
　　他瞧我一眼，我装作不知道。
　　——这位是我的同桌，君澈。
　　我们班级的二三排都是专门给成绩好的学生的，每次考试从第一名开始向下数，成绩如果考了出去就要换到后面。其他的同学每一周就要整体向右向后移动一排，然后最右边的到最左边、最后面的到最前面。只有二三排的同学，平时只会左右移动而不前后换位置，这也算是老师给成绩好的学生的一个特权。
　　我们班是奥赛班，顾名思义，就是成绩最好的那种班。这种班级学校一共有四个，两个文科的两个理科的。而在理科的这两个里，我们班级的成绩又是最好的那种，每次考试年级榜差不多最前面的都是我们，这也导致前面这两排的座位竞争异常激烈。
　　理科班里的姑娘数量本来就少一些，能考进这二三排的就更少了。偏我们班还是两两一桌，也就导致不得不有男生和女生坐到一起的情况，比如我。
　　第一次分配座位的时候，老师因为这件事情就很头秃，甚至还单独跟我谈过一次。我当时的意思就是无所谓。
　　我们班的班主任是教语文的。我的语文成绩好，又是她的课代表，她一直对我很偏爱，也很信任。而君澈偏偏理科无人能比文科稍逊一筹，所以在连续几次我去送作业的时候拉住我喋喋不休地叮嘱“不要早恋”之后，她就把我和君澈安排坐到了一起。
　　在这之后，我们两个的成绩谁也没掉出过二三排，在这种情况下老师是不会给坐在这儿的同学们换位置的。加上她一直盯着我们两个，确实谁都没有早恋的迹象，我们两个就做同桌做到了现在。
　　在别人的眼里，君澈身上贴的标签是：模样俊美、性格沉着、寡言少语、成绩优异、体育擅长。我不止一次听到女孩子把他称作是男神（这种话以姑娘们与我的客气程度是不会直接和我说的所以只是听到，但是听到的次数着实不少）。但是在我眼里...虽然大多数标签还算符合，但是说到寡言少语...我觉得这货挺毒舌的。
　　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容易噎人。
　　“说是补作业，实际上主要还是因为搬家吧。”他的目光重新落到诗词册上，口中依然是冷冷淡淡的。
　　——然而，这话要我怎么回？
　　我选择闭嘴，啊不，继续晨读。
　　说到搬家...其实连老师也没有留意到，我们两个留在记录册上的住址是一样的。实际上，搬家之前，我们两个完全算得上是邻居，上高中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很久，只不过是同学们和老师谁也不知道这回事而已。唯一知道的就是夕色，为了这个和我吃醋了好久，天天把君澈当成假想敌，尤其是发现高中一个班之后，夕色更是原地炸裂。
　　然而，有关夕色的一系列脑补，我想说的是：君澈无辜，我（的耳朵）更无辜。
　　我真的没有早恋的打算，让我安安静静地做个普通的高中生，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说得好像生活在宫斗现场里面呢？
　　面无表情内心流泪jpg。

　　晨读从来都是个无聊的东西，很多同学都会利用这段时间补个觉、赶作业、聊聊天什么的。我平时对于晨读其实还算是很用心，只不过困劲儿上来的时候，谁也奈何不了。
　　...我是被晨读的下课铃声惊醒的。
　　这就下课了？！我明明记得刚才才过了十五分钟。
　　...好吧，我果然睡着了，幸好老师没有发现。
　　我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感觉还是有些困倦，就从书包里把东西摸出来，瓶塞拔开，清淡中带着些冰凉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居然真的好用。
　　“这是什么？”君澈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是茉莉花瓣。”据说是昨天晚上摘下来的，也不知道怎么个做法，闻起来除了茉莉花香，还混杂了薄荷的冰凉清爽，花瓣看起来仍然是柔嫩的。白色的茉莉花瓣装在精致的琉璃瓶中，就算没有清醒解乏的作用，也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不过我估计到晚上可能也就该风干了（。）。
　　我低头，又轻嗅一口。
　　“你新搬去的那里的人给你的？”
　　“嗯。”虽然总觉得这样的对话仿佛哪里不对劲，我还是给了个回答，顺便小心翼翼试着倒出一片花瓣来捏一捏。
　　东西是早晨临走之前宋亦宣给我们的，说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这种东西，所以昨天晚上做了两份，跟清凉油差不多，给两个学生预备着困的时候清醒清醒。我当然第一反应是拒绝，可他笑着说原材料不过就是花瓣，最贵重的可能就是这两个瓶子，还能够重复利用。做起来也不浪费时间，不过就是顺手而为。再说，东西已经做好，如果不拿着的话才是真正的浪费。
　　夕色第一眼就很喜欢，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拿了过来，顺手把另外一个塞给了我。
　　我觉得尴尬，但还是沉默着收了下来。
　　无论是琉璃瓶还是花瓣都精致可人，漂亮的不像话，我当然也是喜欢的。不过无缘无故就拿这样的东西，就算再怎么说顺手为之，我也觉得有些别扭。
　　这么转着念头，一片花瓣终于落到我的手心里。我虽然依旧发着呆，却条件反射般轻轻捏了一下这片花瓣。
　　果然依旧是娇嫩的呢。
　　身后传来姑娘们唧唧喳喳的声音，隐约有两句蹦进我的耳朵里。
　　“太好看了.....”
　　“哎？我真的能拿吗？”
　　“...夕色你人真好...”
　　“......”
　　好吧，听这段对话我都能猜到发生些什么了。我端起琉璃瓶来仔细看了看，把它放在桌面上，等着夕色来找我。
　　“QAQ媳妇儿她们欺负我，我的花瓣都被她们拿走了呜呜呜，结果她们居然还没分完为什么一个瓶子里就这么点...”果然，一道身影蹭到我的身边，搂着我就开始哭唧唧。
　　...是你自己都送出去了吧？
　　实在是拿她无可奈何，我把自己的那份递给她。
　　“哎？！”
　　“拿去接着分吧，或者自己留着。”我轻声说着（以免打扰到旁边补觉的其他人），把刚才倒在手心里的那片花瓣展示给她看了一眼，“我不困了，留着这个就行。”
　　“呜呜呜媳妇儿你人真好！”
　　这种事我们两个都已经习惯，夕色也不当做什么，拿着就喜滋滋回去，还不忘对我说，“下节课就还给你啊媳妇儿！”
　　我静静看她走远。
　　就算是一样的东西，在她的手里，别的女孩子就会笑着来要；而在我的手里，她们再喜欢也不敢过来看。夕色就像是这其中的传话筒。夕色不止一次地跟我说不能这样，也不止一次地和那群姑娘们说我的好，用心得无以复加。
　　只可惜，我走不出我的束缚，夕色再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这本源。
　　到现在，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般。
　　不止一次有人...也许是看不惯夕色吧，真的让我很惊讶，居然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夕色——与我说，沈夕色这样做是拿着你的好处做她自己的，其心可诛。
　　可我心里明白，这是我自愿的，与夕色无关。
　　夕色对我已经足够好。
　　我隐隐约约能听到回到那群姑娘之间的夕色谈及我的名字，以至于那群姑娘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不语——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原因。
　　我收回目光，想要换下节课的书。
　　“...怎么了吗？”一回头，才发现君澈正冷冷淡淡地盯着我。
　　君澈在男生中的人缘不算非常好，原因就是他这种性格，还有看人的眼神——就像现在，盯着人看的时候，冷淡、深邃又锐利，让人不自觉就想要避开。
　　“你搬去之前，就算是再简单再便宜，怕是也没有这东西出现吧。”
　　他看了一眼那边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物什而聚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又收回目光来在自己的试卷上，口气依旧冷淡而平静。
　　哎...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
　　我回头看夕色的方向一眼。
　　夕色有什么东西都会给我看，从不藏私，这种小物件如果之前她就得了的话肯定会与我说的，以她的性格说不定还给我要一份。
　　所以......
　　以前果然是没有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听见身边少年一声低低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