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神之所往》言於凉

9、第九回

　　“咳哈咳咳呃啊”
　　月仟突然半跪半趴在地上，左手撑地，右手扣着喉管，从喉管里发出一连串不成调的哑音。
　　“你……咳呃赤，”不知为何喉管突发奇痒，月仟瞪大了双眼，疯狂抑制着想扒出喉管的冲动。

　　“哥哥，别挣扎了，黑烟里混着的痒痒粉早就钻进了你的五脏六腑。”赤南隔他三步之远，冷冷的看着，“我的兄长，你死定了。”

　　赤南说的没错，现下不仅是喉管，四肢，五脏，六腑，钻心的奇痒迫使他跪在地上头抵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颤抖。
　　这种状态也只维持了一分钟，因为一分钟之后，月仟毫不犹豫的伸出五指插进了自己的喉管。
　　“咳啊，呃呃”发出的声音破碎的一塌糊涂。

　　赤南的眼神闪了闪，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千年前，他浸透别人的鲜血凯旋而归杀了自己的弟弟，千年后，他又浸透自己的鲜血输的一败涂地杀了自己。

　　天道好轮回。

　　血管里似是有万千只蚂蚁啃噬，这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无法压抑。
　　他抽出深入喉管的五指，顿时喉间鲜血如泉涌：顺着脖颈，流经锁骨，藏进了衣襟之下。
　　他终于倒在地上，面目狰狞，混着泥土一起翻滚，活像当年孙悟空饱受金箍折磨时的狼狈。
　　月仟终于忍无可忍挠破了皮层五指深入肌肤纹理翻出一块块血肉，却还是止不住那钻心的奇痒。他甚至硬生生从胸膛里拔出两根肋骨，又将肋骨狠狠地插入心脏。
　　可是，神体，有自动愈合的能力。
　　他挖出心脏捏碎，身体能在下一秒重新长出一个心脏。他扯出胃肠，扒出五脏六腑的器官，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赤！南！”

　　愈合的喉间伤口让他得以发出低沉的吼声。像一头拔光了毛的狮子，悲哀大于恐怖。
　　他扒着自己的脸，直将那俊俏的容颜扒的支离破碎，可怜兮兮的滚落下一颗眼珠。
　　这眼珠骨碌碌滚到赤南脚下，被他一脚踩的粉碎。
　　月仟怒不可遏的一把抽出自己的腿骨拼着仅剩的力气混着怒骂朝他扔过去。
　　赤南面无表情的接住那只腿骨，一用力，碎成两半。

　　“我一直不明白。”赤南说，“为什么你们神仙历劫却要拉上我们凡人的命运。爱神大人，您的情劫历的可还快活？就算是再悲惨的劫数，你们回到天上，也不过是觉得做了一场梦而已，想着也是伤心索性忘个干净，可我们凡人呢？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强制卷进你们的劫数，你们一走了之，我们却在这世上延续这悲惨！这公平吗？你告诉我这公平吗！啊？！”
　　待他说完，月仟以然挖空了自己半个身体，碎尸内脏撒了一地。

　　“你走了之后，留下一堆烂摊子是谁收拾的你过问过吗？为你撕心裂肺哭到黎明的人你关心过吗？！你算什么爱神！”

　　赤白元帅常年胜仗，敌国对他恨之入骨。丞相赤南造反，赤白下落不明，成文国内忧外患一塌糊涂，太子殷段紧急登基，抵御敌方疯狂进攻。终不敌而亡国。十年后，敌国总将军突然起兵造反，历经五年再建成文。史称兵反金华殿。——《江湖百晓生录》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仟突然放生大笑，将胸膛里的五指顺带着半颗肺抽了出来。他勉强站起身，失去腿骨的右脚还未完全愈合，他只能费力保持平衡。他笑的苍凉，平添一丝阴怖。
　　仰面笑了很久，笑到忘却了那钻心的奇痒。并非有什么底牌反杀之类的，只是嘲笑自己狂妄自大罢了。
　　神是光明所引，是天下苍生，是人间正道。可是一个神历一次劫便毁了如此多的人，那么千百年来千百位神历的千百次劫又毁了多少人？难道他们活该么？活该被卷入神明的劫数成为劫数里的牺牲品？

　　月仟终于知道凡人为何弑神了，因为神，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而是人间灾难的根源，每一位神，都是瘟神。

　　月仟笑累了，垂下头，抬手从脊椎处活生生拉出一根经脉。
　　“呃啊！！”
　　他一狠心，混着仰天长啸将那根经脉整根拔起。
　　那是神识凝结而成的，虽然名称很搞笑，但那根经脉，真的就叫神经。所以天界的神官打闹的时候经常会说：“老子要把你的神经打出来！”
　　月仟手中握着那条红色神经，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那笑容，美的不可直视，仿佛天地间黯然失色。
　　那是一个解放的笑容，那么的苍白无力，却美的不可方物。

　　伴着最后的笑容，月仟直直的倒下，身体与地面碰撞出厚重的一声闷响，溅的灰尘四起。

　　太阳光暖暖的照射在他毫无血色的俊美容颜上，衬的他嘴角的笑容愈发耀眼。也衬得他支离破碎的身体愈发触目惊心。
　　拔出神经，身体便停止愈合，也就离死不远了。

　　赤南静静看了很久，末了转身，扬长而去。

　　天花到时，已只剩了一堆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