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雨中灯

8、六十年

　　天方城，靠近圣河圣河有着沟通全国的水上交通，是除国度外人最多的城池。

　　进城后我用一颗南珠换了些银子，刚开始那当铺老板还想着坑我，但是我又不傻，最后得了个满意的价格。我在成衣铺子买了件衣服，黑色的，又多买了一条腰带，截成两段，用其中一个绑在额头，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那老板看我的眼神很是奇怪，像是惋惜什么似的，走远后不小心听见那老板对店里的伙计说看起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不会是个傻子吧？哪有人把腰带缠在头上。我，我忍了，我不与你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说是看起来不错，但是相比我之前的寝宫还是有差别的，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风餐露宿，我已经习惯了艰苦的条件。

　　每座大城池都会有一座书阁，是供城内人读书的地方，会有邸报存放，夜幕低垂，月上柳梢，我从客栈偷偷跑出，想要去书阁一探究竟。

　　这么多天，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期，但是看天方城中的人，有角的只有零星几个老人，年轻的青壮与小孩，额头光洁，根本没有长角，不管我愿不愿意相信，这里可能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南国了。

　　这几天多番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不能让我相信，我要看到最真实的证据，我要知道为什么南国不复存在了？当年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阁共有七层，存放邸报的地方在第四层，我绕到后面，从背部开始往上爬去。在树林里我也是经常爬树，所以很快我就爬上了四楼，窗户关着的，我只能用霜白将它割开，然后翻身进了书阁。进入书阁都需要身份指引，我没有，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进了天方书阁，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查到了邸报的地方。最上面应该是近年的，我往下翻去，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现在南国已经不是南国了，属于北佑国了，北佑国是母后的母国，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一种感觉，父皇母后以及我所认识的人都不在人世了。

　　我仔细再找了一遍，终于在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南国风纪四年。

　　南国国君南风大婚，娶北佑国公主北麓为妻。是父皇母后的婚礼。

　　南国风纪十五年。

　　北麓公主怀上双胎公主，前往圣山拜祭，但是遭到异人袭击，北麓在山阴水阳之地产下公主，一死一存。国君大怒，与异人之间矛盾激发最大化，国师觐见，后传出国君对异人下达处死的命令。

　　南国风纪三十年。

　　异人投降，献上圣女青颜，青颜惑主，异人驱逐出南国。

　　南国风纪三十一年。

　　国度起瘟疫，同年，水阳公主下嫁侍卫伍阳，新婚之夜暴毙。

　　后找出瘟疫源头，乃是水阳公主体内青蚕所致，青蚕一出，引得南国人额头角脱落，不人不鬼。

　　青颜被处以凌迟之刑，死前发出恶毒诅咒，咒南国国破家亡。

　　南国风纪三十二年。

　　南国王后产下皇子南星，国君暴毙，南星于六个月后夭折，王后紧随其后死亡，其母国入主南国，收拾一切乱象。

　　后南国正式成为北佑国国土。

　　放下手中的邸报，粗略算了一下，自我死去，已经过去了六十年，曾经的家国早已不复存在了。很不可思议的是我虽然有些伤痛，但是却没有我想的那样失控，我以为我自己会痛苦不已，或是怒火中烧，但是，都没有。

　　原来我自己身体里有青蚕，我记得以前听过关于青蚕的传说，但是我是什么时候被种下的呢？突然想到，曾经与青颜接触过一次，那时手好像被咬了一下，但时间太过久远，我并不能确定。

　　趁着来一次，再查查青蚕的信息吧，我往上面几层走去，查了很久，只查出了一丁点的消息：青蚕是咒术的载体，不管种于谁的身上，都只会听从种蚕者的命令，除非种蚕者死亡。被种上青蚕的人，会经历九次痛苦的蜕变，称为天蚕九变，每次变化都会沉睡，身体会先腐烂，直至消失，后会像蚕织网那样一点点织出肉身，每次变化，青蚕主就会更加强大，容颜也会更加俊美，直至九次，那时，便会由人成神。

　　但是青蚕主有一个弱点，身上的痛会比寻常人痛上十倍，很多青蚕主就是在苏醒时期活活痛死的。

　　青蚕主全身剧毒，喜食剧毒之物，且感情淡漠，遇上需杀之。

　　今夜之行，解释了我的很多疑惑，我从窗户翻下，离开了书阁。

　　回到了客栈，我久久不能入眠，从上次睡醒之后，我好像再没有觉得困过。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布帘，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我不用睡觉，那我为什么还要住客栈呢，我从床上坐起，手托着下巴思考者。

　　睁眼到天明，我从客栈退了房，之前还想去国都，不过现在知道了一切，我也就不打算去了，趁机在这天方城转转。走到城墙出，看见一堆人在那里对着里面指指点点，我远远看去，上面贴了一个悬赏令，说是城里来了一个采花大盗，昨夜私闯城主府，差点轻薄了城主千金，城主一怒之下悬赏白银万两，要那采花大盗的人头。

　　我看着悬赏令，那采花大盗着实可恶，女儿家的清白怎能随意糟蹋，我想着，若是有线索，必要举报给衙门才是。

　　我在城里转着，六十年的差距很大，街上有很多卖东西的小摊，路过一个木簪小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当初和伍阳再一起的场景，就算是青蚕主我也是一时痛苦不已，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住了墙，这时，有个男声传进来我的耳朵里：“姑娘，你没事吧？”我此时已经好了很多，就抬头看去，我没有错过对方眼里一扇而逝的惊艳。

　　男子长得还算是俊朗，一脸的关心：“姑娘，要不我扶着你去前面茶楼坐坐？”

　　我此时已经觉得好多了，就摇手表现出拒绝的意思，那男子初时还有些不明白，后面才反映出我可能说不了话，虽然掩藏的很好，但是我仍然看出了男子眼里的可惜。

　　我抬脚欲走，男子又拦住了我，“姑娘这样我真是放心不下，要不找个大夫看一下，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坏人难道会把坏字写在脸上吗？我直接不想理他，径直向前走去，但那男子实在烦人，一路上说个不停，我走到哪跟到哪，让我十分别扭。

　　我加快脚本，正好前面有一队迎亲的走来，我趁机将他甩掉了，我躲在一边，那男子没有找到我，脸上发狠，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用手来回摩挲下巴，自言自语道：“哼，以为可以跑掉吗？我看上的，还没有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呢！”声音很小，要不是我耳朵灵敏，不一定可以听到，不过，我倒想看看最后谁才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