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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980/19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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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次修正错误
这些年来西弗勒斯时常做梦,在某几个梦里,最后一天哈利扑进他怀里向另一个时间远离的动作被拆解成许多个瞬间,就像那片被拆解成无数片刻的第四维时空一样,在梦里困扰着西弗勒斯。
偶尔那片被伪装成落叶的羊皮纸也会加入进来,他们被梦境碾碎、又组合,倒退、又前进,于是哈利一次又一次地扑向他,羊皮纸一次又一次地坠地。
而西弗勒斯对于这些既定的事实无能为力。
这天晚上,那个梦又来了,但西弗勒斯发现自己没法再像以往那样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被禁锢在自己一动不动的躯壳里,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奔涌出来。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西弗勒斯从噩梦中挣扎着清醒,泪水从梦里流到了现实,他的脸颊依旧是湿漉漉的。
西弗勒斯不得不起来洗了洗,又去厨房接了一杯水。他把一整杯水喝光,站在厨房怔怔出神,脏兮兮的厨房窗户上映出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他眼窝凹陷双颊瘦削,像是一百年没好好休息过似的。
西弗勒斯感到极度的不安,他知道这代表着他可能后悔了,他不该自大地认为自己能接受形成一个正确的未来所需付出的代价——“这都是他造成的”,从某种程度上讲,是斯内普害死了波特夫妇,让哈利没了父母。
西弗勒斯知道这是一个错误,是他太过自大了,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未来的诀窍,就可以避开那些风险,他甚至以为只要自己暗地里关注波特夫妇,那么他们两个就不会死。
他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坠在他胃袋里的那杯水冷得像是结成了冰。
他被深深的无力感击溃了,历史和未来同时伸出手推着他向前走去,就算西弗勒斯将自己关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算是他被逼迫着做出的选择。
当结局已知时,那种倒数着濒临的痛苦是加倍而来的。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西弗勒斯又开始沉默地流泪。他哆嗦着拿出魔杖——那只属于他自己的白桦木魔杖,用杖尖抵住太阳穴。
这也是西弗勒斯曾猜测过的结局之一不是吗?也许从一开始他俩见面就是个错误,哈利波特,本来就不会在11岁上学之前遇见一个同龄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三种可能,我目前想到的。”
“第一,‘我’是故意的,真的在恨你,只是装作不认识,也许因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决裂了。”
“第二,‘我’忘记了曾经认识你——据我所知,巫师有许许多多种手段让一个人失忆,最常用的就是对付麻瓜的咒语:‘一忘皆空’,而对‘我’使用这个咒语的原因,我个人不负责任的猜测是,也许是因为来自未来的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信息,影响到了某人,所以他对我下了手。”
西弗勒斯想着,他顺应历史加入食死徒,当了伏地魔的得力助手,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他只需要——只需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个错误抹掉——那么等哈利波特上霍格沃茨时,就会遇到一个完全不认识他的“斯内普”。
“也许是因为来自未来的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信息,影响到了某人,所以他对我下了手。”
“这才是正确的……”西弗勒斯闭着眼睛喃喃道,不是“某人”,只是他自己。
而我总是正确的。
我只是修复一个错误。
西弗勒斯攥紧魔杖,他的手心布满冷汗,他只有使出全身的力量用力握着才不会让它从自己手中滑开。
年轻人张开嘴巴,念出在他曾给年幼的哈利说过的那个咒语:“一、一忘皆——”
也许是因为记忆知道自己即将被主人除去,在西弗勒斯念出咒语的一刹那间,许多片段像闪回咒一样在他脑袋里呼啸而过:无数次的,哈利用一种向往的语气对他说起父母;那蠢孩子像只松鼠一样在树洞口探头,孺慕地看向还年轻鲜活的莉莉。
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哈利那双明亮翠绿的眼睛上,他看着他,眼眸中是小男孩因懵懂而不加丝毫掩饰的——
西弗勒斯不可遏制地剧烈地发起抖来,手中的白桦木魔杖“啪嗒”掉落在地。
“呜。”西弗勒斯好似已经背负不住压在他脊背上痛苦,他弯下身子蜷缩在地板上,哭声在空旷的房间中幽幽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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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的地点依旧是那座光秃秃的山顶,伦敦似乎在一场暴雨后提前进入了秋天,西弗勒斯捏紧魔杖站在一棵没多少叶子的枯树下,头顶的天空是黑沉沉的。
一道之字型的闪电划破天穹,“啪”地一声,邓布利多出现在这片空地上。
西弗勒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紧抿的嘴唇让他显得十分不安。
邓布利多看起来既不亲热也不冷淡,他站在原地没动步子,只是用那种西弗勒斯在学校中很熟悉的语调问着:“怎么样,西弗勒斯,伏地魔大人给我带来了什么口信?”
“没——没有口信。”西弗勒斯强作镇静地说着,“我是为自己而来的,我、我有一个请求——”
他这么说着,僵硬着挥了挥魔杖,四周的秋风还在呜呜吹,他与邓布利多的周围却一片寂静。
邓布利多看着他的布置,依旧无动于衷地问:“哦?一个食死徒能对我有什么请求?”
“那个预言——特里劳妮的预言——”西弗勒斯咬牙说着,句子中甚至掺杂着牙齿挤压摩擦的“咯咯”声,“拥有征服黑魔王的力量——出生在七月底的男孩——”
“啊,是了。”邓布利多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你向伏地魔传达了多少?”
“没有!我没有说!”西弗勒斯突然大声声明着。他又发起抖来,即使四周已经没有了风。
邓布利多问:“没有?”
西弗勒斯脑海中绷紧的那根弦好像突然松懈了下来,只要打开了一个小口一切都变得容易了。
“我求您——求求您把哈利——”他迅速改口道,“把波特夫妇藏好,莉莉波特的预产期就是这个月月底,她会生出那个男孩的,她——”
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透过沉沉夜色带着点探究向他望来,良久,他说:“我得承认,西弗勒斯,你让我有些意外。”
“杀了他。”西弗勒斯脱口而出道。
“抱歉?”
西弗勒斯握紧魔杖,骨头节咯吱作响,他似乎有些心神激荡,语无伦次地说着:“杀了黑魔王,求求您。我知道——我知道您能做到的,今年——不,或者下个月,您一定能杀了他!”
这次邓布利多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他周身本来散发出的那种平和和淡然似乎少了一些,那双犀利的眼睛锁定西弗勒斯,说道:“你很矛盾。”
西弗勒斯紧握了一下拳头,笃定道:“唯有这点,我从未迟疑。”
邓布利多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那么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呢,西弗勒斯,这对你来说似乎是个双输的局面?”
“我……”西弗勒斯的眼睛空洞起来,他的思绪似乎已经飘向更遥远的地方,只是躯壳在自己开口,他说:“……那就已经足够了。”
西弗勒斯开辟的这片狭小的空间静悄悄的,怜悯在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中一闪而逝,紧接着他又恢复到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你能给我怎样的回报呢?”
“回报?”西弗勒斯似乎愣了一下,在这黑云翻滚的天幕之下,秋风簌簌的山顶之上,年轻人说出了与另一个自己说过的相同的话。
“Any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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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坐的各位已经清楚了我们今天的目的。”邓布利多坐在茶几短边的单人沙发上,温和地说着。
剩下的三个人都沉默着,因家有孕妇而提早生起的炉火舔/舐着柴禾,在壁炉里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西弗勒斯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而茶几的一条长边旁坐着詹姆和莉莉。
詹姆看了西弗勒斯一眼,明显有些迟疑,而后者只是抱着手臂陷在沙发的软垫里,长长的黑发帘子一样垂在他的颊侧,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您是说,关于那则……”詹姆停了停,又看了西弗勒斯一眼,含糊地继续,“的应对?”
“这恐怕是目前我们唯一的机会,为此,我想我们大家都需要做出一些牺牲。”邓布利多不无遗憾地说。
“那么,是什么,教授?”莉莉试探性地问。
邓布利多摘下眼镜,低头用他破破烂烂的巫师袍袍角擦了擦干净的镜片,他重新戴上眼镜对西弗勒斯说:“首先,我需要你把你听到的预言告诉伏地魔。”
“你说什么?!”
“不——!”
詹姆和西弗勒斯同时大叫起来,只是詹姆看起来更加激动,他从长沙发上跳起来,像只暴怒的雄狮般咆哮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西弗勒斯则涨红着脸,从沙发中直起腰死死盯着邓布利多:“不能这么做,黑魔王——黑魔王会杀了他们!”
邓布利多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詹姆烦躁地捋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瞪了西弗勒斯一眼,重新坐回沙发上。
相比之下莉莉是他们之中最镇定的一个,他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向邓布利多问道:“您已经有了计划是吗?”
“是的。”邓布利多温和地说着,那双平静的蓝眼睛似乎有些能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这将会是一场有准备的反抗。”
三个人都重新平静下来,不自觉地坐直身子向茶几那头的老人看去。
“西弗勒斯将这个消息告诉伏地魔,他会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等你们的男孩出生了,”邓布利多顿了一下,隐晦地看了一眼西弗勒斯,继续说道,“如果隆巴顿家的那个孩子也是个男孩的话——”
“请、请等一下。”西弗勒斯磕磕巴巴地开口,“隆巴顿家?”
邓布利多微笑着看向他:“是的,符合预言中条件的夫妇除了詹姆和莉莉,还有隆巴顿夫妇,而他们的孩子也会在七月底出生。”
还有……?
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闷雷轰到西弗勒斯的头顶,有两个符合预言的孩子,也就是说哈利并不是必要的那个,只要自己和伏地魔说,告诉他预言中的那个孩子是隆巴顿家的,那么哈利——和他的父母,都不会有事情了。
这个想法令西弗勒斯口干舌燥,他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开口:“那、那……”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冷冰冰地打断他,眼睛中似乎淬着细小的浅蓝色冰块,似乎斯内普的态度让邓布利多觉得十分不耻。他平淡地说,“汤姆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一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给他造成困扰的东西,就算是柔弱的婴儿,一个或者两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西弗勒斯萎靡下来,他重新弯在软垫子里,看起来非常难过。
“是的。”他干巴巴地同意。
邓布利多不再看他,而是继续解释:“那么,等他们出生后,伏地魔必然会亲自过来料理这件事,他将主动走进我们的包围圈,这一仗会是我们为他准备的悼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