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976/19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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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次错过
厚重的木门应声而开，斯内普坐在屋子尽头那张长桌后面，手边堆着两摞一英尺还高的羊皮纸，哈利猜测里面应该有他的魔药作业。
“你的舞台在那儿。”斯内普依旧把头埋在羊皮纸堆里，只是抬手指了指角落，那里放着几个用来装垃圾的旧水桶，和一些待处理的材料。
哈利走过去看了看自己将要进行的工作内容，他敢发誓这里不仅仅有肿胀药水的材料，斯内普只是在公报私仇地压榨他。
然而哈利对此毫无办法，他只能认命地走到操作台前进行他的劳动服务。
这一晚上注定非常繁忙，哈利需要给蟾蜍扒皮，给蛞蝓切段，雏菊根烘干……哈利不得不怀疑斯内普是故意布置给他那么多恶心又费劲的工作。
地窖里阴森森的，顶天的橡木架子上放着许多装着奇怪物体的瓶瓶罐罐，有奇异动物的眼珠子，肢体，或其他什么，这让正在给蟾蜍扒皮的哈利总是能联想自己是什么推理剧里的杀人犯。
实在是枯燥的工作，哈利站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里，再一次不可扼制地比较起斯内普跟西弗勒斯。
说老实话，斯内普真不能算得上是个好老师，他总要给赫敏的完美药剂挑错，还会给克拉布和高尔那样的傻子一个A，与此同时却总是清空哈利的坩埚让他不得不只拿一个零蛋。
斯内普偏心，自私，不可理喻。
这些缺点西弗勒斯身上也能初窥端倪，可西弗勒斯会好好教他，那棵堆着落雪的大树下，西弗勒斯握住哈利的手背，教导他怎么把手中的枯草变成展翅高飞的绿色小鸟。紧接着，整棵树的枝子上长出绿色的嫩芽，他们张开叶片变成铺天盖地飞起的鸟群，映在哈利的瞳孔里。
这是哈利第一次接触魔法，西弗勒斯是他头一个老师，是西弗勒斯让他知道，魔法，那么神奇，有趣，不可思议。
彼时的哈利从不认为西弗勒斯会长成像斯内普这样的老师，这二十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哈利不知不觉地抬起头，注视着烛火下斯内普的侧脸，二十年可以发生什么，哈利想要弄明白。
他的眼睛盯上斯内普的左手臂，那是西弗勒斯曾告诉哈利的，伏地魔追随者会有的标记存在的地方。
它压在一打羊皮纸上，被黑色的袍子遮着，哈利知道里面还会有好几层衣料，“斯内普抬起胳膊正好露出整个左手小臂”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此时此刻斯内普抬起头温和地叫他一声“哈利”。
如果哈利“不小心”把斯内普左手边那个烛台打翻的话，火星会不会正好燎到——
也许是哈利心中的坏水翻腾的声音太大了，斯内普手中正在快速飞舞的羽毛笔停下了，光滑的羽毛落在桌上时，有那么一瞬间正好将烛火的亮光反射进哈利的眼睛里，令他的眼睛突然花了一下。
紧接着他看见斯内普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哈利。
绿色的眼睛对上了黑色的，在并不算明亮的烛光下，斯内普本该空洞无物的双眼也好像点上了两点暖色的光亮。
他们对视了足足两秒钟。
哈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马上低头，否则就会得到斯内普一句“看着我的脸能让你的工作完成吗波特？”的嘲讽，但他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看见斯内普本来紧紧抿住的嘴唇张开一条缝。
他迟疑地唤道：“……哈利？”
斯内普脸上从没露出过那种表情，混杂着惊讶、期待、迟疑和小心翼翼。
那不该是属于他的。
“西弗！”脱口而出的名字和不由大脑管束的反射神经让哈利“嚯”地从操作台后站了起来，还带倒了身后的板凳。
仿佛他的大动作带起了一阵风，让桌上的烛火又摇曳了一下，哈利下意识地抖了抖眼皮。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哈利看见斯内普脸上的表情变了，依旧是那个冷漠又空洞的斯内普，他皱着眉冲突然站起来的哈利问：“你做完了？”
？
什么？
他在说什么？
哈利愣愣地想。
地窖是没有窗户的，也没有风，没有炉火，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空间，一直是如此。可是在这样一个毫无变化的房子里，哈利却觉得有一桶冷水——或，从霍格沃茨城堡边沿垂下来的，冻得结结实实的巨大冰棱，从数百英尺高的地方直直地劈向哈利的脑袋。
砸入骨头缝里的冷意先彻底冷却了哈利的大脑，紧接着顺着他的喉管划入胸膛，一直向下，向下，那块冰坨子沉入哈利的胃里，“咕咚”一声，同他喜欢的小熏鱼混在一起，把他们冻成了冰，连带着一双腿，他僵在原地。
斯内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耐烦：“你又出了什么状况？”
“不……”哈利终于能移动一点了，他手指颤抖了一下，恍然大悟：“不该站起来，也许还应该坐着。”
他又“刷”地坐下，可是刚刚板凳被他踢倒了，哈利身子一歪跌在地上，被凳子腿磕到了胳膊。
完了，这下完了。哈利在失重的一瞬间这么想着。西弗勒斯走了。
“你这蠢货到底在做什么。”哈利听见斯内普的咆哮声由远及近，最终落在自己头顶，钳子一样的手掌箍在哈利胳膊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还好，这回哈利已经完全能应对这样匪夷所思的转换了，他没有再大喊大叫，只是尽力用一种冷静又轻松的语调说：“抱歉先生，我只是有点、有点走神。”
斯内普看了看他，抬抬魔杖把刚刚一片兵荒马乱时从桌上掉下来的小刀和剥了一半皮的蟾蜍飘回桌子上，轻声轻气地嘲道：“或许你可以找点更加说得过去的借口，波特。”
哈利垂着头心想，随你怎么说吧。
斯内普走回自己的桌子，哈利也回到原位处理剩余的材料，他今天没有机会解开斯内普的袖子了，事实上他也再没有心情。
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里，哈利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看斯内普，但后者再也没有看向过他。
结束了。
临近宵禁时斯内普才松口放哈利走，他踩着点回到格兰芬多塔楼，胖夫人穿着睡衣让他下次回来得早一点。
寝室已经没再亮着灯了，听到哈利回来，罗恩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模模糊糊问他：“劳动服务还好吗哈利？”
哈利把自己摔进帷幔里，支吾着回答：“就那样。”
罗恩又嘟囔了句什么，转身睡了过去。
今天的事情并不是哈利的错觉。
他震动的耳膜和依旧停止不了细微颤抖的双手告诉哈利，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的是西弗勒斯。
那双黑眼睛不再像是两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暗沉走道，而是带着光的，带着温度的，那是西弗勒斯，会叫他“哈利”的那个，在仿佛静止一般的三次呼吸里，他们一直这样沉默对视着。
所以说，所以说，去年的时候，在那个曾经放着厄里斯魔镜的房间外，确实是西弗勒斯在呼唤他，在哈利推门而出的时候又消失了，变回了原本的斯内普，而斯内普就像今天一样，对此毫不知情。
为什么？
哈利抱着自己，在厚重的棉被里缩成一团，他努力地回想西弗勒斯在听说哈利世界的这个斯内普完全不认识小时候的他时所做的分析。
西弗勒斯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第一种可能，斯内普有可能是装的，他跟哈利由于什么而决裂了，斯内普装作不认识哈利——也许这条可以排除，毕竟斯内普如果是装的，完全没必要像磁带卡壳一样莫名其妙地又不装了，如果他只是恶趣味地想消遣哈利，有更多更多更好的途径。
还有第二种可能，第二种是什么来着，对了，西弗勒斯说他可能忘了，因为时间树洞的影响让西弗勒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从而被人取走了记忆——那么这条大几率也可以排除，能够强到对西弗勒斯施遗忘咒语，那么他下的咒不应该时灵时不灵才对。
那么西弗勒斯说的第三种……哈利努力回想那个绕口的专有名词，祖父什么…的理论。
他还记得西弗勒斯给他演示了什么是平行宇宙，以及怀疑“斯内普”并不是他。
哈利的脑袋里一团乱，什么叫斯内普并不是西弗勒斯，他再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斯内普就是二十年后的西弗勒斯啊，哈利一直默认着这点，只要斯内普依旧在这儿，在他能时常看到的地方，哈利就会觉得安心。
可前提是，斯内普是西弗勒斯。
时间不是一根线上的前端和后端吗？难道哈利见到的是另一根线上的西弗勒斯吗？
这会是两根只有一个交点的线，哈利与西弗勒斯只能在这一段时间，且只能通过这一个交点（树洞）联系，时间是不断向前进的，如果他们错过了交点，那么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斯内普不是西弗勒斯，西弗勒斯也会在二十年后，波特老宅里，迎接一个不是哈利的哈利波特出生。
哈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不会的，西弗勒斯今天不是叫他了吗？
他不断回忆这两次的细节，第一次哈利与斯内普隔着一扇门，除了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哈利认认真真地在看着斯内普，看着他停下笔，抬起头，张开嘴巴叫他：“哈利。”
——对，对！还有闪光！
哈利想起来了，在西弗勒斯开口叫他之前，像风吹动烛火一样摇曳的光芒。那一定是什么重要的预兆，他没有看清。
大概又辗转了一会儿，睡意和疲惫占满了哈利的大脑，他沉沉水去。
也许是哈利的脑袋里被西弗勒斯塞满了，做梦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时常仿若早春的树洞里，树洞里很冷，只有哈利一个人时，树洞里冷得像冬天。
哈利觉得自己在等人，等西弗勒斯，他手里攥着笔，爬在树洞底露出的树根上写信，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像是早就预料到的那样，从树洞口吹进来一股燥人的暖风，哈利抬起头，外面明媚的阳光像一匹橙色的轻纱，与热风一起探了进来。
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那，什么都看不清。
“西弗？”哈利放下纸笔，站起来仰头向洞口望去。
他就这么看着，午后刺眼的阳光稍暗了一瞬，那张本来看不真切的脸清晰了起来。
那是斯内普。
成年的，长大了的斯内普。
哈利猛然惊醒，一片静谧的黑暗里，哈利坐起来大口喘气，他在暖和的寝室里出了一身冷汗，冰凉的指尖颤抖着。
他想起来了，1991年的冬天，那个洞口边看不清的人影，树洞里突然转换的四季，当时哈利没当回事，可现在想想，也许一切在那时已经初见端倪。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1976/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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