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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973/19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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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个幻影
圣诞假期结束了,哈利迫不及待地登上返程的霍格沃茨特快,离德思礼家远远的。为了西弗勒斯而回到这儿过假期很值得,但西弗勒斯早就骗了他走了。
虽然哈利觉得生气,可心里还是有些理解,不论西弗长成个成年人以后有多变态多讨人厌,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还是个正常人。
哈利简直想为自己的这份深明大义鼓三分钟的掌。
同远在20年前的西弗勒斯一样,哈利返校后的第一天也是由新生晚宴开始的,学生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各自回到寝室为第二天的课程做准备。
宵禁时间刚过,哈利把自己丢回寝室的大床上,天花板下的油灯已经熄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纳威在隔壁床上发出轻轻的鼾声,他闭上眼睛小声对自己说着总结陈词:“欢迎回到1992,哈利。”
他翻了个身,手掌放在自己脸颊旁边时,碰到一个凉凉的滑溜溜的东西。哈利吓了一跳,尖叫几乎涌上了喉咙口,又被他压了下来,他从床上坐起来,又冲着枕头边拍了两下,冰凉的触感顺从地从他手心划过。哈利这才想起来,这是他的隐身衣,上次为了不让突然进门的韦斯莱兄弟看见,他顺手塞到枕头底下了。
哈利叹了口气,抱着隐身衣直挺挺地又倒了回去。
这次的见面实在太过匆忙,哈利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西弗勒斯,可是假期时他的大脑被欣喜塞得满满的,把那些问题挤到了角落里,而此时他躺回1992年的四角床上,那些问题又鬼鬼祟祟地从他脑袋里钻了出来。
尼可勒梅是谁?三头犬在看守什么?斯内普为什么要致他于死地?斯内普为什么——不认识他?
哦,好吧,西弗勒斯“解答”了最后那个。哈利蔫蔫地想。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新学期的第一天总是令人焦虑的。
哈利第二次从床上坐了起来,摸出他的隐身衣披在身上,拎起油灯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寝室。
没人能想到新学期的第一天就会有人夜游——就算哈利自己也没料到。
走廊里静悄悄的,连墙上的壁画都在打瞌睡,感谢霍格沃茨,昏暗的烛光还能让他看清路,不然别人就会看到一个油灯飘在空中了。
哈利的第一站是图书馆的禁书区,这里没有点着蜡烛,因此哈利只好敞开隐身衣,举起油灯望着一排一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
他要先把尼克勒梅找到。
显然“事与愿违”四个字已经拌进晚饭的草莓酱里,被哈利裹上面包吃进肚子了。如果要评一个霍格沃茨最敬业员工奖,费尔奇一定是首当其冲——有什么能比他开学第一天就来抓夜游学生还要敬业的行为呢?
隐身衣只是让哈利隐形了,可他还是有实体的,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
哈利在听见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吼时匆忙从图书馆离开,与费尔奇打了个照面,差点撞进他怀里,哈利屏住呼吸绕过他,听见那个告密者和费尔奇对话,哈利这才看清那是一本书,是书在说话。
我要赶紧离开这儿,哈利想。
但很快,哈利听见费尔奇和另外一个人说话,那人回答他:“禁书区?那他们一定跑不远,去追!”
这是斯内普。
哈利的心脏怦怦跳起来,他的油灯刚刚在书架旁边跌碎了,于是哈利只好贴着走廊的墙壁,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躲在在冰凉柔软的隐身衣后面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斯内普也提着一盏不那么明亮的油灯,昏暗的烛光打在他黑漆漆的袍子上,几乎散不出一点多余的光来,烛火摇曳,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走廊尽头若隐若现。
哈利把手按上胸口,自己对自己说:他不认识你哈利,他不是西弗勒斯,快走。
于是哈利慢慢跑起来,这条走廊又窄又安静,他的运动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在墙壁上撞来撞去。哈利听见后面有人的声音,只好在走廊上疯狂奔跑,以躲避追着他过来的两个人。
哈利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了,这附近也没什么岔路,他慌不择路地扭开一扇门,急急忙忙地躲了进去。
哈利脱下隐身衣极速呼吸着,又怕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被门板后的追击者听到,赶忙往屋子里走了走。
月光很亮,预示着明天大约是个冬日里少有的好天气,毫无云翳的敞亮月色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洒进房间里,像蒙了一层轻纱,整间屋子都被模模糊糊的月光照亮了。
在这光亮中,哈利认出这似乎是一间废弃的教室,到处都空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桌椅,以及房间中央放着的,一个非常高大,被布蒙着的什么东西。他走过去,好奇心驱使他把布拿了下来。
某一间烛光暗淡的大房间里,架子上的银器反射着柔和的光,墙上的壁画传来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凤凰憩息在自己的安乐窝里,一切都是静谧而安享的。
突然,歪坐在紫色软垫包围的椅子上的老人轻轻抖了一下手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长鼾,吹起了嘴边的几缕白胡子,随后又沉入香甜的梦里。
哈利面前的是一面很高很大的镜子,几乎直顶到天花板,金色的镜框暗淡无光,镜面也是灰扑扑的,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脏东西,让镜子里的景象呈现得不是很清楚,顶端的镜框上印了很长的一行字母,哈利拼了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哈利随手在镜子上抹了抹,什么火红色的东西从镜子里显了出来——这显然不是他自己,哈利吓了一跳,转身朝身后看去,什么都没有,他背后依旧是空荡荡的教室。
这大概又是什么魔法道具,哈利想。他扭过头,扯下盖着镜子的布把整个镜面都擦干净,终于,刚刚镜子里的东西露出了全貌,那是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在月光下也同火焰般耀眼的红色就是女人披在肩上打着微卷儿的长发。
哈利又向前走了半步,更靠近镜子,好像那两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然而他身后依旧什么都没有。他看着镜子里的人:那个男人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鼻子、嘴巴形状,一样乱糟糟的黑头发,戴着眼镜;旁边的女人非常漂亮,同时让哈利觉得有些眼熟,而且她有一双绿眼睛。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镜子里的两个人就像是长大了的的哈利和长大了的莉莉伊万斯站在一起。
哈利几乎不敢相信:“爸爸、妈妈……?”
他看见镜子里的父母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莉莉的绿眼睛霎时间盈满了泪水,她捂住自己的嘴,詹姆在一旁搂过她的肩膀,嘴巴一张一合地好像在低声安慰。
然而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啜泣或低语。
哈利伸出手,触了触冰凉的镜面,它是平整的实体,并没有魔法门一类的东西把哈利吸进去,他抬起头,看见自己的父母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好似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
哈利又转过身向自己背后挥了挥胳膊,依旧什么都没碰到,他的爸爸妈妈只是在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
在再次回头转向镜子的时候,差点捂着嘴巴跳了起来,镜子里的景象变了,他的爸爸妈妈不见踪影,高大的镜子里站着他自己,和旁边的西弗勒斯。
十三岁的西弗勒斯跻着一双黑色短毛棉拖鞋,穿着长款深灰色套头睡衣,头发乱蓬蓬的,睡眼迷离仿佛刚从黑甜的梦乡里被揪起来站在这儿,哈利从没见过这样的西弗勒斯。
他同刚刚和哈利分别时几乎没什么区别,好似真的是刚刚开学就出现在了镜子里,不再和以往两人在树洞里见面时那样,总是分别半年一年——西弗勒斯总比哈利上次见到他时又高出半个一个英寸。
镜子里的西弗勒斯揉了揉眼睛,好像终于认出来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了一样,抱起手臂冲着哈利直撇嘴,本来苍白的脸颊在惺忪的月色拂照下透出一种好像刚刚从床上爬起来那般的粉红色。
西弗勒斯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哈利经常见到的嘲讽表情看向哈利,黑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就像以前那样痛斥着哈利,说臭小子不该在半夜里把他叫起来。
哈利激动得几乎快要大叫出声——这也是时间穿越的魔法道具吗?就像小惠金区的树洞一样?所以他们在霍格沃茨也能见面了吗?
“哈利!”
一个闷闷声音打破沉寂,被唤到名字的男孩抖了一下,刷地将脸转向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像是软底的靴子摩擦地面的响。
“哈利。”门外的人又低低地叫了一声,这声音非常近,几乎像是贴着门板说的。
哈利从刚刚起就在极速跳动的心脏此时更像是快要从他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他甚至觉得这间空荡荡的教室里有“咚咚咚”的心跳声在回响。
——那是斯内普的声音。
哈利听得出来,这是他认为的,非常适合在他耳朵边念诗集和童话的低沉嗓音,他不会认错,那是三十岁的斯内普。
斯内普从来不会在人前叫他“哈利”,他只会说“波特”、“波特先生”、“伟大的救世主”、“我们的大名人”这类的。而此时,现在,在这儿,就在门外,是斯内……不,是西弗勒斯在叫他!
哈利攥紧手中的隐身衣,侧了侧头,颤抖着嘴唇无声地开口,问镜子里的,十三岁的西弗勒斯:“外面的……是你吗?”
镜子里的人勾起嘴角,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像赶苍蝇一样冲哈利挥了挥手掌,打了个哈欠走出镜框。
于是镜子里再度只剩下他一个人傻笑着站在原地。
哈利不再等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门口拧开门把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走廊不远处站着,男人手里明明灭灭的旧油灯将他拖到地面的黑色长袍勾了道窄细的金边儿。
哈利吸了口气,清晰地小声叫道:“西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