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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死人 ...

  •   她猛地抽了夏洛克一鞭,王冠顿时从他手头脱落,落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还好完好无损,因为那可不是普通的文物——正中间硕大的黑王子宝石,穹顶的圣爱德华蓝宝石,压轴的库里南二号钻石,熟悉英历史的人绝不会错认这个王冠,因为它和那些无名小冠,参加仪式的普通冠冕不一样,那是大名鼎鼎的“帝国王冠”,著名昏君查尔斯国王的母亲,女王的加冕仪式就使用的是这王冠。

      但是1834年,王室正式宣布帝国王冠丢失,此后的加冕仪式上,帝国王冠再也没有出现过。

      夏洛克的身体被那位俄罗斯管家制住了,维吉妮娅走上来,将他的头往地板狠狠一砸,额头已经因此冒出血来,但是还是努力睁着眼睛去看那柄王冠。

      “看吧,好好的看吧。”维吉妮娅用脚将王冠踢过来,王冠滑到夏洛克的视线里,那王冠背面的斯图亚特蓝宝石,每一点都在证明这个王冠就是他猜测的那个。

      为什么那顶王冠会在维吉妮娅·奥蒂克手里?

      莫非是王冠流落民间,流转再三,被她这样富有的买主收藏?

      但是按照她自己的话,她许多年前得到这个王冠时女王还未出生——逻辑矛盾点就在这里,她绝不可能比女王更大,可又怎么会有她八十年前得到王冠的说法?

      目前已知的是:

      1.这个别墅前身为克鲁夫人的宅邸,现在除了这个房间,外部已经被改造得非常现代化。这个房间却保持着古早的风貌,看风格布置甚至可能保持着克鲁夫人时期的原貌,除了后头添进去的一些东西。
      2.维吉妮娅·奥蒂克三代几乎是同一张脸,大英博物馆展出的克鲁夫人画像也和她有着90%以上的相似率。
      3.她自称女王出生前就已经得到王冠。提及女王的态度非常熟稔,按年纪来推算又并不合理。
      4.维吉妮娅三代和玛丽莲·梦露并不是同时代人,和梦露接触过的只可能是她的父母辈,也即维吉妮娅二代,但她却对那个瓶子的来历顺口就来,甚至能详细到她是拍《热情似火》的时候流产的。

      同时,他还注意到更加惊悚的几点。

      她按下指纹打开大门的两次,加密储物室的那幅画,灯亮的瞬间……一切都在他的脑海快速闪现。

      夏洛克无法挣扎起身,维吉妮娅又扬起鞭子给了他一鞭,很快他就感觉鼻孔的地方慢慢涌出温热的血,额头被磕破已经流血,几乎要流到眼皮里。

      维吉妮娅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清晰有声:“这个王冠你是不可能带回去的,你只能带走我愿意让你带走的东西,别的东西,就是她亲自来要,也拿不回去。”

      “我想事到如今,我的关注点也不可能在王冠上了。”他被那位俄罗斯老人压制得很紧,双臂被反桎梏在腰后。

      “那么你关注什么?”她没有看夏洛克,反而是露出稍微怀念的表情敞开那些柜子,掀开那些布罩着的物件。

      “我关注的是你。”他说。

      她依旧没有扭过头来看夏洛克,看着那个柜子,那个柜子里叠着蒙尘的布匹,那些印度的平纹细布,中国的光滑丝绸,已经被虫咬得斑斑生洞,她露出略微不悦的表情,吩咐赫尔岑:“以后把它们全部丢了,省得留在这里被虫咬。”又合上了那个柜子,打开另一个大衣柜的门,里面铃铃铛铛塞满衣服,那些几百个裁缝为她连夜赶出的巴黎流行衣裙,那些精工制作的箍衬裙,那些女士爱戴的卷边帽,那些开士米的披肩,现在看都已经完全无用,那卷曲的荷叶裙裾,已经不是几百年后今天所流行的了,她又说:“这个柜子里的也丢了。”

      赫尔岑只低声的说:“是。”

      她又关上衣柜门,看别的柜子里的宝石,宝石红的戒指,紫水晶的项链,金银色的宝石,冒出彩虹一样颜色的巨大宝石,水仙形状的钻石胸针,她拿起来比了一下,似乎完全忘记了夏洛克,完全把他晾在那里,等她踱步到那白色大浴缸前时,她露出了稍显复杂的表情,就在那个浴缸里她和伊丽莎白第一次见,她们第一次接吻就在那里。

      夏洛克就在这时清晰吐字——“你就是克鲁。”

      她仍旧不感兴趣,也没有惊讶得返头,这时候夏洛克突然向压制他的老人管家说:“我已经向你打了麻痹针,就在刚才。”

      老人脸上变色,手里的力道突然松了一瞬间,夏洛克猛的一搏,马上抽身,他从衣服内衬取出一个很小的东西,对着管家瞄准了一下,管家骤然变色,马上下意识松手并且偏开,他的眼睛被猝然瞄准照射,一瞬间白茫茫目眩。

      夏洛克取出的只是一个小巧的手电筒,他对着管家的眼睛近距离照了一下,灼得老人的眼睛暂时晕眩,他一手捞起地下的王冠,马上掀开窗帘打开窗户准备跳出去,维吉妮娅这才转过头来,她准备过来的一瞬间他将手电筒对准她的眼睛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刚才只是个玩笑,我根本就无机可趁给你打麻醉针,赫尔岑管家,至于这个王冠,我带走了,维吉妮娅女士。”他一把从窗户边翻了出去,这里是一层,翻过去并不危险费力,直接通往庭院花园,维吉妮娅怒气涌上头:“被他摆了一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集结所有下人拦住他!”

      赫尔岑已经从短暂的目盲恢复过来,马上去吩咐下人前往庭院捕捉夏洛克。

      对维吉妮娅来说,那顶王冠并不特别重要,只是没有她的许可,她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东西出去的。

      夏洛克在庭院里奔跑,这个别墅后院的小路两侧种满黄杨,跑出整条道之后可见广阔草坪,正中央有美观的巨大喷泉,四个姿态各异的小天使拿着号角,号角中喷出水来,他凭借这个喷泉推测自己应该处于庭院中央,但是再怎么在庭院里跑也不是出去的路,想要出去只能重新通过那座房子,他再往里跑,穿过凉亭,看到一片巨大的水池,没有去路,侧边一边通往温室,果园小路路上可见无花果树和草莓,温室里培育着葡萄和兰花等,再细就看不清了,另一条路是一条游廊,挂满蕨类植物,他毫不犹豫选择游廊那一条路。

      穿过游廊,有一条鹅卵石路,鹅卵石旁两侧都是湖泊,他看到那巨大的湖泊一下子就倒吸一口气。

      “老天爷……”

      那个湖泊上浮着好几具泡得发胀的尸体,看起来死得都不算久。泡得面目发肿发胀,已经看不出原形了,但看得出是基本是成年男性。

      他继续顺着鹅卵石路跑,穿过整条了鹅卵石路,不知跑了多久,居然到达一片空旷的平地,眼前是一条公路,他已经达到体力极限,累得筋疲力竭,这条路尾停着一辆车,看来是维吉妮娅·奥蒂克走这条路的车——但是她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为什么她家庭院后通往公路?为什么专门停一辆车在这里?

      这条公路哪里都不通往,光看路标通往市郊,为什么专门开一辆车通往市郊?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那辆车是要载着尸体前往火葬场的——市郊那边有火葬场。

      迈克罗夫特告诉他,从她别墅里进来三次的人往往都会自杀,都去排着队跳泰晤士河,真的是那样吗?究竟是自杀绝望沉河,还是被迫沉河?

      他已经推理完毕了,但他也无心跑了,任由那些人追上自己。

      他们追上很快,尤其维吉妮娅,走过来头发一丝不乱,想必她们走了庭院里的捷径,她肯定知道还有别的路更快通往这条公路。

      她穿着高跟鞋很慢的走过来,后面的下人没她指挥很温驯的一丝不动,她冷笑着:“跑啊,怎么不跑了。”

      “湖里的那些尸体,是我的前任们吧。”夏洛克单手托着王冠,就立在公路侧。

      “很聪明——那些全都是你的前任,每一个人都被你的上司委托了一些任务,有些跟你一样,有些则是调查些什么。”她说。

      “这条公路通往市郊的火葬场,这些尸体你先在湖里泡到发烂发臭,然后等过几天开去火葬场或者丢进泰晤士河,我说的对吗?”他直视她的眼睛。

      她一声不吭,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的秘密,根本没什么可掩藏的,你就是克鲁,你们家所谓的三代,也其实只是一个人。”他说,“但那还不是最主要的。”

      “你还想说什么?”她那美丽的青绿色眼睛,光那么看真是非常生动,在公路阳光光线下折射出美丽的色彩。

      “你根本就已经死了。”他说。

      夏洛克继续说:“你刚才抬起手来挡的时候,我看到你手指上贴着指纹贴,也就是说你开密室门验证锁的时候,用的是指纹膜,而且指纹监控键也从来没有留下过油脂,你反复给过去来的人开门,就算清洁得再彻底,也不可能一点油脂也不留。”

      “然后呢?”她慢慢变得面无表情。

      “其次,你的眼睛,你的瞳孔,几乎对光没有做出反应。”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说。

      “你的瞳孔虽然会因为惊讶和情绪放大,但是对光几乎没有反应,你扭头向窗外光线刺眼的地方的时候,我拿手电筒照射你眼睛的瞬间,你的瞳孔没有任何收缩变化,不会因为光线射/入而有所反应,这种情况,只有死人才会有——就连你为什么要贴指纹膜,也能解释得清楚,你已经死了,身体的新陈代谢已经停止,不会分泌人和油脂,你当然不可能有指纹了。”他还是冷静清晰的陈述着自己的推理。

      她正常情绪反应下瞳孔会变化,但是鉴定死人里最重要的一点她又满足了——她的瞳孔对光源是毫无反应的,她的瞳孔就像一潭死水那样毫无变化,初看会觉得这双眼睛很美,现在才觉得毛骨悚然起来,细看之下她的瞳孔略大,完全是死人的体征,只是没有真正的尸体那么涣散到吓人,这一刻,这双漂亮的碧清色眼睛美得几乎有邪性。

      她就是一个死人。

      “有意思,我自己都没能察觉,你再说吧,能推理出什么就说点什么,反正你也要死了。”她又恢复了微笑。

      “密室里的那幅画——是你,那是你真正该有的样子。”

      过去每一个进去那间密室的人都以为是她奇思妙想买来的什么后现代主义画作,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她对他稍微刮目相看。

      “那幅画是流动的,但也不排除你叫人换了的可能,但是墙上的灰尘分布位置是没有变的,也就说明你没有换了别的画,而是那幅画自己变了——你真正该有的姿态应该是那幅画,整张脸都腐烂了,鼻子也掉下来,我再进一步猜测——你早就应该因梅毒,酗酒,别的什么病而死了,就像画里呈现出来的症状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依旧保持着青春,你的体征也完全是死人。”他虽抱着王冠,此时已经是走投无路的局面,这回可能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维吉妮娅问:“你凭什么觉得,那画上的会是我?”

      “你自己有没有看过?”夏洛克不慌不慢,“大英博物馆最近展出了一些画作,关于克鲁夫人,走廊尽头的半身巨大画像和你密室里的那副画,那个腐烂的人身上穿的礼服细节完全一致,那个腐烂的人的右手手指戴着的粉钻戒指,也和克鲁夫人肖像画半身像完全一致。”

      “为什么所谓的维吉妮娅二代死时明明是六十二岁,那张风靡全世界的艳尸照片里,死去的身体仍旧保持着二十来岁的状态?你根本没有死,你们家三代都是一个人,追溯到更远,连克鲁夫人也是你——确实,推理出这样的结果也让我感到惊讶,但看你的状态,我说的是对的。”他越说语速越快,注意到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讲的正中靶心。

      “这顶王冠的来源也能解释了,这顶王冠是查尔斯国王给你的,你当时是他为之色令智昏的情妇,给你也不奇怪。”他举起手里的王冠,王冠在阳光下闪光。

      她神色莫辨:“你比那些人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夏洛克·福尔摩斯。”

      “原来是他。”她说,“你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弟弟。”

      “你认识他。”

      “他竟敢派你来,有为你想好后路吗?”她微微一笑,“你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我猜也是。”夏洛克并不怀疑。

      “或许你哥哥想拿你来这里锻炼你,不过,真的找错地方了。”她往前踏出一步,“我也玩腻了,我只是喜欢看你们这群人被逼到无路可退,跪下来求我的样子,不过看得太多了也会审美疲倦。”

      她头也不偏,伸出一只手问管家:“枪。”

      一把很小巧的女性手/枪马上递到她手心。

      “你确实是万里无一的恶人。”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什么声音那么大?”她皱起眉头,天上居然有一辆直升机,这个地方居然会出现直升机,简直匪夷所思。

      ——“上来,夏洛克!”一阵呼喊,直升机开门抛出一条绳子,夏洛克马上会意抓住绳子,被对方抽上去,维吉妮娅并不犹豫,砰砰两枪击中夏洛克大小腿,接着换击他抱着王冠的右手臂,再次成功击中,对方痛得王冠差点滚落,她开了一枪对准他胸膛,没瞄准,最后一枪依旧瞄准胸膛,成功击中,不过这时候,夏洛克已经彻底被抽上直升机了。

      “……迈克罗夫特,你最好祈求他就因中弹而死,否则之后他之后还有好受的。”她枪法非常精准,近距离之下五颗子弹四颗打中,如果没死,她还有别的等着迈克罗夫特的宝贵弟弟。

      她把手/枪空壳递给下人,赫尔岑低头问:“接下来怎么办?”

      她猛地给他一耳光:“如果刚才枪里还剩子弹,我一定会赏你一颗,如果老了没用了,就滚。”

      他默默无语的低下头去,这种话已然完全习惯,她的乖戾无常,他已经习惯了七十年.,六岁时他的末代公主母亲在漆黑的小屋里被枪毙,他缩在箱子里瑟瑟发抖,七岁她和盖茨比先生领养他,当天盖茨比先生就死了,八岁他买两条小金鱼养在缸里——那时生活唯一的乐趣,第二天醒来已经被她心血来潮冲进马桶里,十岁生日养父伯特·奥蒂克送他一匹纯种谢德兰小马,他头一次露出喜悦表情,第二天醒来她前所未有温柔,叫人做了丰盛大餐,叫他多吃,吃完后告诉他桌上肉菜正是他死去的小马,看他痛苦的表情,她却在微笑,她的暴戾无常,他已经整整忍受七十来年,完全不必也可以离开,但他还是默默忍下七十年,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是没有答案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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