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玦》战火硝烟

100、上古之灵

　　锅里炖着小浣熊带来的丝绒金针菇，古溪微笑着给每人都盛了一碗汤。

　　“来，别客气，锅里还有，在海国可难得吃到一回热乎的汤。”

　　这也是她最近才想起来的，当初搬海国的时候想着空气，阳光必不可少，竟遗漏了这么大一个缺陷，害她吃了好几顿的冷馒头，连碗热茶都喝不上，那这千年来这些海国子民平日里又是如何生存的，她果真不是一个称职的人。

　　小浣熊低头瞧着碗里紫乎乎一团辨认不出是何食材的……汤？甚至在它被面前这个女人威胁，迟疑要不要喝的时候，它突然冒出了一个鬼魂泡，吓得小浣熊丢下碗就躲在了树后。

　　被自己熬的汤泼了一脸的古溪抽了抽嘴角，捏着拳就想揍熊。

　　“好喝。”

　　一旁的白珀长霁坐在石凳上，单手喝着碗里紫乎乎的汤，瓷碗离开了他的唇，他垂眸看着碗底，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轻声喟叹道。

　　古溪丢开了手里掐得快咽气的小浣熊，打理了一下面部，转头冲他一笑，“嘿嘿，还是霁霁最好了，下次还做给你吃。”然后回眸斜盯着脚边瑟瑟发抖的怂熊，“至于某些熊，就别想了。”

　　小浣熊既害怕又高兴，你便只管坑害这味觉失常的人类吧。

　　古溪心里乐开了花，蹦蹦跳跳的跑去白珀长霁身边撒花。

　　“霁霁，下次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做。”

　　白珀长霁垂着眸，根根分明的羽睫轻颤，冷冷的声线中潜藏着一抹温柔：“嗯，蛋炒饭。”

　　古溪噘着嘴摸了摸下巴而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嗯嗯，虽然很难，但我可以试试做。”
　　白珀长霁的目光离开了瓷碗，转而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光，“好。”

　　古溪伸手在白珀长霁疑惑的目光下轻轻擦过他嘴角犹带的一抹浅紫，放到了自己唇边浅尝了一下，皱了皱眉，她玩味的笑了一下，“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白珀长霁打开她的手，冷硬道：“没有。”

　　古溪的低头去瞧他，不依不饶道：“是不是笑了，一定有。”

　　白珀长霁闭了闭眼，斩钉截铁道：“没有！”

　　第二日，日上竿头，快到正午时分了，白珀长霁拉起还在睡梦中的古溪，理由是再不出去，她会被懒死，而昨日傍晚，那只小浣熊就偷偷逃走了。

　　古溪打着哈欠，被白珀长霁拖拉着走，其实她觉得懒死也没什么不好的。

　　带着一个根本不想动的累赘，才是真的要命。

　　白珀长霁叹了口气，似是拖累了，放开了拉她的手，揉了揉手腕处。就在这空档先才还懒得赖在地上的古溪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溜人就没了。

　　他半天没听到这个女人闹腾，回头哪儿还有什么人。

　　白珀长霁恨得牙痒痒：“古溪，这个女人…”

　　白珀长霁找了许久，在一处森林中的小溪湖找到了她。

　　他站在一根长满绿植横跨在小溪流的树木桥上，背对着她。

　　小溪流通达的地方是一泊小湖，古溪正玩水玩得欢，看他找来了，她微微往后靠在水边的石头上，邪笑着看着不敢看她的他，抬手捏了个诀。

　　白珀长霁感知到来自上空的威胁，召剑就要将它斩得七零八碎，抬头一看是古溪的衣裙，转而换手一捞，稳稳的搭在了他左臂弯处。

　　他侧眸，却不看她。“好玩吗？”

　　那人冷冰冰生气的话语仍不能令贼心不死的古溪收手，反而激起了她强烈的玩心，她手捏起一个圈放在眼前，看到阳光透过湖水反射到他海青色的裙摆上，金光粼粼，而他站立如松，鸦黑长发及腰，细软的边发泛着一层金光，他整个人都站在光里，阳光好似带走了他的冰冷无情，看了看他持剑的右手，答非所问般细细的笑道：“是一把好剑。”

　　白珀长霁垂眸，语气不温不愠道：“你可知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古溪又靠了回去，闭眼不听。

　　白珀长霁收回了眼，看向森林深处：“你打破了海狱最外层的封印，现在海狱积攒十余万年的魔气有七层都跑了出去，我想粦羽国现在应该成另一个海中炼狱了吧。”像是想到什么，“对了，你的好姐妹现在还在粦羽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古溪睁眼，又缓缓闭上，“不急。”

　　白珀长霁：“海狱的第二层封印正因为雷季的到来而在不断削弱，一旦封印破除，海狱的妖魔都会被放出，当真不急？”

　　古溪闲适地道：“我看这海狱也没几只妖呀，不急，至于雷季，这不还有几日，我就不信我们走不出去。”

　　古溪蹭地站了起来，白珀长霁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响，似是刺啦到耳朵，他的耳尖染上了一层淡粉。

　　“好无聊啊，玩累了，我们走吧。”

　　古溪接过白珀长霁背对着她递来的衣物，她发现后衣领处已经被补好了，笑了笑快速换上。

　　经过白珀长霁身边时，一时没忍住，勾了一下冰山美人霁的下颚，“谢谢我家美人霁了。”

　　不知为何，她最近好像撩他上瘾。

　　古溪在前面走了几步似是嫌他走得太慢，拉起他就快速往外走，“快快快！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赶时间吗？”

　　白珀长霁：“你不是说不急？”

　　在森林里转了老半日，古溪依然拉着白珀长霁走在前头，在看到一片亮堂的光在眼前出现，冲出丛林之时，视野忽而开阔明朗，古溪张开双臂，拥抱着海风：“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海浪击打着崖壁，潮涨潮落间，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棵生长在悬崖之巅的古樱，红柱鸟居隔绝了尘扰，小草遍野，山峦重叠，这一切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诶？！”

　　一阵风若绳般缠绕住古溪的腰，将她带离地表飞向古樱，她穿过绿野，进入红木鸟居，眼前的古樱繁花盛开，巨大而壮观，直击心灵。

　　白珀长霁只来得及触摸到她的衣角，人便到了百丈开外，他想继续追，却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碍。

　　他蹙眉，眸色冷凝若四月寒冬般看向那棵宁静开放的古樱。

　　“放开她。”

　　白珀长霁手握长剑，蓝光一闪而过，屏障发出嗡鸣声响，他被逼退至外围，地上划过一道三米泥痕，白珀长霁泛着寒光的眼从持剑右手弯处缓缓抬起，竟是比他的长剑还要森寒可怖。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伴随着他冷然理智的声音传来，还有一阵屏障似出现巨大裂痕隐要破碎的声响一并传出。

　　古溪见不着外面什么情况，她转头对着正上方的古樱，目露防备和疑惑。

　　身体被束缚，古溪眼睁看着自己的手自主伸出，掌心向上，幽蓝之火应召而出。

　　这是她使它以来第一次不听她的掌控，古溪柳眉相蹙，想将它捏灭，却只是徒劳。

　　围绕在古樱树周身的三盏长明灯的灯芯有两盏已经被点燃，幽蓝之火脱离古溪的掌心，转而飞入第三盏长明灯。

　　这三盏长明灯的灯芯只能由净海的明火，屠戮的心火，上古幽冥火点燃，正应了那句旅人间流传的话语：

　　许三灯，昼长明，古有灵，木生樱。

　　“你来了，吾已在此等候你七百余年，古吻道殿下。”

　　既是知道她身份…她迟疑道：“哦？等我作甚？”

　　缠绕着她的风不再控制她的行动，只是让她停靠在空中。

　　古樱：“现在应该如何称呼您呢？吾自然是为了完成吾与您的约定。”

　　古溪捏了捏掌心：“叫我古溪就行了。”她抓住了关键词，“约定？我何时与你有约？”

　　古樱似笑了：“古溪殿下不记得了？”

　　古溪也笑了：“不好意思，人老了，很多事也记不太清了。”

　　古樱：“殿下莫要这样说，殿下可是生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代主神。”

　　古溪摆了摆手，“我并未入主即位，担当不起这个名头。”

　　一时樱瓣蹁跹，像是在否决古溪所说的话，从古樱树上掉落的樱粉花瓣其中有一瓣翩飞入古溪的眼前，她伸手接过。

　　古樱：“吾还记得是殿下与那人唤醒的吾，也唤醒了与吾同等的生命体，那人现在可好？”
　　古樱本体乃上古之灵，它说的唤醒难道是指那次在生界的无意之举？

　　故事要说到上一任生界之主古常青，他喜欢上了一只妖，也就是古溪的母亲，后来两人在死生两界的逼迫下，双双殉情，这件事也成了生界的秘事。

　　虚镜曾教导两任生界之主，威望可想而知，且修为已达虚无境，在古常青的委托下，他担起了照看下一任生界之主古溪的责任。

　　也就是说古溪的血脉里流着一半妖族的血，所以无论她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生界神官和仙官们的认可，虚镜为古溪抵挡了一部分压力，却还是堵不住他们的嘴，直到古溪成神，令他们遥不可及，声音才渐渐消弭。

　　在与花瞑一战中，她的实力本在半神阶段，然而花暝在与之对决中却发现，古溪实力已达神阶，他不是对手。

　　古溪放了花暝一马，自此生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

　　花暝实则是跟着古溪去了生界，目的当然是要让这个自大的女人付出代价，却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吻道殿下，不过是碗中鱼，笼中鸟。

　　有一日花暝躲在了一朵园中牡丹上，而生界的仙娥看中了那多孤芳自赏的牡丹，欲采摘，路过的古溪心生怜悯，其实是花暝实力卖惨，古溪救下了那园中唯一一朵盛开的花儿，花暝趁机躲在了古溪身上。

　　没过几日，花儿因为沾染了花暝的半神之气，还有古溪的神气，孕育出了初代灵姬。
　　灵姬，物之性灵为姬，非虚非实，至柔至刚，实力亦深不可测，没有实体。

　　也就是这次之后，古溪开启了死生界以外的第三界，灵界。

　　古溪摇头：“我不知。”她竟不知居然是她和花暝两人唤醒的初代灵姬，甚至包括同时将上古之灵也一并唤醒了，这事可真的在她的意料之外，不对，本身唤醒灵姬就是她的一个意外，若是没有这个意外，后面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古溪自嘲的笑笑，她当是要担起这个责任的人，灵姬是她唤醒的，自然也该由她主持公道。

　　古樱：“殿下手中的，就是殿下与吾的约定了。”

　　古溪捏起了手中的樱花瓣放在眼前仔细瞧：“这是？……”

　　忽而樱瓣幻化成了一缕流光，钻入了古溪眼中，成千上万瓣破碎的镜片开始拼接，平日里激发的记忆开始若流河般衔接上，穿成了一条银线，那片樱花瓣掉落在银线之上，被切成了两瓣坠落消散，记忆回归入线。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古溪缓缓睁眼，睫羽下，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明晰非常，隐隐泛着灼色流光，透亮纯澈，眸中那抹深色若因果般被她所知悉。

　　丢失第七魂，致使残缺破碎的记忆全部回拢串联，她不再迷茫不再悔恨过往，而是坚定目光，一往无前。

　　古樱见已完成约定，淡笑道：“古吻道殿下可记起你与吾的约定了？”

　　古溪沉默中点了点头，她抬眼，眸中的威视非同以往，“记起，多谢了。”

　　古樱稍稍被震住，明明是正常的谈话，却已然少了先才的轻松，“吻道殿下，果真是不同的。”

　　古溪抬手：“还是叫我古溪适合。”

　　古樱心中明了：“是，殿下。”

　　听到外边的声响，古溪撤眼回眸，“多谢了，我该离开了。”

　　古樱惶恐：“怎担得起殿下您两声道谢。”

　　古溪头也不回的道：“你担得起，上古之灵修樱。”

　　修樱叫住了她的步伐：“古溪殿下，外面那人生而就有一个强大的魂魄，您可要小心他祸乱人间呀。”

　　古溪侧首，目色淡然却隐含笑意在里面道：“无妨，他不会乱咬人，他只祸害我。”继而转身离开，身后樱瓣回旋，掀起又翩然散落，屏障在古溪跨出的那一刻彻底破除。

　　古溪快步走到那道还不肯放弃持剑还要画式的人面前。

　　白珀长霁见是她回来了，手上的蓝光一收，“古溪？”

　　古溪调侃道：“是呀，不是我还是谁，伤没好全？怎的破个破屏障如此劳心费神，我看看。”

　　古溪就要伸手去抓他脉搏，被白珀长霁不经意背过手，躲开了。

　　“无事，已经好了。”

　　古溪看着他，见他面色无恙，便不再多说话。

　　“刚刚，那樱树精就是给我看个东西，没啥事。”古溪隐瞒了上古之灵修樱的身份，她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嗯。”白珀长霁像是不感兴趣也不多问。

　　古溪心里叹了一口气，算是瞒过去了，接着道：“这里是沧海中唯一的一处净海，看守这里的人索性不在，出去非常简单，要想再进来就很困难了，不过我们也无需再来。”她的确没有说错，本该在这里看顾上古之灵的春明雨旸却不见了踪迹。

　　两人步入了海上，清澈的海水因外人的介入，漫开一圈圈小涟漪，一步一圈，一步又一圆。

　　此时月色当空，远处的山脉上斜流下一条小瀑布，泛着盈盈皎洁光。

　　步入净海正中央，古溪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白珀长霁道：“准备好了吗？”

　　他抬眸看她，轻声而坚定道：“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