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来时龙葵开（葵雪）GL》伊憔悴

90、山顶问道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四日，纵使五位长老登上青城峰顶时，徐长卿也没有停止过神识的搜索，道心已毁，他只留了这一具残躯。
　　“长卿道长。”
　　第五日夜，女孩独自登山。
　　不过刹那之间，龙葵的身影出现在了徐长卿所在的山巅巨石上，女孩身着广袖流仙裙，端庄典雅，蓝色立领护住她雪白而修长的脖颈。
　　她似乎已经来了很久，与周围黑夜里的群山融为了一体，但是徐长卿知道，她是刚到不久。
　　“来了？”徐长卿微微挑眉，右手却依旧掌控着神识疯狂搜索着，左手伸出一握，一棵巨树立刻碎开，空中木屑四飞，聚拢在两人之间，化作一张朴素无华的木桌。
　　木桌之上还有着两个质朴的木杯正装着热茶。
　　“嗯。”龙葵微微颔首，眼眸里却少了几分神采，“找到她了吗？”
　　徐长卿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连续几日不分昼夜的搜索，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疲惫与沧桑。
　　但与龙葵完全相反，他的的双眼炯炯有神。
　　龙葵端坐，向着徐长卿继续道：“邪剑仙所修无情道，真的毫无弱点吗？”
　　徐长卿微微蹙眉，良久之后终于为龙葵开讲道：“龙葵姑娘，修士一途讲究窃阴阳，夺造化，吾等修士所倚重的无非是天、地、道三样。
　　龙葵姑娘可知这三样有何特点？”
　　龙葵沉思片刻，回道：“无情？”
　　“是的，天地生养万物，同时万物又要在天地之中衰老灭亡，这是自然之理，让天地保持着平衡。
　　一旦天地有情，就会有偏爱有厌恶，就会有物种脱离自然法则，占据优势，就会破坏平衡最终毁灭天地。
　　大道亦是如此，天地大道赏善罚恶，运转无情，一旦有情感去操作，就会有所倚重，有所不甘，最终偏离那条善恶的界限。
　　修道亦如是。”徐长卿言说大法，神情严肃。
　　龙葵沉默良久，“这便是无情道？”
　　徐长卿摇头，反向着龙葵问道：“无情道只是邪剑仙的道心，所谓无情便是斩断所有命丝。
　　龙葵，你修炼是为了什么？”
　　龙葵被问得一愣，微微低头似在沉思。
　　“最开始只是为了见哥哥一面，靠着这一念执着我在锁妖塔里强撑几百年。
　　后来见了哥哥，便想留在他的身边，经历种种艰险之后，我想着要是能变强些就好了。
　　再后来入极乐世界，我……我，我好像很喜欢，当时就想若是能守住她在身边就最好了。
　　后来受命救世，入仙界其实都没什么。
　　直到前几天的时候，哥哥死了。”龙葵说得是前几天，具体是几天前，她忘了也不是忘了。
　　只是看见的画面一次次重新出现在面前，让她不得不去怀疑一切都是否真实，或者，哪一次是真实的？
　　龙葵叹出一口气，继续道：“昨天醒过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没意思。”
　　“……我在无间仙狱旁，坐了很久，甚至有一刻想过要不要直接化成石头？”
　　这一段话她说得平平淡淡，仿佛是在说起别人的事情，言语里，甚至还对那时的自己颇有几分嘲讽之意。
　　只是听在徐长卿耳里，那淡淡的“这世界特没意思”，以及“直接化成石头”，却特别可怕！
　　“后来雪见抱住了我，我才渐渐感觉暖和，赶了过来。”龙葵仰起头，死寂的深夜里，空中一柄断剑依旧泛着白光化作护罩阻隔蜀山外的魔气。
　　修行中人，本来就偶尔会有人出现那种万念俱空，以世还世之念，而后化作顽石！
　　那是一种修行路上的大魔障。
　　徐长卿看向她，只觉得在浅淡月光里女孩似乎要融化了一般，仿佛失去了所有动力，又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执念支撑着她，让她坐得笔直，让她登山问道。
　　“你的道心太不坚定了。”徐长卿笃定地道。
　　“道心不坚定？”
　　“天下道经三万卷，对于道心的描述，更是繁复，少时尊师所嘱，道心便是心间宏愿，便是神魂之骨，便是肉身之桥……
　　有了道心，方敢立下大宏愿，虽千万人吾往矣……”徐长卿说着见龙葵似懂非懂便继续解释。
　　“像我宗内五位师尊，一心求天下太平，除此之外万事皆可斩，纵使身死一无所惧，这便是道心。
　　再比如修士求仙，自斩姻缘青丝，自斩父母之恩，除成仙一事外皆可斩之，虽然偏执却也是道心。
　　你若想赢过邪剑仙，缺的便是这样一颗心外无物的道心。”
　　“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一念皆可斩的目标才算道心？”龙葵的肩膀微微颤抖，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当然了，并不是说你定要斩掉其他的身前事，身后名。
　　但心里要有这个准备，那就是在修行路模糊了时，你会不惜斩断所有的因果，也要护住那一念！
　　宁斩万事，只留一念，而那一念，便是道心！”徐长卿言辞严厉，因为他清楚若想要护住这片世界，龙葵是仅剩的机会。
　　两人都不曾说透，但两人都很清楚，邪剑仙不会放过任何威胁龙葵的机会，到时龙葵只剩下一个选择，天下苍生或者救她一人。
　　徐长卿也不愿逼她，却又不得不逼她，天下苍生若被魔气所染，龙葵也必然不能独善其身，长痛不如短痛，杀一人救天下的事就写在书里。
　　这番话对于龙葵而言打击显然是巨大的，闻言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木的，她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环抱住自己，茫然道：“可是……可是我，我真的，真的舍不得。”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像是个在雨夜里无措的小孩子。
　　像是春天长出的艳丽花朵，在秋风之下终于凋零。
　　像是坚硬的花岗岩在西风的折磨下一点点崩碎开。
　　徐长卿看着漫天星辰，如果景天兄弟在这里，一定会插科打诨，他也想学着说几句怪话，想开个有趣的玩笑，或者仰天长啸。
　　无数话语哽住了他的咽喉，他想随便说点什么都好，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天渐渐大亮，细碎的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山巅之上，给人带来久违的温暖，山顶久久坐着的两人却依旧各自低着头。
　　再过一天，便是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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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四，五章左右哟
额(>ω<)，确实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