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你俩在重庆好好玩,昨天刚去呢回来干嘛呀?那微信就当我没发过行不我是真发错了,谁让你跟我老姐正好排通讯录上下行离得也太近了我这不一手滑。”

      “什么?准备上飞机了?哎呀你说你们一记者一科学家回来顶什么用……”

      “喂?唐江海?!”

      行啊出息了,跟谁学的自说自话还敢挂他电话,愤愤然把手机揣回口袋,木玄从濮家站码头下来,带上口罩兜帽裹个严实,避开人群绕到水运巴士站后头。那里有条隐蔽的小河沟,船是往钱塘下游去的。

      孙渝堃那厮八成是背着他偷接了私活下墓去了也说不定,害所有人都替他担心可真该死。心底把原先准备拿来阻唐江海的说辞再过一遍,把心慌换成埋怨总至少能保持冷静,冷静以后却更加清楚,他刚从他在博物馆的员工宿舍出来,打醉酒留宿那天就没回去。

      这不仅仅是失联翘班的问题,一定出事了。

      口罩下表情越发沉寂,手机调成静音,把“船票”跟毛爷爷一并塞给摆渡人。

      所谓“鬼市”,其实就是钱塘江岸边一段荒地上脱离社会管理的小村落,没着没落无法无天,干的全是不见光的勾当,形如孤魂野鬼不见天日,故谓之曰“鬼市”。

      这地方木玄也不算熟,他姐弟俩生意自有杨书庭从中牵线,用不着往这昏天暗地的跑,所幸陪孙渝堃来过几次,不至于摸不着门道。

      真鬼住的地方有十殿阎罗大小鬼差百鬼无数,鬼市也分大佬瘪三新手老炮三六九等,最多也最初级的就是在村道两旁就地布块摊,倒手些墓里来的鬼货偷出来的贼货,还有更多开门假的新货瞎货自不消说,除了没人吆喝,同寻常古玩市场一般无二。

      前阵子正是钱塘江涨潮季节,如今“回头潮”未退水路难走,“年票”以下一律不拉,人头稀少生意愈显惨淡,直走到村口大树才见一古书摊前有人看货。

      鬼市的规矩,有人看货才有言语,有了言语才好问路。

      木玄凑过去,蹲在摊前装模作样翻翻捡捡,耳朵竖起注意身边买卖两家讨价还价。

      这摆摊的一听就是新手,稀里哐啷胡天海吹。人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好货从来不愁卖,哪有这样王婆卖瓜电视推销似的?但凡有点经验都知道,在这儿做生意,沉得住气是基础,哪怕卖瞎货也得装得二五八万故弄玄虚,混不过行家好歹也能糊弄糊弄普通爱好者。

      再一听,那看货的也是个棒槌,要不怎么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傻人就是有傻福,大金链子小金表,脑满肠肥土大款模样,忽悠两句就捂不住钱袋,还当自己好命撞到宝。

      实在没眼看,他指了指两人手里待交易的“古书”,问那摆摊的,“这货什么价?”

      “诶!哥们儿你这可就不讲究了!”买家当他半路截胡,连忙把书抢进怀里,牛眼一瞪警告道,“这本我已经买了。”

      摆摊的见居然有人抢货生意兴隆,腆着脸笑得合不拢嘴,冤大头自然越多越好,反应麻利,左右开弓又拿来两本怼到他面前开吹,“这也是同一批,三国时候的,兄弟我着急出手,算你三百一本,如假包换。”

      木玄撇撇嘴,可惜隔着口罩人也看不见,在两方注视下打开钱夹,摸出三张红的扔到封皮上,然后屈指一敲压住,阻止了摊主喜笑颜开想赶紧把书拿起来给他的动作,深吸一口气。

      “三国时候的书?我看是三国影视城对面批发市场的吧!三国时候有这种排版还活字印刷,你穿越带过去的?还如假包换,你这儿能给我换到半个字儿真的吗?纸好歹做旧了一下,虽然做得很烂,我三岁的小侄女揉得都比这自然,可你这油墨一股化学原料味儿真是新得不能再新了,造假都造不好,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啊?”

      他这两天心烦不顺脾气暴躁,怼人挑刺起来语速飞快流畅无比,直把旁边买卖两人都说蒙了,这才强迫自己收敛一点,缓和语气小声打起商量,“书我不要你的,这三百块钱就当是颗小石子,投你这儿来问问路,”手掌一翻,两指虚点钞票往前推,另一手把钱夹打开露出孙渝堃的照片,“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那摆摊的像是被他吓得,一个劲儿摇头,按理他这位置正对村口,孙渝堃要进来买消息必经之路,那黑皮又是鬼市常客,数量少技术好,小有名气的发丘后人,这里没几个不认得。

      木玄欺近一步还待再问,却被身旁土大款拽住胳膊。“来大兄弟你跟我过来,听我跟你说。”
      好一个猝不及防摸不着头脑,有这大哥什么事儿呀?

      金链胖大叔把他带到树下空地,见他一脸莫名其妙,直接切入主题,“你照片上的帅小伙我见过,大概八月半那天早上吧,他可没你这裹凶神恶煞的,还吃早饭呢,手里提溜一豆浆创我身上,把手巾赔我了。”

      木玄接过对面递来的蓝白格帕子,翻过来看到角落洗不掉的零星墨水印记,确实是那家伙的,忽然觉得眼前大叔形象顺眼和蔼了许多,“你看见他去哪里了吗?”

      “好像朝那旮瘩去了。”

      木玄看他手指方向,微眯起眼,把帕子递还给他,“多谢大哥,以后有什么‘玩意儿’需要人掌眼,或者别的事情要帮忙,可以拿它来‘青瓷刺青’找我,兄弟我一定尽力而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向来是个最重情义知恩图报的。

      那是袁大头的铺子。

      袁大头姓袁,四十出头,跟他那位当了中华民国大总统的本家有几分神似,可巧又是玩古钱起家,道上给取了个诨名叫“袁大头”,时间一长大伙都这么叫着,真名反倒没人知道了。

      但凡能在鬼市有门有脸,都不是一般人。袁大头的铺子在村落东南,风水宝地,装修走仿古风格,外头不打眼,里面大有门道,进门先过三道坎,才能见着正主真容。其势力不说只手遮天,至少也与另几位大户三足鼎立。

      木玄找去时本打算借杨书庭名头当块敲门砖,谁知看门伙计一打量他面貌,二话没说,直接把他引到里间,看袁大头意思好像对他这不知名小角色要来早有准备。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八成找对了地方。

      “木老板可是好久不见,稀客啊稀客,是不是在外头发了大财,瞧不上咱们鬼市这脏乱差的小地方了?”

      他不常在鬼市出现,生意也小打小闹只为糊口顺便打发时间,可在这儿下到门口伙计,上到姓袁的本人,一眼能认出裹得他妈都认不出的他,这里边别有用心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这样您都能认出来,盯了我挺久呀,”反正伪装没了意义,木玄取下帽子,口罩团成一团塞进口袋,他最近脾气暴躁,懒得玩那些虚头巴脑,直截了当质问道,“孙渝堃是不是来找过你?”
      “木老板该知道鬼市的规矩。”

      他当然知道,这里除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货,还有件东西更值钱——情报。一分消息一分价,袁大头果然是在这儿等着他。不过人可比他趁钱,礼貌叫一声木老板,总不会真指望从他蚊子腿上剐肉。

      “你想要什么?”他撇撇嘴,直接摊开来讲,“或者你想要我做什么?”他一三教九流小角色,别的没有,也就一身家学本事还值两个钱。

      袁大头乐得看他着急配合,转动玉扳指不紧不慢道来,“前阵子,我有个伙计打听到一处大墓,可翻遍附近山头也没找到具体位置,听说木老板星象风水了得,还劳烦您跑一趟,指点一二。”

      他一个风水先生,又不是专业倒斗的,哪有什么是非他不可,要花这么大劲儿套他上钩?“我就一相阴宅的,寻龙点穴那是别家基本功,袁爷您不会没有熟悉的摸金校尉吧?”

      “嗨可别提了,现在那些摸金的,仗着有两个本事,要价可是吓死人。”

      木玄不说话了,双手揣进兜里,当着袁大头面视若无人,低头来回踱了两圈。孙渝堃的失踪毫无疑问是跟这里有关系的,袁大头要找的墓应该也没那么简单,现在他考虑的问题是,如果把自己赔进去,是不是至少能把那黑皮换出来。

      长出一口气,也没得选不是吗,他最终默认了对方无比扯淡的理由,松了口,“谁的墓?”

      “祖师爷。”

      “曹操疑冢?”

      忍不住皱起眉头,可真是个麻烦的地方。

      三年前一遭,不止让初出茅庐风头正盛的孙渝堃决定金盆洗手,就连他,现在提到这名字都条件反射后背酸疼。接连三条尾巴,差点自己被自己耗死,要不是孙渝堃拼命把他背出来,他俩坟头草恐怕都有半人高了,那家伙绝对会被老姐送下去给他陪葬。

      这个可能没那个厉害,但谁说得准呢,“那里我可去不了,”他在地上动动脚,圆规似的划出一道无形曲线,“要不这样吧,你先告诉我我们家孙先生在哪里,我找他一起去。”

      他这话一方面也是实话,“曹操疑冢”对活下来的人终究是心理阴影,顺便也使个花架子套套底,如果袁大头真知道孙渝堃行踪,没理由放着正宗发丘天官不用,找他一风水先生下墓。

      “那我哪能知道?说不定你去就碰上咯。”死胖子双手一摊油盐不进,捻了捻胡子好心提醒,“咱们可是说好的,你帮我找到大墓,我就告诉你他有没有来过,至于孙天官去了哪里,还得另说。”

      木玄一愣,转而明白过来,找墓不过举手之劳算作添头,他从一开始就另有目的,既然把话提出来那就好说。他停下团团直转脚步,面向袁大头摆出筹码,“这趟夹喇嘛算我代理,不要你的人也不要你的钱,我来替你找墓,我来筹人下墓,摸到什么都归你,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儿。”

      这条件按理已经够没原则,不过是换条消息,出钱出力背风险,去的还是自己最怵的地方,可袁大头似乎还不称心,装模作样替他考虑,“那木老板岂不是亏大了,我倒有个法子,可以一起赚钱,二位不如在我这儿入个股,帮衬一段时间……”

      等不及听完,木玄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好你个袁大头,真当我是冤大头呢?走到门口被守门伙计拦住去路,他又转回身来,眼神冰凉语气凌厉,“我诚心找你谈,你却给我坐地起价,那就是没得谈咯。孙先生的事不劳您费心,我自己去找!”

      自从某人失联,他这段时间心情烦躁,憋了满肚子火一点就着,偏偏死胖子不识时务,仗着主场势大,挥手把身边伙计都支到门口将他团团围住,“木老板好大的气性,我袁家铺子哪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这你可说对了,”看着人群一拥而上越看越心烦,“姓袁的我警告你,我最近很暴躁。”手指捏紧口袋随身携带的一柄巴掌大小不开刃的陶瓷蝴蝶刀,另一手条件反射往后背摸去,竟是疯劲儿起来打算用保命手段大杀四方鱼死网破。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乒乒乓乓势如破竹靠近,这死胖子真是缺德事干多了,找上门砸场的居然还不止他一个。来得正好,深呼吸平复下心情,打打杀杀太累人,他更喜欢看恶人自有恶人磨。

      觉着时候差不多,还是别站在风口浪尖为妙,一脚踹向包围圈某处破开缺口,随手拽住张惶躲闪的伙计前襟,脚底使巧劲儿这么一转,位置互换转移到旁边顺便把人挡在身前,正赶上木门被外头那位暴力拆迁,堪堪砸在他刚才位置。

      “我说老袁你养的看门狗是越来越不长眼了,连我都敢拦?”

      哟,声音耳熟,木玄从“掩体”后头探出脑袋。他当谁呢,这不是本该远在安徽的郭小爷嘛。撇撇嘴缩回去,他自己明明就可以搞定的,又没找他帮忙,跑回来干嘛,一个两个都自说自话。

      “手下人不懂事,劳烦您替我教训了,不知郭五爷这趟来,是找我袁某人做买卖,还是另有别的事?”

      袁大头到底老江湖,说话两面三刀滴水不漏,他还就不信了,要没他特意吩咐,几个小伙计敢挡郭小爷的路,活腻歪了不成?

      “他来干嘛的,我就来干嘛,”郭跃旻从不爱绕弯子,一开口就直接站边,摆明要给木玄撑腰,“老袁你可想清楚,三年前孙渝堃跟番龙会合作的时候老爷子就看上他了,磨了几年没能收下,你算几斤几两,想跟老爷子抢人?”

      袁大头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摆摆手,十几个伙计就地找趁手家伙,再一次往前包围靠近,大概是看他就一个人来,贪心不足蛇吞象,有干脆撕破脸吃下这一块的打算,反正郭家父子姐弟几人人情淡薄各凭手段,吃亏算自己没本事,绝不会有人替对方出头。

      “怎么?想找我练练手?可是要给陪练费的。”走到木玄身边,跟他并肩站着,高昂起下巴把手腕骨头捏得咯吱作响,这种角色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不过相较之下有比打架更重要的事情,“事先说好啊,练完了得告诉我我哥在哪儿,我就不收你们陪练费了。”

      两条路,要么直接说,要么打服了你再说。

      郭家五少爷实在名声在外,底下又有一门好手,现在看似他占主场优势,但要真撕破脸,万一失手,放他出了鬼市,后果两说。

      愈是家大业大愈谨慎,鬼迷心窍劲头一过,还是觉得不妥,袁大头连忙服软示弱,“都是新来的不懂事,没别的意思,五爷您别介意,”挥手遣散伙计,忽然话头一转,“只是孙天官这消息,我刚才跟木老板谈得挺好的,您看这……”

      没完没了了还,再墨迹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那家伙,木玄懒得跟他计较讨价还价,动手带上口罩兜帽做起离开准备,把刚才筹码又重复一遍,“原先说的依然作数,我帮你找到确切位置,我帮你下墓,摸到什么都归你,你告诉我他在哪儿。你就给个准话,到底行不行?”

      “行!当然行!”

      能吃一口是一口,有好处总比没有强。

      临走前姓袁的又把两人叫住,“我再给你们透个底,其实孙天官来打听的也是这个地方,但这位置是我伙计从一老头嘴里淘到的,八字没一撇,真面儿不大,二位就当去探探路,亏不到哪里去。”

      木玄只当他在说场面话,没往心里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