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04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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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清收、李玄泽和燕挽赶到风家商号时，
京城内正好在下雨。
朦胧夜色密织的雨幕后，风家商号前的白墙上布满了血渍。
门口无数披蓑衣、拉着板车来回运送尸骸的工人。
板车上的草席被雨水浸透，
血水混合着尸水顺着边缘缓缓融入车辙中。
写着“风府”两个字的黑铁木牌匾下，
一溜的灯笼上的“风”字都被黑布蒙去——
布上正中以白线，清晰地绣着一个“奠”字。
灯火摇曳，映照着灯下几个面戴白纱的修士。
为首一个老者身材魁梧高大，
夜风缓缓吹起他白色的长发。
遥见着几道御剑垂降的剑光，
那几个修士都戒备地看向这边。
为首的老者更是召出了本命灵剑来，
一手持剑、一边眯起眼睛。
在看清楚来人是意清收时，
白发老者眼前一亮，立刻扯掉面纱上前：
“意尊者。”
这人意清收认得，他愣了愣，下意识往身后一看。
这才想起盛无邗去了极北之地、至今了无音讯。
掩饰地轻咳一声，
意清收这才抱拳与那老者还礼：“盛老先生。”
这人是京城八大家族盛邸的家主，
端看外貌七八十岁，修为境界停留在渡劫期多年。
他身材魁梧高大、鹰钩鼻、长须白髯，
面容是老者，眼神却精明专注。
一见他，就叫意清收想起盛无邗。
只因此人是盛无邗亲生的祖父。
眉眼之间，这祖孙两人，
还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盛家老爷年轻时好斗，虽早早娶亲，
却也是到老来才得了唯一的儿子——也便是盛无邗的父亲。
结果这独子为了逃避家族联姻，直接离家出走。
更是对外宣布脱离京城盛家、与盛家再无瓜葛。
盛老爷一生只得这一个儿子，女儿倒是有四个。
可惜盛家偌大的家业不能继承给女子，
如此，老爷子这个岁数，却还要强撑着出来主持家业。
看了看他身后其他家族明显比他小上一轮的家主，
意清收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尊者料必是为着风家商号的事来吧？”
盛老爷子极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起了个话头。
他从袖中取出三块面纱递与意清收：
“商号中全是死人，尸骸堆叠怕生了疫病，还要劳烦诸位以此蒙面。”
虽一早从风映月处得知了风家商号的惨况，
但当跟着盛家老爷子迈入风府大门后——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意清收，
也被眼前惨烈如炼狱的景象骇得后退一步。
灰岩板地面已被大量的血水染成浓黑，
满地布满了腐烂而模糊的一团团血肉、残肢断臂和森然白骨。
被知什么东西啃咬残破的头颅滚得满院都是，
一阵风起，更是扑面而来裹挟浓重血腥味儿的恶臭。
原本的莲池成了血池，假山上则挂着一些奇怪的蜥人残骨。
风家武卫撕碎的银铠和断裂的兵刃则深深浅浅地浸泡在血池中。
才看了一眼，燕挽便止不住地跑到一旁去干呕。
“是……蜥族？”
盛家老爷子点点头，复又叹了一口气：
“还有魔族。”
“……”意清收环顾四周：“风家家主呢？”
一提这个，盛老爷子的面色便显得有些凝重。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冲意清收摇了摇头：
“风毅他……”
被老人脸上悲恸的表情刺中，
意清收后知后觉地想起——风家大少爷，婚盛家四小姐。
换言之，风毅，是盛老爷子的女婿。
风夫人，是盛老爷子的亲闺女。
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的盛老爷子似乎也终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他冲着风家祠堂的方向指了指：“需要……收敛的遗骸太多。”
“而且，想着尊者你们前来恐怕还需查问……”
“他们夫妻二人的遗骸，还在仓库附近，未曾移动。”
仓库？
干呕了一阵、白着脸回来的燕挽听见盛老爷子这么说。
急急追问：“那映月呢？！我是说、那风家的大小姐呢？”
燕挽出来前，没有刻意换衣服。
但她的一身红衣，在这遍布死尸和残骸的风家商号中，显得那么突兀。
盛老爷子看了她半晌，后知后觉地想起——
这位姑娘就是风映月的师尊、青夷山宴华峰的峰主。
苦笑了一声，盛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从身后让出了一条小路：“三位，先跟我来吧。”
绕过已是一汪血池的莲池，从布满了尸骸的假山下走过，
盛老爷子带着他们来到了风家祠堂的门口：
这里明显被收敛过，
门前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布着大小不一的十来具尸体。
尸体都躺在新制的担架上，身上盖着白布。
有的、已经没有了半个脑袋，有人被挖出了双目。
最可怜的，是其中两具孩童的尸体。
他们的尸身甚至称不上完整，脑袋被啃噬、肩膀也缺了一大块。
燕挽当场红了眼睛。
“……这是旁支的小孩。”盛老爷子不忍再看，自别过头去：
“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他们都……挡在这门口。”
原来这宗祠之后，就是风家仓库的入口。
仓库的位置隐蔽，里头又多存放的是家族秘宝和财物。
家族蒙难，旁支的大人们做不了什么，只能拼死护着这道门。
而他们家的孩子，却也没有离开，跟着父母守在了这里。
最后，全部惨死。
苍白的尸骸，在祠堂门口叠得很整齐。
祠堂内，却也是血腥一片、桌翻椅倒。
翻倒的诸多牌位下，供桌前：
有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具遗骸。
一男一女，男的挡在女的身前，
女的只是胸口有一道致命剑痕。
那男的却死状甚惨：后背上布满了血洞，衣衫被悉数撕烂、与血肉黏合在一处。
腰腹以下都布满了剑伤，左手还少了一截小臂骨。
他用仅剩的手臂紧紧地护着怀中的女子，
最后两人的血将整个祠堂的蒲团都悉数浸成了鲜红。
祠堂上的黄色经幡轻轻翻卷，
两侧没有被打翻的香炉内，袅袅青烟还发出阵阵清香。
一线之隔，两个世界。
“这……便是风家家主夫妻。”
盛老爷子说完，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一路转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似乎是觉得在众人面前哭丢脸，
他背过身去，却还是止不住地发出了很大的抽气声。
垂眸看着风毅夫妻二人，
意清收叹了一口气、手捏道诀——
祠堂内斑驳的血迹尽数被涤荡了去。
散乱的牌位被意清收悉数归位，
翻倒的香烛和香炉也被尽数拾起。
只可惜，香案前、身死道陨的两人，
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
不过盛家老爷子还是挺感激，他抹了一把脸。
走上前来冲意清收无言深深一揖，而后才动手转动了立柱上的一个烛台。
“咔嗒咔嗒”，机簧咬合的声响自地面传来。
地面轻震，那一排排的血色蒲团前——
出现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正是风毅夫妻二人死都要挡住的洞口。
意清收微微蹙眉，心中已经有了揣测：
“这是——”
“风家仓库的入口，”盛老爷子捏了明光咒：
“三位，这边走。”
那窄小的通道不算长，十余步后就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地宫。
地宫门口立着两尊漆黑的石狮，石狮背后，就是紧紧锁闭的大门。
大门上横八竖八地排放着六十四枚黄铜门钉，
两个兽首衔环的门扣、却用了鎏金。
远看过去，一扇大门修得巍峨雄伟，
换在人界就是与帝陵相差无几的规制。
盛老爷子来到那扇大门口后，又复叹了一口气：
“他们夫妻二人该是护着女儿和老太太避入了仓库。”
“最后不幸叫魔道杀死在了祠堂中。”
他上前抚摸着大门上的门钉，摇摇头：
“只是这风家仓库的大门暗藏机关，开启的方法、我们外人无从得知。”
“我们搜遍了商号中其他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映月和老太太。”
“想必，她们还藏身其中。”
盛老爷子面上难得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神情，
看了看燕挽又瞅瞅意清收：“我们试着朝里面喊话，但不知……”
燕挽急急扑过去：
“映月应该没事！老太太也在里面，我之前收到了她的留影传声筒。”
“是、是吗？”盛老爷子没想到她这么激动，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那、那太好了，那丫头还、还活着。”
一直跟在意清收身后的李玄泽没有说话，
他凝眸看着面前的这两扇厚重的大石门。
不等意清收上前，他便祭出了自己的真龙剑。
金龙应召而出，利爪直接撕向了那两扇石门——
“喂，师尊，这是人家仓……库……”
燕挽刚想说您这样未免太暴力，话还没出口。
李玄泽就已经用剑在那石门上凿开了一个两人宽的大洞。
燕挽：“……”
盛老爷子：“……”
“事急从权。”
李玄泽面无表情，缓缓地还剑入鞘。
破开的门洞内，散发出一阵阵的金光。
饶是早在留影传声筒中见过了仓库内的场景，
真正身临其境时，意清收几人还是难免被风家的雄厚财力骇住——
堆成山的金砖磊满了整个仓库，地面和墙壁都是贴着金箔。
而放在四周的收纳柜子都是金质，几个合不上的金箱子里，还存满了不少上品灵石。
数不清的珍奇异宝放在架子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武库。
金灿灿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神兵利刃，
地上则是散落着无数秘笈和宝典。
盛家老爷子被吓得僵立在原地。
而意清收只是摇摇头，绕过了金子堆成的小山，
在山后看见了已经陷入昏迷的风映月和风家老太太。
她两人的状况都不算好。
风家老太面色苍白、似乎受了重伤。
而风映月眉头紧蹙、浑身滚烫，在发着高烧。
“燕挽。”
运起疗愈术的同时，意清收唤来同样懂疗愈的燕挽。
燕挽刚才被这金灿灿的武库吸引了注意力，这会儿一看风映月状况，连忙扑过来。
风映月背后中掌，五脏郁结。
灵力阻滞，浑身上下没有感染的伤口，却古怪地在发高热。
意清收自看那老太太，结果手指才搭上老太的手腕。
那老人就忽然张开了眼睛，一柄龙头拐杖毫不犹豫地打向意清收——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意清收也反应慢了一步。
不过老人家似乎是强弩之末，攻击的招式凌厉、力度却不算大。
肩膀上生挨了一下，意清收皱眉，那边盛老爷子才匆匆赶过来：
“老夫人，没事了，您看清楚，是我们！”
风老太太瞧着他，这才神情微缓。
然而她垂眸看见意清收身上琉璃色的衣袍，却忽然发疯一样又抬起龙头杖：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师尊！”
李玄泽连忙上前，拉着意清收闪开。
盛老爷子愣了愣，也跟着看向意清收的衣袍。
他耐着性子蹲下身来，冲老人家解释：
“老太太，这不是杀人凶手，这是青夷山的意清收、意尊者。”
然而百岁的风老夫人听见“青夷山”三个字，
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还更见愤怒：
“青夷山！就是他们青夷山！是他们灭了我们风家满门！”
“是他！就是他！杀了我的孩儿！”
她这些话，盛老爷子自是不相信的。
他尴尬地看了意清收一眼，又求助地看旁边的燕挽。
燕挽眨了眨眼睛，指尖一点。
便将老太太给点倒了——
“师祖，老人家许是受了刺激，她伤得不重，都交给我便是。”
看着老人那模样，想到风映月在留影传声筒中絮絮的吩咐。
意清收叹了一口气，正待说什么，忽然感到纳戒微微一动——
少顷，便有一只留影传声筒自北方缓缓降落。
时隔多日，意清收终于听见了盛无邗的声音。
只是这孩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师尊，徒儿近日历练遇着些波折。”
“如今都已经好了，日前已启程返回青夷山，还请师尊莫要挂念。”
这小子！
那声音中气不足，一听就是受了重伤。
偏生盛无邗狡猾，留影传声筒、留影传声筒，
他只传来了声音！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影像！
面对着风家惨况，还有卦宗被灭门的危境，
意清收怎能做到不挂念！不担心！
瞧他神色万变，且那传声筒来自北方，
李玄泽也知道了是盛无邗的消息。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轻轻拽了拽意清收的衣袖：
“师尊，我们还是先帮忙将她二人救出去罢。”
结果，他们几人刚刚将风家祖孙俩背出来。
外头祠堂内就急急闯进来几个人，他们先冲着意清收等人行礼。
而后又向盛老爷子禀报：
“老爷，不好了，外头来人了。”
“说是托了风家商号运镖，如今等了许久货物没到，上门来讨说法来了。”
“是什么人？”盛老爷子神色不虞，“没见着风家出事了么？”
“那人、那人是……”
没等来人禀报，祠堂外就遥遥听见一道气势如虹的声音：
“海鲸帮庞鲲，前来拜会！”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第047章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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