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醉》卓澜

5、第一美人

　　萧灵羽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不回答她的话，却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何以江湖上的人从来都不敢得罪冷月宫的人？”她轻轻笑了一下，“因为冷月宫的人都是搜集情报的高手，所以江湖中的许多人多少都有一些把柄落在冷月宫手里。江湖上越是名声大的人，就越害怕冷月宫，他们怕这些把柄会流传出来，所以便只好尽全力保全冷月宫的人的安全。”
　　“那又如何？”
　　“所以，我不仅将苏玄夜的一切都查得十分清楚，连你的事我也很清楚。”
　　林若欢不禁冷笑：“你查城主也就罢了，调查我于你有什么好处？”
　　“你是个大美人，而且聪明绝顶，又与苏玄夜自小相识。我一直都认为，苏玄夜若是真心想娶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一开始就将你当作最大的对手。而且，”她盯着林若欢的眼睛，“我知道你对他却绝非兄妹之情，你爱他，不是么？”
　　林若欢心里一惊，她淡漠一笑：“我虽不知道宫主从哪里听来这些流言，但在我心里，城主只是哥哥。”
　　“真的只是这样？”
　　林若欢觉得萧灵羽的眼神变得有些可怕，甚至带着一种嘲讽。
　　萧灵羽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八个月以前，江湖第一的才子聂南星前来青霄城提亲，原本你们已定好日子，就等着聂家的花轿前来迎娶。岂料半个月之后聂南星竟和龙虎帮的大小姐成了亲。”
　　林若欢一怔，回想起那件事，当日聂南星前来青霄山庄提亲之时，她正在外收帐，应允婚事的是苏玄夜。收帐回来，从小月嘴里听说这件事，林若欢只觉得心里难受，没有多作争辩。两日之后她收到了龙虎帮大小姐韩芊的信，林若欢稍稍转动心思，便心生一计，回信让韩芊前往青霄城。这些事，几乎无人知道，此时萧灵羽提及，林若欢不由得有些惊奇：“聂南星和韩芊相情相悦，我成人之美与聂南星解除婚约，有什么问题？”
　　“龙虎帮在北方大漠，而聂南星却是南方富贵人家的公子，韩芊怎么会见到聂南星？”
　　“难道宫主认为是我做了手脚？”
　　“我知道你和韩芊很有交情，而且是你请她来青霄城的，她遇见聂南星似乎也正是在青霄城。我若是没有猜错，他们的从相遇到成亲，全都是你计划之中的事？”
　　林若欢笑了笑，“我已经和楚南星订了亲，怎么会将他推给别人？”
　　萧灵羽冷冷一笑，“因为你不愿意嫁人，而你又不能直接拒婚，这于青霄城的声誉有损。而经过这件事之后，就算再有人到青霄山庄提亲，苏玄夜也不会轻易答应。”
　　林若欢看了她一眼，“你查得很清楚。”
　　“我查到的还不止这些，五个月前，苏玄夜到郁家庄做客，与郁大小姐暗生情愫，而郁庄主有意将女儿嫁给苏玄夜。”
　　林若欢心下虽然惊讶，这件事虽然当初闹得江湖之中沸沸扬扬，但最后却以郁洁如和御剑门的门主城亲告终。因为就在苏玄夜和郁洁如订婚的第二天，就有人发现郁大小姐居然和御剑门的门主躺在了一张床上，但郁庄主将这件理瞒得十分隐秘，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之其中的细节。想不到萧灵羽居然查得如此详细。她盯着萧灵羽：“你难道以为是我把郁大小姐送到御剑门门主的床上的？”
　　“你自己不是很清楚么？”
　　林若欢笑了笑，望着萧灵羽，道：“还有呢？”
　　“三个月前，有人夜闯青霄山庄刺杀苏玄夜，你不顾自己的性命替他挡了一剑，差点丢了性命，据说伤才刚刚复原。”
　　萧灵羽既然能查到这么多与她有关的事情，而且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想必是有了十分的把握，林若欢知道否认没有用，她也不恼，只是笑道：“我在想，你会不会连每天早上吃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
　　萧灵羽冷冷道：“我对这个没兴趣，但我的确知道。”
　　林若欢先是一怔，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萧灵羽不解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我若是你，绝不会花这么大力气去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事情。苏玄夜若要娶我，早就娶了，何必等到今天，又何必要办这个招亲大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萧灵羽怔住，她愣愣地盯着林若欢，林若欢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十分空洞，甚至带着一种悲凉的意味。半晌之后，她开口道：“我查这么多，不过是想证实一件事情。”
　　“什么事？”
　　“聂南星不仅出身世家，相貌俊朗，才识和武功绝不在苏玄夜之下，对你又一往情深，你本来可以嫁给聂南星，与他对月窗下呤诗作画，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可你却将如此佳婿供手让人，愿意待在青霄山庄做管家，还差点为了苏玄夜丢掉性命，若非喜欢他，你又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就算你证实我确实喜欢他，就算你将这些事告诉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灵羽道：“没什么好处。不过，正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你绝不想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林若欢心里猛然一颤，真实身份？她刚刚竟没有想到萧灵羽竟连这个都已查出来了。她突然有些紧张，萧灵羽既然能查出这么多有关她的事，也许连那件事也查得一清二楚。
　　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脸上依旧笑得波澜不惊，道：“我自小在青霄城长大，是前任青霄城主的养女，青霄城如今的管家。我倒是不知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萧灵羽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凤栖之岛，紫玉神宫。”
　　听到这几个字，林若欢笑容僵在脸上，当场震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开口：“想不到你竟连这都已查出来了，看到我小看了你。”
　　“我说过，冷月宫搜集情报的本事很大。”她盯着林若欢，道：“我不仅知道你是紫玉宫宫主的女儿，还知道苏玄夜此生最爱的女子宫凝便是死于紫玉宫的宫主之手。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份，你猜他会怎么样？你如此喜欢他，一定不想他恨你。”
　　林若欢只觉得手脚冰冷，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萧灵羽嫣然一笑，道：“你不必担心，只要你帮我，我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苏玄夜。”
　　“帮你？”
　　“是，我要你帮我坐上城主夫人的位子。”
　　林若欢淡淡地望着萧灵羽，眼睛里透着寒光，冷笑道：“你若是调查过我，就必定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
　　萧灵羽一时愣住，“难道你不怕我将宫凝被杀的真相告诉苏玄夜么？”
　　林若欢沉下脸，道：“我自然害怕，但我不想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萧灵羽怔怔地望着她，不无佩服地说：“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湖上那么多人都佩服你了，这种气魄，连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不过，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宫凝是怎么死的，不如我告诉你。”
　　林若欢一愣，小月曾经讲过宫凝的死，但对于宫凝是如何被杀小月却一直言辞闪烁，不愿说出真相。
　　萧灵羽见她脸上犹疑的神色，道：“当日紫玉宫主抓了宫凝，将她关进了一间密室。”她看了林若欢一眼，接着道：“那密室之中自然不止她一个，还有十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而且这十个大汉都被紫玉宫主下了月迷香。”
　　林若欢的脸色一变，心一下子提起来，“月迷香？”
　　“不错，月迷香你一定知道吧？那可是飞星楼里最好的春药。”
　　林若欢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但全身上下仍不停地颤抖。
　　“她被关在里面三天三夜，出来时已神志不清，最后将自己烧死在房子里。”
　　林若欢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的脸变得无比苍白，那情景她没有亲见，只是听到便已觉得无比难受，只是想想便忍不住想吐，宫凝呢？她当时一定比她现在还要难受百倍千倍，她一定十分绝望，她一定希望苏玄夜能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走。可是没有人出现，没有人救她，她甚至连自杀都不行，最后只能神志混乱直到疯癫。
　　萧灵羽看着林若欢惊恐而痛苦的表情，缓缓开口道：“你猜，如果苏玄夜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样？”
　　“不要告诉他。”林若欢下意识地叫起来。这件事若是被苏玄夜知道，他一定会很痛苦，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也许会像宫凝死时那样陷入精神崩溃的绝境。想到这里，林若欢抬头望着萧灵羽，道：“我帮你。”

　　她笑靥如花地站在种满月季的院子里展动身姿轻舞飞扬，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轻风微拂过她柔软的头发，洁白的身影在花丛中翩跹如天仙一般。
　　林若欢抬眼看着院中那片已露出嫩芽的月季，不自觉地想起那副情景。
　　宫凝，她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如同一朵空谷幽兰，带着一种清新俏丽又出尘脱俗的气质，那种纯粹美好的笑容，是林若欢永远无法拥有的。
　　林若欢呆坐在桌旁，只觉得全身冰冷，想起宫凝开朗的笑容，突然间充满了罪恶感。
　　“小姐？”小月伸手在她面前一晃。
　　林若欢回过神，看到小月瞪大眼睛望着她。“什么事？”
　　小月笑了笑，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我见你在发呆，在想什么？”
　　林若欢摇摇头，突然望着小月，正色道：“有件事，我要问你。”
　　看着林若欢突然之间变得严肃，小月有些奇怪，道：“什么事？”
　　林若欢盯着小月，道：“你告诉我，宫凝是怎么死的？”
　　小月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苍白，原来灵动的双眼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呆滞，目光里充满了惊讶，“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若欢淡淡地看着她，道：“就是突然想起来，想问一问。”
　　小月沉默了一下，道：“她，是自杀的。”
　　林若欢眼神变得深远而忧虑，道：“你不愿意讲？”她淡淡地看了小月一眼，道：“那我来讲，她是被紫玉宫主关进了密室，而那间密室之中，还有其他人，十个被下了月迷香的大汉……”说到这里她已说不下去，咬着牙齿，林若欢只觉得全身冰冷。
　　小月震惊地望着林若欢：“你怎么会知道？”
　　林若欢冷眼看着她，不说话。那一刻，她多么希望小月会摇头否认，只是撒谎也好，但小月没有。看到小月震惊失措的眼神，她只觉得心里无比沉痛。
　　小月见她面色沉重，急忙辩解道：“宫主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林若欢冷笑：“她生下我却不养我，如今却要来认女儿？这样的娘亲，我该去认么？”
　　小月脸色苍白地盯着她，道：“她是你娘，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况且，宫凝那件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若欢冷冷地道：“不是这样？那我说出来的时候，你为何不否认？”
　　小月一下子无语。
　　林若欢盯着她，过了许久才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看向小月，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我，我又怎么能怪她？”
　　小月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林若欢看着她，道：“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小月点头，道：“我是来告诉你，城主回来了。”
　　林若欢怔了怔，然后微微点头，道：“知道了。”
　　看着小月走出去，阳光在她漆黑的头发上打下光点，耀得人眼睛生疼。想起萧灵羽说的那些话，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这些话若是被苏玄夜听了去，他会是什么反应？
　　正想着，就看到苏玄夜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