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纵情》任砚卿

3、chapter 3

　　我跟祁清三天没见面了。

　　酒吧里，灯光迷乱酒味冲天，我摇晃着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脸颊红红醉意熏染，“我是不是做错了？”

　　死党无奈，“你这是受到什么刺激，跑到我这来泡酒？”

　　我摆摆手，什么也没说，平时喝酒嫌辣的人，如今一杯一杯地往下灌。

　　“别喝了。”死党擒住我的酒杯，“你再这么喝下去，我赶明就把你扔到医院去。”

　　我盯了死党一分钟，随后用手撸着他那顶乱糟糟的毛，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啊，就说我死了，说不定他会很快就喜欢上别人，忘了我。”

　　“谁？”死党问，眼里闪着酒吧的光线，五颜六色的。

　　“你想知道？”我问。

　　“你说呢？”

　　“就是让你帮我查的那个人。”

　　“艹？”

　　死党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曲沁，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你……”

　　“我知道。”我笑着说道。

　　两人眼神对视起来，我眼里认真的神色，大概在他的眼里看起来非常的离谱。

　　“你去见鬼去吧。”死党说。

　　他站起来就要走，我喊住了他。

　　“我这样真的很过分吗？”

　　“你说呢？”这人拿这话反过来问我。

　　我抿了一口酒，回了他一声。

　　“哦。”

　　“那你把酒钱给我结了。”

　　“……”

　　深夜里，醉醺醺的女人喊着头疼，嘴里干呕着，被人格外嫌弃地抱紧在怀里。

　　咔嚓。

　　钥匙插进门里，打开客厅的灯，房子里面乱七八糟散落一地，但好在没什么异味，仓促着把钥匙扔进鞋柜里面，把女人抱进卧室里，去洗手间里湿了块毛巾，把人脸手擦干净塞进被窝里。

　　“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看了女人半晌，他说道。

　　男人把地上散落一地的零食跟衣服收起来，又打扫了卫生，看了眼钟表差不多临晨四点，去大门口穿上外套，把钥匙从鞋柜里拿出来。

　　拿钥匙的时候，手指碰到纸质的东西，男人顺带着拿出来看，直到看清上面的字，头颅CT平扫，脑癌晚期。

　　他颤抖着去看上面的个人信息，当看到曲沁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恐慌起来，或许只是同名同姓，他想。

　　姓名：曲沁

　　性别：女

　　年龄：22

　　时间：……

　　那是昨天的日期。

　　纸滑落在地上，钥匙也砸落在地上，连带着还有那颗心。

　　这一晚，有一个男人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整夜的烟，大片大片的烟灰遍地都是，屋子里面黯淡无光。

　　等我醒来的时候，死党就站在我的床边，脸上布满着风暴。

　　“怎……怎么了？”

　　我吞了口唾沫说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死党问我。

　　“什么？”

　　下一刻，一张检查报告单甩到被子上，散落的还有CT片子。

　　“你不是说良性的？”

　　“为什么现在变成脑癌晚期？”

　　看着眼睛通红的死党，又看了看散落在床上的报告，我沉默起来。

　　死党看到我不说话，站起身子来，扣住我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死党的力气很大，跟祁清一样掐的人疼。

　　“我不知道。”

　　“可它就是恶化了，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与其在痛苦的化疗和精神的绝望中死去，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平静地说道。

　　死党深呼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人平静地神色，又想起昨晚她一杯一杯地往下灌酒，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几乎是抖着嘴问：“你是不是尝不出味道了？”

　　“告诉我，是不是？”

　　我低下头，没有回答他。

　　嘭，拳头砸在衣柜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大声吼道。

　　“走。”

　　“你立刻跟我走。”

　　曲沁消失了。

　　更或者说，她消失在祁清的眼前，无论他怎么找，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找到。

　　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他对于她，除了一个手机号和一栋不知道几层的楼，其他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她的职业，没见过她的家人，也没见过她的朋友，他感觉现在他与她之间，好似蒙着一块布，一块漆黑的布。

　　没有任何的出乎意料，我被强制住院，可我并没有想要逃走，因为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

　　我躺在床上，眼神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比以前更加的消瘦，头发乱蓬蓬的，因为脑癌晚期的缘故，眼睛显得更大了。

　　此刻。

　　想祁清。

　　想他的脸。

　　想他的眼睛。

　　想他在疗养院。

　　现在这样，我无法预料我跟他的未来，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未来，没有盼头的生活，太痛苦了，甚至连去努力都做不到……

　　住院一个月，我的病情更加重了，开始头痛，整日整日的恶心干呕，第一次化疗之后，开始掉头发，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而现在死党睡觉也变得很浅，我只是一个翻身，他就失眠了大半夜。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开始想念祁清，想着与他的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想着到时候他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可还未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的身形，就开始难过起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今天是第二次化疗了。”死党说道。

　　“哦。”我坐在椅子上，没去看他，连医生都说了我没活头，现在这样的化疗，治标不治本，缝补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身体崩溃的速度。

　　注射完药物，我被重新推回了病房，也就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开始浑身颤抖，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抽筋拔骨一样，脑子里痛到爆炸，等到稍微好点了，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湿漉漉的。

　　病房里低低地痛呼声，就连哭声都是细细的，死党捂住红了一圈的眼，想要闯进那扇紧闭着门，可是当一想到这化疗是自己让做的，又停住了开门的动作。

　　他想，他这是活该吗？

　　喵呜～

　　我是被一阵猫叫声吵醒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在耳边，一睁眼就被舒适到极致的毛绒绒糊了满脸。

　　“朵朵？”

　　眼前这只通体雪白雪白的猫，是死党家的公主，其实说是公主都说轻了，吃的猫粮是空运的，就连玩具都是著名设计师专门设计，我人都没这只猫活的精致。

　　“你怎么在这里？”我揉着它的猫头问道。

　　朵朵拼命躲闪着我的恶魔之手，尾巴一甩，身姿妖娆地跳下床，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打开。

　　“醒了？”

　　死党拎着一碗白粥进来，看见床上的人醒了，就把桌子支愣起来，把粥摆上。

　　“我不想做化疗。”我说道。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死党并没有立刻反驳我，而是沉默了一会儿，问我：“真的不想做？”

　　“嗯。”

　　“不做的话，你可能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嗯。”

　　“真是怕了你，那就不做了。”

　　死党看着我质疑的神色，笑着骂道：“怎么，你还想做？”

　　“你之前骗我做的化疗是做检查，对于有前科的人，我可是一向保持着警惕心。”我慢慢的吹着白粥上的热气。

　　死党盯了我一会儿，然后低声骂道：“小没良心的。”

　　白粥里面放了一些虾肉，被煮到浓稠的粥，连带着肉都成糜，几乎都不需要嚼就可以咽，只是可惜除了有点咸的味道之外，其他什么味道都没有，不过做完化疗后的人，确实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喝完粥后，我的气色好了许多，死党将空碗收拾走，又把桌子从床上拿下来。

　　“对了，门外有人找你。”死党收拾完说道。

　　“谁啊？”

　　“祁清。”死党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回道。

　　“你不想见的话，我可以……”

　　“让他进来吧。”

　　死党脸上的笑一僵，就连脚边亲亲蹭蹭的朵朵公主都没注意到。

　　“好。”

　　死党转身出了病房，连带着脚边的猫。

　　病房内。

　　祁清看见我的第一眼，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太瘦了，真的是太瘦了……

　　“回家吧。”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问道。

　　“回家。”同样的话，他的眼神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语气重了许多。

　　“好。”

　　我答应了。

　　祁清的家，时隔一个月的时间，我又再次见到，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面，心竟也神奇的安定了下来。

　　连着做两个小时的车，空前未有的疲惫席卷而来，祁清把我带到卧室，“睡一会儿，我去做饭。”

　　看着熟睡过去的女孩，一如在医院看到的，只不过场景发生了改变，人也发生了改变，祁清眼眸加深。

　　晚上的饭很清淡，只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但卖相看起来非常的不错，色香味俱全。

　　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祁清在厨房洗刷。

　　“祁清。”

　　“嗯？”

　　我刷着手机上搞笑视频，平静说道：“我得了脑癌，活不了太久。”

　　洗刷的声音停了一下，紧接着又开始，一道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嗯。”

　　“还有，我生病的话，脾气也会很不好。”

　　“嗯。”

　　“我还会很挑食的。”

　　“嗯。”

　　“我晚上睡觉很不老实的。”

　　“嗯。”

　　男人从厨房出来，手上带着点没擦干净的水珠。

　　“去洗洗睡吧。”

　　这人说着就把我牵到了浴室门口，手里也被他塞了一摞衣服。

　　我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

　　“祁清。”

　　“嗯？”

　　“对不起。”

　　身后没有了声音，我进了浴室，浴缸里面放满了水，而我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从眼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