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词》江上明月白

7、渊珩篇（7）风月前尘

　　我在想，玄息离开时他是衣不沾血且是个天界吉祥物的玄息上神，回去时他是血染四川平定八荒杀了大魔头的英雄。只是有点遗憾，我那个小少年，早已被我丢失在人间里了，我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清明，我清楚的明白，他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的玄息，他那皱起的眉我再没能为他抚平，但也许他已经不需要了。
　　我酝酿着一口气，攥着元泽的衣领，低低的说着：“......我没法看见他被四海八荒拥戴的样子了，我一直想看看四海安稳，八荒太平，而他妻儿恩爱，子孙绕膝是什么模样......”
　　元泽将他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对着我的眼眸，凄凉道：“这真的是你心中所想的吗？”
　　不是。
　　当然不是。
　　我恨不得想让他跟我一起死，想跟他一拍两散，玉石皆焚。
　　可是不行，这世道需要他，需要他平稳这四海八荒。
　　我扯出一个看似诚恳的笑：“当然。”
　　元泽耻笑我：“笑的比哭还难看，你还是哭吧.....别闭上眼就好，你等等，我带你去找元始天尊，让他给你疗伤，然后再把玄息这个二愣子杀个片甲不留。”
　　我艰难的喘了一口气：“你明明知道.....我等不到的。”
　　他怒瞪我一眼，我继续说：“把我跟重杉葬一块吧，好歹......也有个伴。”
　　他愣了愣，道：“他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元泽指的“他”是谁，于是勉力扯出一个笑，道：“管他奶奶的，又不是他葬。”
　　可是沧海桑田七万年后，我的神识竟汇聚回来，重归我这没有任何腐烂的身躯。也许天命觉得我命不该绝，我想也是的，天命让我再活一次，去手刃这个没良心的玄息，于是，我便这样做了。
　　可在我的休整期间，玄息却独自一人来到了我的地盘。
　　我看着他，我说：“你是来看望老情人的还是来刺杀我的？”
　　他把碧落剑搁在我面前，说：“还你的。还有，三日后，昭华谷一决生死。”
　　看着自己的佩剑，却带有几分陌生，明明曾与这柄剑生死与共过，却又是那么的不熟悉，我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笑道：“你的眼里，真是容不得我？”
　　他的眼睛盯着我榻前的一幅画上，那是我前几日闲来无事便下的笔，近七万年来也有点手生，不及从前好看，不过也算不上糟糕，他并没有说什么，正准备转身离去。
　　看着他转身时，我想都没想的叫了一声顾渊。
　　他回过头。我很认真很诚恳的说：“你跟司玥成亲，就不怕伤了我的心，你看看啊，当年我多喜欢你，你呢.....”
　　他怔了怔，语气同七万年前那般冷清，道：“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是扛不起来的，小孩子才好骗，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你怎么骗我？”
　　我被噎了一下，只见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想起他当年还是条小蛟龙的时候，可是一转眼，他已经长大了，变得强大了，可以同自己心爱的女子成亲，可以手刃任何的敌人，包括我。
　　小孩子的确好骗，但是我的小孩子不是早就没了么？
　　他说我骗了他。
　　骗了什么？
　　不知道。
　　在与他大战的前一晚，我去了忘川，看着血色的曼珠沙华，在那尽头，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待我落到他身后时听见他一句淡淡的你来了，声音微醺，我没有将他扶好，只是将他的酒壶收了起来：“明天就要跟我打架了，你还喝什么酒，闻着味道，这酒后劲估计很大，到时候你一边头疼一边跟我打，导致你没发挥好，可不要怪我对你没手下留情。”
　　他转过身来，眼中却含有一片冰川：“你并没有欠我什么，你大可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我看着他的眼，眼前这个人，十万年前他捅了我一剑，十万年后，我势必会还他一剑，至于手下留情不留情，我觉得着实不必留情，我与他早已势不两立了。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很淳很香，是我喜欢的味道，我说：“这酒你酿的？味道还是挺熟悉的，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他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一剑我仍会刺下去。”
　　我愣了愣，十分平和的回道：“哦。”
　　他又说：“当时你完全可以挡回去的。你教过我，对敌人手软，便是一种愚蠢的自杀行为。”
　　我又喝了一大口，这酒特别烈，差点就把我呛了，仗着我底子不错，没被呛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