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寒山篇（6）众生庸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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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世亭刚一下台，就被左丞相给拦住了，左丞相匆匆忙忙赶到他面前跪下，悲苍道：“太子殿下.....陛下他....他快不行了.....”
四下安静了。
席世亭正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不经意抬眼，他看到石像后面站着个孩子，那正是他当日救下的宋疏河。
席世亭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对上左丞相，道：“带路吧。”
左丞相将他带到老皇帝的寝宫，床上的纱幔被放了下来，能隐隐约约看到床里头躺着个消瘦的身形，席世亭看着他的眼神，有同情，有无奈，有凄凉。
他走到老皇帝的床边，撩开纱幔后蹲下，轻唤一声：“父皇。”
老皇帝抬起眼皮，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他眼中闪着泪花：“世亭......孤以为你不会来的。”
席世亭将手放在床沿上，眼睛深深地看着眼前那垂死的老皇帝，他平淡的声音在这华丽的寝宫中空荡荡地响起：“你只是要去找我母后了，对吗？”
席世亭这一句话，本就摇摇欲坠的眼泪，瞬间从老皇帝的眼中滑下，席世亭的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病逝，那时候老皇帝刚迎娶了一个女人进宫，那夜，他没有来看她最后一面，席世亭便一直记到现在。
他恨眼前这个人，也恨他这个位置，既然做不到一心一意，那为何连最后一面也不留给他的母亲，他恨。
老皇帝悲伤不已地看着他，哽咽着：“孤对不起她，如今孤便要找她赎罪去了，世亭.....你的母后希望你君临天下，你就当做圆了她的心愿好吗？”
席世亭一双眼顿时红了，他皱眉道：“我救了一个孩子，我想栽培他，如今我暂时承了这个位置，但是等到以后，我会传给他。”
老皇帝合上一双眼，叹了口气道：“孤对这个皇位执着了几十年载，你母后离去那一日，孤方醒悟，可惜太迟....太迟了，这东西死了也带不走，如今你要怎么处置便随你去，但是你得答应孤，不要毁在你的手上，不要让你母后失望。”
席世亭站起身，将纱幔放下来，转身离去。
老皇帝于三日后驾崩，驾崩的那一日，席世亭正教着宋疏河下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席世亭那一子落错了地方，他披上外袍对着宋疏河道：“这局棋先留着，我去去就回。”
宋疏河只懵懂地点点头。
只是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再次见到席世亭的时候，是半个月后的登基大典，这是宋疏河在台下第二次看着台上光鲜亮丽华贵得不可方物的席世亭。
席世亭身着金线绣龙纹的衣袍，绣工细腻平整，繁复不显杂乱。台阶之下站满百官与士兵，宋疏河被一个士兵领着上台，来这之前席世亭已经让人吩咐好给他打扮打扮，这一打扮可真的要紧了，果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变了，一副富贵公子哥的模样，加上他略带严肃的小脸，更是衬得他年少老成的气质，若是长开了，定是一位祸国殃民的美貌公子。
宋疏河走到席世亭身旁，席世亭蹲下整了整他的衣裳，朝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柔声问道：“紧张吗？”
宋疏河每每看到他，都会有一种自卑的感觉，纵然他穿上华丽的衣裳也掩盖不住他那自卑的心，他道：“是有一点.....但是没关系的，我绝不会丢您的脸。”
席世亭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没关系的，以后这场面你也会见的不少，就给你提前预习一下吧，等会你只管看着我好了，不用理下面的人。”
宋疏河点点头。
此后的七年，是一段好时光。于那日的登基大典，关于新帝席世亭登基，且同时立了个小太子，那太子同他一丁点血缘都没有还是一个质子来着，席世亭还让人把孩子过继给自己，世人觉得太过荒唐，但是这个消息不过是像一块小石子投进湖里，起初会泛起波澜，但久而久之也会随着时间平淡下来。
到如今他们只知道新帝席世亭很宠这位小太子。
席世亭在管理政务的同时也会去教导一下宋疏河，邻国的皇帝，也就是宋疏河他爹也沾了一把光，觉得自己的孩子出息了，当年毫不犹豫将宋疏河过给了席世亭。
这日，席世亭让人将后山上的紫藤移来沭河院。席世亭看着垂落下来的紫藤若有所思：“你说，小河会喜欢这玩意吗？”
一旁的罗公公附和道：“陛下喜欢的东西，太子定会喜欢的。”
席世亭想了想，笑道：“也对，给寡人把屋里那把藤椅拿出来。”
他坐在树下乘凉，那夜宋疏河刚从宗堂回来，遥遥便看见院子里多出了几棵树，以及树下乘凉的青年，宋疏河走过去一看，青年一幅熟睡的模样，紫藤就在他的头顶，投下了些许阴影，他手边还有一杯已经凉了的茶。
宋疏河看着熟睡的青年，抿起了一个笑，宫人总说小太子他老爱板着一张脸，跟谁也不亲，但唯独遇上这个人，他愿意把所有的温柔都为之付出。
一只蝴蝶落在席世亭的手旁，宋疏河弯下腰，将那缕散落的长发拿在手上，端视他的脸许久，这个动作，像是在履行一个珍贵的承诺。
你不知，我有多爱你。半晌，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边。
那个蝴蝶抖了一下翅膀，离开了席世亭的手旁，命运就在此时出错的。
宋疏河爱上了席世亭，无法自拔。
史书上记载，席世亭登基第八年，边疆叛乱，敌兵攻入了边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乱令人人心惶惶，席世亭决定御驾亲征。
去往战场的前一晚，席世亭特意留在了沭河院，他一身清闲的装束，把玩着一个小物件，同一脸严肃的宋疏河说道：“你也别紧张嘛，若我一去不复返，不还有你吗？”
宋疏河皱起眉头：“您还有大把岁月，其实这种战乱交给薛将军不就得了，您又何必亲自上战场？”
席世亭一如既往地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即便眼前的孩子已经出落成一个英姿过人的少年了，他露出一个笑，道：“想不到一眨眼，八年过去了，我父皇在我贺神那日同我说，要将皇位交予给我，我同意了，但我也有个条件，便是将你栽培好，然后把皇位传给你，如今是我要给你打这个天下，你今后只要替我守住就行。”
宋疏河激动道：“我守不住的！你不在的话.....我会害怕.....你不能走！”
席世亭叹了一口气，道：“我续位那年，才16岁，我行，你也行的，疏河，不要让我失望。”
宋疏河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之间，道：“我会等你回来的，你记得回来，江山我会给你守着，但你必须要回来！”
席世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予安慰道：“我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在这繁星点点的夜晚中，渊珩怀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翻开了席世亭这一世最后一段记忆。
席世亭注定回不去的。
六月初三，席世亭带领援军赶赴边疆，战事再次进入白热化阶段。皇宫之中的宋疏河正式接手席世亭的政事，席世亭将他教的很好，在外人眼里，他的确是一位聪明过人的太子殿下，处理事件无一出错，稳妥过人，只是那双眼，再也没了任何的风景。
六月初八，席世亭突破了敌军的一个小口，领着五万骑兵向敌军深处冲去，那夜天上的月亮被乌云紧密地覆盖住，甚至还下起了小雨，于前一日他还给宋疏河写信，说边疆已快平息稳定，也许很快二人就会见面了。
六月初九，席世亭中计，与敌军头领同归于尽，薛将军带着三万精兵总算把敌军给扳倒了。
哀哀哭声中，薛齐将他连夜带回主帐，烈风将他的头盔吹落，一头过腰长发散落下来，脸上虽沾着污血，但并不影响他那张好看的脸。
战马后的战场燃烧着熊熊烈火，他眼中倒映着一片火光，声音黯哑道：“他受不了我死了的消息的.....你只管告诉他，其实我只是趁着一个锲机离开皇宫而已，他只是我一个棋子罢了，你这样跟他说......”
薛齐红了眼眶，道：“陛下，您又何苦呢？太子他会恨你一辈子的。”
他看见一朵紫色的小花落了下来，像极了院子里那棵紫藤，良久，他笑了一声：“那总比他痛苦一生好，也许有一天，他会忘了我呢？”
他将那朵紫色小花接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便是席世亭的一世。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寒山篇（6）众生庸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