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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死讯 ...

  •   云坤合起了手上的奏折,慢悠悠的说:“你原来是封玄的手下,主帅心怀怨望,意图谋反,你不好生劝导,反而先是推波助澜,助其成事,后又暗自告发,以做进身之阶。如此小人行径,令人不耻。”
      润玉只觉冷风凌背,额角却在冒汗。
      云坤这番话,虽然纯属猜测,却与实情极为接近。

      为了掩人耳目,云珅和朱雀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兵的位置。如果要走常规渠道升迁,不要说区区半年,就算几百年也未必能够出人头地,靠近云坤身边,他必须另谋捷径。
      奸臣、佞臣之道自然比忠臣、能臣之道要快的多。没有升迁的机会,他就自己创造机会。

      他察觉出云坤对白虎原亲信封玄阻扰军队改制十分不满,就想方设法调入了封玄的队伍,成为了封玄的亲信。封玄虽然骁勇善战,但头脑简单,对威武军原统帅白虎感情极深,同时对云坤要重组威武军一事颇有怨言。他定下计策,在封玄身边装作无意,暗示帝君对白虎早已忌惮,所以在白虎进攻魔界之时,故意拖延援军,间接导致了白虎身死,更在白虎死后立刻重编威武军,欲一举消灭白虎在军队的影响力。
      这些话半真半假,封玄本来已经对云坤不满,加上他从旁怂恿,一怒之下竟然带亲信部队出走上清天,他马上向孟章神君青龙告发。青龙早有接替白虎军队势力的想法,得讯后迅速派兵前去阻拦,坐实了封玄谋反的罪名,而他也在此次的战役中,因为亲手诛杀封玄,而一战成名,为他青云直上之路奠定了基础。

      封玄是否真的谋反,并不重要,关键是他的“谋反”为云坤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扫平了军队改制的障碍,之后重整白虎旧部,再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上清天从上至下,人人都试图从这桩“谋反”中分一杯羹,他便不是谋反,也是了。
      润玉正是看准了人心所向,才大胆设下此计。云坤当日也认可了他的功劳,接受青龙为他请封校尉,为何今日又要重提此事,竟然像是要找茬的样子?

      云坤见他不答话,又重复了一句:“我说的可对?”
      润玉心如电转。
      云坤对封玄谋反之真假心知肚明,却当时并没有提出异议,说明他并不反感他这种揣摩上意,投其所好的做法。执明神君玄武的升迁之路,也是靠着为云坤捕杀不灭者而来的,可以间接说明了云坤喜欢什么样的下属。
      ——要能够为上分忧,又要好控制。
      那么今天的下马威,难道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能够为其所用?

      他躬身回答道:“禀帝君,微臣只有一个主帅,那便是帝君,只有一个忠心的对象,就是上清天。”
      云坤说:“这么说,你告发封玄,乃是舍私情而取大义了?”
      润玉有一刻踌躇,就势认下来,再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是最平庸也最保险的方案。
      但是,富贵险中求。

      他一瞬间主意已定。
      “帝君,封玄反叛,自是忘恩负义,罔顾君恩之举。微臣自察觉端倪后,也旁敲侧击劝说过一两次,无甚用处。微臣认为,封玄对帝君怨愤甚大,长期以往,恐怕动摇军心,不利于帝君整编威武军计划之推进,不若仿效郑伯克段于鄢之典故,欲擒故纵,永绝后患,更可以威慑其他首鼠两端之人。”
      他做过亦步亦趋,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皇子,也做过高处不胜寒,操控群臣的天帝,深知为上位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臣子自作聪明,对自己撒谎。
      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为谋前程,出卖上司的佞臣并不要紧,有欲望,有缺陷,才能为上位者所用。如果巧言文过饰非,只怕还会引得云坤反感。

      云坤冷笑道:“好个郑伯克段于鄢,听起来,你倒是处处在为本君着想了。”
      浓浓杀气扑面而来:“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替本君做主的?”
      润玉坦然跪下:“微臣本着为帝君分忧,也为自己谋前程的想法,擅自揣测上意,罪该万死。帝君说微臣是小人行径,的确不假——”
      他语气转为激昂。
      “可自古以来,成千秋伟业者,不必拘泥于小节,善用鸡鸣狗盗之人,亦可成大事。微臣愿背小人之污名,为帝君驱策,以全帝君之清誉,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帝君有任何处罚,微臣甘愿领受。”
      明明是一番媚上的话,让他说的慷慨傲然,热潮汹涌,配上脸上视死如归之表情,仿佛将一片真心,一腔热血捧于面前,端的看你收与不收。
      云坤语气森森:“当真甘愿受罚?”
      润玉叩首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云坤沉吟不语,大殿异常的安静,只听到沙漏滴滴答答的声音,像人因为紧张而跳动的心脏。
      他良久方道:“此事便罢了。听说,你当了校尉,尤嫌不足,又攀上了陵光神君,让她给你谋了宁远将军这个职务,可有此事?”
      润玉心下一安,知道自己刚才那把是赌对了,只是云坤提起朱雀之事,不知又是何意?
      关于云坤的个性,云珅和朱雀为他提供的信息十分少,他一时间摸不准,只得模棱两可说道:“微臣确实和陵光神君一见如故,得蒙神君看重并推荐,感激不尽。”
      云坤满脸寒霜,冷冷道:“你人聪明,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本君最为厌恶的,就是利用女人感情上位之人。你若是真心仰慕朱雀也就算了,若是......”
      润玉听他话头不对,连忙说:“微臣与陵光神君虽相识不久,但两情相悦,绝非流言说的那样。”
      云坤淡然的语气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退下吧。”

      润玉无声退下,心中叹息。
      这个云坤,和他在云珅梦境里看到的那个软弱的弟弟,完全不像一个人。
      是什么样的磨砺,让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云坤拿起一支笔,缓慢的在书柬上写着字,似乎每个字都似在斟酌。
      “司墨,传我诏令,即日起免去季舒灭灵军宁远将军一职,改任上清天御殿侍卫副统领。”
      司墨闻言大惊:“帝君,我可不愿要这么个手下!”
      为下属者,告发并诛杀上级,换了谁心里都有道梗。当他的上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当垫脚石踩着往上爬了。
      云坤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情:“此人聪明功利,如用之得当,不失为一个人才。把他放在身边,也是为了看看他的本事,能用则用,不能用——”
      他起身,负手而立,语气转为冷厉。
      “.....杀之。”
      ——————————————————————————

      “师妹,你的眼光当真不错。”云珅夸赞道,“不过短短三个月,他就已经当上了御殿侍卫副统领,如此平步青云的速度,实乃罕见。”
      朱雀半掩了略红的脸,轻咳一声:“师兄说的哪里话,什么叫我的眼光。我们都是在为师兄办事。”
      云珅带着几分戏谑:“公事进展的顺利,不知你的私事如何?”
      朱雀却默然不答,云珅叹息道:“罢了,师妹,我就再帮你一把。”
      朱雀抬头道:“师兄打算如何帮我?”
      云珅稳稳的说:“自然是替你除了你的情敌,助你一臂之力。”
      他越来越欣赏容齐这个人了,帮朱雀,也就是帮他自己。无论如何,师妹总还是和他一条心的。

      朱雀急道:“师兄万万不可!你忘了你曾经答允他——”
      云珅看着她,神情古怪:“师妹,你现在怎么如此心软。”
      朱雀抿嘴不语,云珅皱眉道:“你放心,我不是要她的命。”
      容乐死了,他还拿什么控制容齐。
      他慢悠悠的说:“西启国有习俗,三个月就要派使臣去看望新婚出嫁的公主,想来此时,容齐的死讯也要传到容乐那里去了。”
      “公主伤心皇兄之死,大病不起,离王精心照料,夫妻感情更加深厚,难舍难分,想必她那位英年早逝的五皇兄得知妹妹如此幸福,在天有灵,也会得到安慰。”

      朱雀隐然蹙眉:“我上次听念夏回报那边的消息,容乐已经和宗正无忧订好君子之约,做一对假夫妻,只待三月期满,全了两国的颜面,就把和离之事提出来。我看那宗正无忧对容乐并无意思,又怎么会和她夫妻感情深厚?”
      云珅反问道:“师妹可知鬼界的情蛊?”
      朱雀点头:“我自然知道,但是听说情蛊的作用维持不了多久,少则几天,最多也只有十天半个月。”
      云珅似笑非笑的说:“对一对正牌夫妻来说,十天半个月够做许多事情了,比如生米煮成熟饭,比如珠胎暗结......”
      朱雀挣扎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师兄,此事不急于一时。”
      云珅挑眉:“好。”

      待朱雀走远,他往旁边瞥了一眼:“出来。”
      夜帆走出:“帝君。”
      云珅说:“你打算向你师傅告密吗?”
      夜帆恭恭敬敬道:“帝君说笑了,我怎么敢。”
      云珅凝视他片刻,自夜帆不顾容齐反对,提出要跟随他修习幻术后,他就觉得他有些地方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比以前更加冷静、沉着,做事情更加周全,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少了几分少年气息。
      他主动和他师傅生分了,向他靠拢,按理说他该高兴,可是他隐约有些不放心。
      “既然这样,你便帮我把这件事情办了吧。”
      他看重夜帆的天分,有心要提拔他,但是不容许他有贰心。容乐是容齐的逆鳞,夜帆敢应下这件事情,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遵命。”
      夜帆从容离去,并未有半分迟疑犹豫之色。

      转身之时,他眉毛微动,神情薄凉。
      人必须先有了实力,才有和他人平等对话的权利,在这之前,忍耐和牺牲无法避免。这个道理,他前世就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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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兄。”容乐隔了许久,终于见到家人,自是喜不自禁。
      容宣失声道:“乐儿,你怎么瘦了许多?可是离王待你不好?”
      容乐那么一瞬间想要落泪,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二皇兄,我很好,离王也对我很好。”
      容宣眼角含了关切:“当初你的婚事匆匆忙忙定了下来,我们兄弟几个都措手不及,五弟听说还坚决反对过——”
      提到容齐,不知为何,他温和的眼睛弥漫上一缕愁色,把话题岔开了。
      “乐儿,你看这是父皇和母后派我给你带来的家乡特产,你可还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容乐问道,“父皇和母后可还好?三皇兄和四皇兄还好?”
      “他们都好,父皇最近经常带着丽妃娘娘去避暑山庄游玩,母后天天吃斋念佛静养身体,三弟逐渐习惯了用假肢行走,四弟就比较郁闷,又被派去了东海国......”
      容乐一颗心慌得砰砰乱跳,却假作不经意的样子:“那五皇兄,他怎么样了?”

      “......五弟他本来身体就一直不好,自你走后,郁郁寡欢,缠绵病榻,连续咳了几周的血,父皇请了全皇宫的御医为他会诊,最后诊出乃是肺痨之症......药石无医,已经病逝一个月了。”
      容乐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二皇兄你说什么?”
      容宣脸色灰败,仍然稳稳的说:“乐儿,你要接受现实。五弟他......过世了。”
      容乐的面孔失去了血色,全身冰冷,体内的力气像泉水般突然流泻了出去,手和嘴唇一起都在颤抖,硬是抖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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