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是朵灵芝精》翛然瑄

71、第71章 毕生心血

　　1

　　半个多月后，和亲的使团抵达了戎羌城。

　　辟奚早早便在城门驻守，等待迎接使团。再回到戎羌城时，灵芝觉得恍如隔世。街道上还是裹着黑色头巾的吐谷浑人，还是熟悉的风景。使团的队伍从城西门进入，穿过整个城市，在城东闹市街的驿站住下。

　　驿站不远处，就是小莱办绣展的那间铺子。那铺子后来专门用于售卖吐谷浑人的绣品，供应绣品的，自然是小莱当初教出来的那些学生。自上次绣展声名鹊起后，这里的生意一直不错。灵芝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秀坊，有些出神，突然脑海里萌生了一个念头，似乎留在这里也不错，又有虫草加持，在这里修行，似乎比回去更好。

　　“顾家小姐……”

　　灵芝正隔着人群看着那间秀坊铺子胡思乱想，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灵芝一回头，看到是潘老先生。身后跟着三个学生，都背着大大的箩筐，上面用布盖着，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那日一别，约有两个多月没见。潘老先生的气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中竟然多了一根拐杖。走过来的每一步都颤颤巍巍的，他应该只是从赛宗寺走来，算算距离，不过两三里地的距离，却喘得不行。脸上不是运动后的潮红色，而是发白，嘴唇泛着青紫色，看着有点吓人。

　　“潘老先生！”灵芝穿过人群，慌忙上前去搀扶他。

　　“哎，你等我喘喘。”潘老先生见灵芝走进了，忙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呼吸。

　　站定了良久，潘老先生似乎才缓过劲儿来。

　　“咱们进去说。”灵芝扶着他，慢慢向驿站大堂走去。

　　辟奚预留了整间驿站给和亲使团休息，随行的小厮军人忙着整理和布控，大堂内人来人往，乱作一团。

　　辟奚在赛宗寺摆了宴席，邀请大家去。灵芝想起一旦自己进入赛宗寺，自己的法力就被困住。再加上传音人那双不安好意的眼神，灵芝觉得去了总是很被动，便谎称身体不舒服，留在驿站休息了。

　　小莱忙着安顿益西措嘉和人参他们，就灵芝一人得闲，想着不知何日再能来，便在附近晃悠晃悠，这就遇到了潘老先生。

　　“辟奚摆了宴席，你怎么没去？”刚坐定，潘老先生就问道。

　　灵芝面露难色，吐了吐舌头说：“在赛宗寺困久了，一去那地方就发憷……”

　　“这孩子……”潘老先生佯装生气地瞪了灵芝一眼，说：“你不去，害得我还得专门跑一趟。”

　　“我拜托梁肃、啊不！梁大人去找您，问您拿东西的。”灵芝忙解释道：“他没去吗？”

　　“去了去了！”潘老先生似是真有点生气，说道：“我又不认识什么梁大人，我这毕生的心血怎么可能随意托付给他？”

　　灵芝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

　　潘老先生招了招手，三个学徒赶忙把箩筐摆在灵芝面前。潘老先生掀开其中一张布，露出了里面塞得慢慢的羊皮卷。潘老先生随手拿出一卷，说：“这些都是我在戎羌这小一年里写的，有所见所闻，有民俗文化，也有地里人文，我编了号，也详细注明了吐谷浑和吐蕃的不同之处。你把这些都带回去，去金城的集成书院，找一位叫刘日句的先生，他是我的表弟，你把我的这些记录都带给他。”

　　灵芝点了点头，遂招手，叫来了几个小厮，让他们将这三箩筐羊皮纸搬到马车上去。

　　当小厮伸手提起箩筐时，潘老先生有些不舍地拦了一下，叮嘱道：

　　“这些东□□此一份，是我这十个月的心血，若是让我再写第二次，以目前身体的状况，怕是再也写不出来了。还请你们务必小心收藏，莫损坏了……”

　　灵芝看到潘老先生眼里的动容，赶忙嘱咐道：“还是先搬去我房间吧，我亲自看着，定不会有任何闪失。”

　　听到灵芝这么说，潘老先生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收回了拦着的手，依依不舍地看着小厮拿走了那三框羊皮纸。

　　“先生真的不随我们回去吗？”灵芝问道。

　　“不回去了。”潘老先生摇了摇头，说：“我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不折腾了。”

　　“怎么会，先生定能长命百岁的。”灵芝虽然明白潘老先生说的也是事实，但这些年在人世生活，大体也明白了有些谎言还是要说的。

　　“你也不用哄我开心了。”潘老先生倒是活的明白，晃了晃手里的拐杖，说：“吐蕃这里的人，大都只能活三四十年，这里的水土大体是对老人不太友善的。我已然年近花甲，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能死在吐蕃，把咱们汉人的文化传播过来，也算是知足了。”

　　灵芝见潘老先生是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开口规劝了。便叫来了小莱，在驿站的厨房亲自下厨，给潘老先生做了顿牛肉面。

　　由于这次有使团的厨子在，准备的佐料都很齐全。不仅有白面，还要蓬灰草，在使团厨子的指导下，终于做出了一顿地地道道的金城牛肉面。潘老先生胃口大开，一个人竟然吃了满满两大碗。

　　最后也不知道是面里的热气还是潘老先生难舍别离，眼睛一直都湿润着。

　　灵芝隐约觉得与梁然还是有机会再见的，但此次一别，跟潘老先生定是此生最后一面了。想起他们三人在戎羌城相互扶持度过的日日夜夜，灵芝心里泛起一股苦涩，这股苦涩感，是自打祖母去世后，再没有过的。

　　2

　　傍晚，灵芝命使团的小厮驾马车送走了潘老先生。便回了房间，和小莱在屋内逗弄人参玩，日子过得飞快，人参长得也很快，这些日子已经能在床上爬来爬去了，对于长大这件事儿，人参比任何人都期待。三人正笑闹着，忽闻楼下传来了争吵声。

　　灵芝让小莱在屋内守着人参，便下楼去查看。

　　一对年长的吐蕃夫妇拉着益西措嘉，嘴里说吐蕃话，旁边还有一个跟益西措嘉有几分相像的女子，试图调和三人的冲突。周围围着六七个士兵，手里都拿着武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跟着宴风义的副将跑了过来，副将看上去很是年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身体练得精壮，虽然样貌平常，但因为精气神极好，多少也能归进皮相好的那一波里。灵芝记得宴风义叫他“魏忠”。

　　魏忠上前跟灵芝行礼。

　　“这是怎么了？”灵芝问道。

　　“应该是那个吐蕃女人的父母，”魏忠回答道：“似乎是找吐蕃女人什么事儿，下官不懂吐蕃话，问了需不需要帮忙，吐蕃女人说不用管。接过他们没说两句就起了冲突，顾小姐，您看看怎么办？”

　　魏忠似乎颇为难，这里毕竟是使团下榻的驿站。虽然可能是家事，但吐蕃人上门拉拉扯扯，传出去还是对使团的声誉不好。所以魏忠言下之意，还是希望灵芝能出面调和，毕竟益西措嘉是灵芝带来的。

　　益西措嘉的父母见灵芝来，下意识的松开了拉扯的手。虽然他们不知道灵芝是什么身份，但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在使团内，吃穿用度不菲，士兵都礼让的角色，肯定是不容小觑的，自然透出了几分敬畏。

　　灵芝站定，缓缓开口问道：“益西措嘉，这是这么了？”

　　益西措嘉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撕扯得皱皱巴巴，很是狼狈。还没等益西措嘉开口，那个跟益西措嘉长得极像的女子突然跪在地上，抱着灵芝的腿，用着十分流利的汉话哭诉道：“求您放过我妹妹吧，让我们带她回家吧，家父家母都需要她，我们真的不忍心让她去盛京城……她年纪还小……实在不行，我替她去，求求您……”

　　灵芝听到女子这么说，很是惊讶。怎么听上去是自己逼迫益西措嘉离开戎羌城似的……

　　灵芝有些吃惊地看向益西措嘉。

　　“格桑，别闹了！”益西措嘉很是慌乱，说道：“我是自愿去盛京城，没人逼我。你快带着阿爸阿妈回去！别闹了！”

　　“#￥%&……”桑格用吐蕃话争论了起来。

　　灵芝皱了皱眉头，小声问魏忠：“咱这边有没有人会讲吐蕃话？”

　　魏忠摇了摇头，说：“本来有两位师傅会的，但将军和梁大人带去赴宴了……”

　　灵芝叹了口气，冲着争论不休的益西措嘉的家人大声说道：“我本也无意带益西措嘉走的，这样，你们回家自行商量好不好？驿站毕竟是使团休息的地方，影响了各位大人休息，不太好。你们回家商量好了，再做决定好吗？我们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启程，如果益西措嘉还是要跟我们去盛京城，太阳升起之前回来便是。如果不去了，就不用来了，您看这样好吗？”

　　“你、你愿意放我妹妹回家？”桑格一脸震惊地看着灵芝。

　　灵芝耸了耸肩，说：“本来也没限制她的自由，请随意。”

　　显然年事稍大的父母不知道灵芝说什么，只是见到大女儿桑格神情古怪，忙问道。桑格用吐蕃话解释了几句，益西措嘉的父母更似得到了什么批准似的，立刻强硬地拉着益西措嘉离开了驿站。益西措嘉拗不过，只好生生被父母拉走了。

　　走之前，桑格跪地给灵芝磕了好几个头，弄得灵芝莫名其妙。

　　四个吐蕃人离开后，驿站才安静了下来。魏忠对灵芝抱了抱拳，以表感谢。

　　“大家早点休息吧。”灵芝打了个哈欠，说：“明早还要赶路呢，大家辛苦了。”

　　说完，灵芝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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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益西措嘉是有别的使命才要跟灵芝去盛京城的。
顺便说个小知识，刘日句是《旧唐书·吐蕃传》的编撰人，这本书是研究唐代吐蕃史及唐蕃关系十分重要的历史资料。
潘老先生是杜撰的，这里只是稍微借用刘大师之名，客串一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