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是朵灵芝精》翛然瑄

49、第49章 回乡奔丧

　　1

　　那夜，顾长亭是歇在蘼芜轩的。自打冯氏怀孕以后，顾长亭又回到了田小娘房里。

　　多少年后，顾长亭想起那一夜，都会惊出一头冷汗。依照惯例，云雨之后他拥着田小娘入眠。那夜，不知哪儿来一股冷风，吹开了窗子。窗子撞在窗棱上，惊醒了顾长亭。初春，月色皎洁，窗前的柳条随风摇摆，银白色的银光打入屋内，似给一切镀上了一层霜。

　　顾长亭想起身关窗，却被田小娘环住了胸膛，动弹不得，他便想拿开她的手。成想，掀开被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头发润滑，折射着月光，很是刺眼，拨开那头发，却看到田小娘的脸上竟生出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从银白色长发里伸出来的耳朵，竟然与那狐狸一模一样。身子还是人的身子，但露出来的部分，都长着绒毛。最可怕的是她的手，顾长亭看到那只搭在自己胸前的手时，差点吓得尿了裤子。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长，似是稍微用力，便能将他的心轻而易举给掏出来。

　　顾长亭顿时一身冷汗，却又不敢惊醒田小娘，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顾不得穿衣服，便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院内。此时丑时已过，下人们都回房歇息了。院儿里的冷风一吹，顾长亭才冷静了下来，径直跑去了訾管事的房内。

　　田小娘在床上睡得正香，隐隐约约听到屋外有动静，下意识的去伸手摸睡在身边的顾长亭，没想到胳膊搭出去了，竟然一场空。田小娘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床上空空，除了她自己，只有一床被子在。

　　顾长亭是什么时候走的？田小娘心中疑惑不解，却看到屋内的窗户竟然开着。窗外许多火把在窜动，莫不是府内走水了？田小娘慌忙起身，拽起一件衣服给自己披上。

　　可是抓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衣服拿起来，田小娘这才看清了自己的手，指甲竟然有三寸长！又黑又粗又尖，像极了什么动物的爪子，手心手背乃至手腕都长满了白色的细毛，田小娘看到自己的手，吓坏了，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呆在了原地。

　　这时，房门被人粗暴的踹开，田小娘刚想去责骂。却见进来一个头戴芙蓉冠，竖插子午簪，手里拿着佛尘的道士。道士看到自己大惊失色，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听不懂的，劈头盖脸就往自己脑门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篆。

　　“何方妖孽！”道士指着田小娘，怒斥道：“何故来人间霍乱！”

　　“你！你才是妖孽！”田小娘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额头上的符篆烧得她疼得不行，慌忙撕掉，骂道：“你深更半夜私闯官眷后宅！你、你这是……”

　　未等田小娘说完，道士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抵在了她的脖颈处，田小娘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田小娘在道士的胁迫下，走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就看到蘼芜轩的院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几十号人，家丁们都举着火把，陆陆续续赶来的十几束火把将院子照得透亮。所有人看到如同半人半狐的田小娘时都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几个胆子小的女使霎时间就吓昏了过去。

　　田小娘看到人群最前面的便是刚与她云雨过的顾长亭，慌忙对他伸出手，凄喊道：“官人！救我！”

　　她这一喊，吓得顾长亭连连退后好几步。

　　“大师，这是？”顾长亭不解地看向那道士。

　　道士从腰间又摸出一张符篆，贴到了田小娘头上，田小娘觉得自己全身一吃痛，似是有一股力量被剥离自己的身体，然后又迅速地回来。这力量蛮横的一出一进，田小娘痛得跪在了地上，当下一股热泪夺目而出。

　　而在众人眼中，这一幕很是惊悚。眼可见符篆触碰到田小娘时，有一瞬间恢复了自己原先的模样，但很快又变成了这幅半人半狐的妖样。恢复狐妖样后，额头上的符篆立刻化成了灰，田小娘也痛苦地跪在了地上，而她眼眶里流出来的眼泪，却是深红色的，如同鲜血。

　　“怕是您的妾室早被这狐妖生吃了，便幻化成这人样，住在府上。”道士的剑还在田小娘的脖子上，因为她跪地，而划破了脖颈处，而流出来的血与眼泪是同一种颜色：“妖界，颜色越浅的道行越深。顾大人，这狐妖少说也有了千年的道行了。”

　　“不！不可能！”顾萋萋冲出人群，大喊：“我小娘怎么可能是狐妖！”

　　幸亏甘娘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顾萋萋，才没让她冲过去。

　　“她已经不是你小娘了，”道士说：“狐妖吃了你小娘，所以幻化成她的模样。”

　　众人听到道士这么说，都背后一凉，倒吸一口凉气。顾长亭想到自己刚才搂在怀里云雨的竟是只千年的狐妖，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我不是！我不是！”田小娘挣扎着，但被道士死死按在地上，只得使劲儿仰着头看着人群里的儿女拼命喊到：“萋萋，游之！我是你们娘啊！你们要救我啊！”

　　田小娘看到了昔日最疼惜的儿子如同躲避瘟疫似的看向自己，眼中除了惊恐无他。刚才还在温存的郎君，却找了人来致自己于死地，陈氏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看着自己。而那些，过去巴结自己的，伺候自己的下人们，却都躲着自己，一个个都在等道士杀了自己。

　　“官人！我为你生儿育女！你不应该认不出我啊！”田小娘哭喊着：“萋萋、游之，我是娘啊！他们认不出我来，你们怎能认不出呢？”

　　“切莫听她妖言惑众！”道士一脚踩在田小娘脸上，怒斥道：“今日你既已落在我手中，就别想再迷惑他人！”

　　2

　　与此同时，溪客堂，老夫人房内。

　　“小姐，当真不去看看嘛？”小莱将碗里的药递给灵芝，说：“小昭去那边看了，说看到田姨娘变成狐妖了！”

　　灵芝接过药，慢慢地给老夫人喂药。狐狸说，老夫人这药，需要每两个时辰喂一次，可是老夫人每日醒的时间至多一个时辰，剩下的药，只能在她昏睡的时候慢慢喂进去。快了慢了都不行，多了也不行，不然睡梦中呛进气管，分分钟要命。其他人喂药她都不放心，所以这活儿一直是灵芝和邵妈妈两个人做。邵妈妈年纪也大了，熬不起夜，所以晚上喂药的活儿都是灵芝在守着。

　　一天了，灵芝一直都在想狐狸是什么时候给田小娘种的妖毒。思前想后，似乎也只有那一次田小娘为了重新夺回顾长亭的心，装过一次病，请狐狸去医治。算算日子，也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开始狐狸就已经为自己做打算了吗？

　　狐狸就这么把妖毒种在田小娘身上，若是让城隍爷知道他谋害人命，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想想这事儿就觉得不好，后患无穷，灵芝这一天都心烦气躁的，现下蘼芜轩那边更是吵闹，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去看田小娘的惨状。就是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何苦掺和进这档子破事里。

　　“莫要管那些闲事，”灵芝说：“我们只管顾好祖母便是。”

　　“是……”小莱默默地低下头，便不再言语了。

　　时间过得很慢，这碗药，感觉喂了好久，刚送进嘴里，就从嘴角流了出来。反反复复，花了半个时辰才都吃下去。

　　“小、小姐！”小昭跌跌撞撞地从前院跑了进来。

　　“小声点！”小莱的食指比在嘴前，说：“仔细惊着老夫人！”

　　“小姐，”小昭慌忙压低了声音，凑到灵芝旁边，小声说：“老爷、老爷一剑刺死了田小娘！”

　　3

　　三日后，顾羡之从盛京城赶了回来，一身孝衣，跪在堂上。

　　顾长亭见到他时，顿时气得不想说话，最后还是忍不下去，怒斥道：“还有两日便要科考了！你回来作甚！”

　　“我小娘去世，做儿子的怎可不归？”顾羡之跪在堂下，眼睛通红，似是一路哭着回来的。

　　明明顾长亭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已经吩咐府内的人莫要让顾羡之知道此事了，怕的就是影响他科考。偏偏怎么就是让他知道了！而且顾道之为何不规劝他以大局为重，竟放任他回来！

　　顾长亭黑着脸问：“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回老爷，我看到是田小娘吩咐人送出去消息的。”在一旁的訾管事的先插嘴说道：“那日我跟夫人禀报此事的时候，田小娘在兰华院请安，是一并听到的。”

　　“这个妖女！”陈氏听闻很是生气，大力拍了一巴掌在扶手上。

　　这话在顾羡之听来很是刺耳，当下脸便拉了下来。明明小娘已经去世了，都说死者为大，为何还这般辱骂娘亲。

　　“你、你别误会。”陈氏看到顾羡之的脸色阴沉，料想顾羡之刚回来，还不知来龙去脉，莫不是以为她口中的“妖女”在暗指韩小娘，慌忙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你小娘……”

　　堂上这么多人，顾长亭狠狠地挖了陈氏一眼，陈氏赶紧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算了……回来就回来吧。”顾长亭叹了口气，说：“明日你小娘下葬，你便陪着去吧。”

　　“下葬？”顾羡之抬起头，一脸悲伤地看着顾长亭，失声说道：“没有葬礼，没有超度，连头七都还未到，父亲便要如此草草下葬吗？”

　　“你这是什么话！”顾长亭怒斥道：“你在质疑我吗？”

　　顾家接二连三死了两个小妾，其中一个还是金城人人都知道的妖女韩松韵，若是再将田小娘是只狐妖的事儿传出去，众人得以为他顾长亭这是何等好色之徒，竟总被妖女迷惑，怕不是顾家的颜面丢尽了。自然两个妾室的葬礼都是草草置办的，尽可能低调掩人耳目。

　　“哎呀，老爷！羡哥儿这是丧母心痛，有点着急，您别往心里去，”陈氏在一旁打圆场，说：“我且与羡哥儿好好说道说道，他就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了。”

　　“你娘是妾室，国法礼制贯没有给一个小妾风光下葬的道理，还要超度？你书莫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顾长亭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