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县主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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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夫走了？”看到訾管事的来回禀，老夫人端起茶碗，随口问道。
“是，”訾管事的俯身行礼，答曰：“主君特地给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老夫人讪讪地笑了笑，便不再做声了。
訾管事的被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摸不到头脑，二两银子看个小病，不少了啊？而且田小娘就是撒娇，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二两买个药丸不便宜啊。
老夫人喝了口茶，心里默默骂道，顾长亭是真当打发乞丐的呢，去济世堂看病的人，莫说是二两，十两怕是都不好给出手。二两银子，莫不是羞辱人家？
“田、田小娘得的什么病？”向来寡言少女的灵芝突然开口问道。
訾管事的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胡大夫看了，无大碍，就是有些淤血攻心。给了颗活血通经的药丸，就离开了。”
看再无大事，邵妈妈便使了眼色，訾管事的立刻机灵地俯身行礼退去了。
看訾管事的走了，老夫人才开口问灵芝：“你问田小娘作甚？”
“父亲只给了二两，我觉得有点少，所以想问问是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病，”灵芝随口找了个理由，说道：“要是麻烦的病，我还想求祖母要不要在差人送些银子过去。”
“这样啊，”老夫人吹了吹手里的茶汤，说：“有心了。”
“咱们伊姐儿长大了，”邵妈妈也在一旁夸奖道：“已经越来越懂事儿了。”
老夫人也跟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那孙女回房温书去了。”灵芝起身行礼，退出了房间。
临着灵芝出去了，老夫人才缓缓对邵妈妈说道：“莫不是这孩子知道什么了？她向来不闻世事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儿来了？”
“不可能吧，那时她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娃娃，能知道什么？”邵妈妈回答道。
“可现在不是了啊，”老夫人说：“虽然我也不知那日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但她小娘的确死得稀奇。那日府上能管事的就田小娘一人，事后她怀疑也不足奇。尤其是蘼芜轩的那个，贯会撒娇耍心眼，就算以前不知道，这些个日子也该清楚她那点伎俩了。”
“莫不是伊姐儿想查此事？给她小娘讨个公道？”邵妈妈突然担心起来。
“我就怕这个！”老夫人拍了拍自己那条不好用的腿，说：“我日子也不多了，活一日是一日的人，要是我走后她真查出来个一二，要跟田小娘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肯定没人照拂她，可怎么办？”
“那……怎么办？”
老夫人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2
因着这次中元节灯会之盛大，集贤书院的所有学子们都很是兴奋，整日聊的都是灯会的那条街又立好了什么样的灯。虽点灯仪式在中元节当晚，但仅是就着白日看到，也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当然，始终有一人游离在这股子兴奋之外——傅善香。
似乎除了读书，什么事儿都无法令傅善香兴奋起来。十六人的书院，只有她一人格格不入。
直到诸太傅宣布了一件事儿，才让一直如一滩死水一样的傅善香起了丝波澜——允许女童参加明年的春闱。
“如各位所知道的那样，每年科考，士大夫手里都有两个公荐名额，”诸太傅摇着扇子，缓缓说道：“我曾任天子师父，所以有三个公荐名额。明年春闱允许女童参加，所以我这多出来的一个名额，肯定给傅善香。给她倒不是觉得她解试会落第，而是鼓励更多的女童以后能参加科考。”
诸太傅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顾家的三姊妹。
顾白露打从开始就定了主意不参加科考，所以在书塾读书也不是那么卖力。这一年来反倒是女红的技术飞速增长，还在初夏举办的“秀套扇”比赛里拿了名次。要知道参加这比赛的都是职业绣娘，她一个大家闺秀拿了个不错的名次，她的套扇还在城西的秀娘坊展出了一个月，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子。
顾萋萋更不会参加了，虽然一方面觉得好好读书能博得父亲的好感，但另一方面还是相信田小娘的话，女孩子归根到底还是要嫁人的，读书识字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讨男人欢心的事情，男人谈起家国大事也是能跟着说上几句的，在那些个莺莺燕燕里能显得与众不同些。况且田小娘坚信着一条质朴的真理：要是科考真的对女人好，陈氏怎么可能不让顾白露死命学呢？陈氏毕竟是大家出身，她都不鼓励自家女児好好读书科考，她往那儿凑什么。归根到底仕途还是男人的事儿。
灵芝属于紧跟教学进度学习的学生。只要是超纲的、延伸阅读的、提前预习的，概不涉及。算是稳扎稳打吧，但她作的文章总一股子程式，没什么个人看法。而且诸太傅总觉得她少了些冲劲儿。
商籍子女不能参加科举，说白了李家三个姐弟算是自动除名了。所以诸太傅先前不喜李家塞那么多孩子进来，但又碍于学院的房子和运作又少不了李家的资金支持。李健觉得即便是不参加科考，自家孩子学些读书做人的道理也是有用的，尤其是他们做盐运的，时刻受政策影响。要是自家孩子以后接手生意，无意中踩了朝廷的雷区，那辛辛苦苦攒了三代人的生意，都得付之东流。后来讨价还价，李家四个孩子只收了三人。
所以整个集贤书院十六名学子，只有十人参加科举。这令诸太傅很是沮丧，只能寄希望于明年春闱后扩充学生人数，三年后再战了。
“那剩下两个名额呢？”王俊民问道。
最在乎剩下两个名额的，就是王俊民、李梓和周伦这三个寒门出身的学子。顾家三个不需要，顾家本就是士大夫，自己老子爹就能公荐，若是为了避嫌，便拖熟识的朋友便是。梁肃和原风义更不用说，本就是京城人士，家里关系都是能通天的，不用诸太傅操心。
毕竟有了公荐的名额，基本就不太担心解试了。不仅如此，因着有诸太傅推举，到了省试也定能得考官高看一眼。李梓和周伦都下意识地看向诸熏，诸太傅怎么也会留个名额给自家儿子吧？
“你们三个，”诸太傅指了指王俊民、李梓和周伦：“今日课后留下，我单独给你们出题做文章，最后一名就只能跟我家那臭小子一起空手自己奋斗吧。”
王俊民三人惊异地看向诸熏，诸熏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抱着胳膊瞅着他们仨笑得没心没肺。诸太傅竟然舍得自家儿子，将两个名额都给他们？！
实际上诸太傅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即便没有公荐，以诸熏的实力，至少也能杀入省试。
3
县主娘娘带着梁肃和梁然来拜访顾府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县主娘娘的马车刚停在顾府门口时，就招来了附近的百姓围着相看。金城鲜有皇族莅临，对普通人来说今日能见到一位，也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县主的马车是四架的“夏篆”，据说是官家钦赐的。“夏篆”彩漆艳丽、雕刻精美、挂着的夏幔也是如蝉翼般轻薄，风一吹，折射的光泽如同流水般丝滑柔顺。连拉车的那四匹马也是上等的汗血宝马，毛发金黄，线条优美，昂首挺拔，跟旁边护卫队的枣红色战马比起来，显得格外高贵。
顾长亭带着陈氏和三个儿子早早便在门口迎接，县主娘娘拉着女児梁然款款走下车来。身后骑马的梁肃和原风义也赶紧跟了上来。见到梁肃和原风义，顾羡之很是开心，碍于身份地位，只得站在顾道之身后，看着他俩傻笑。
顾长亭赶紧将一行人迎进正堂。陈氏昨日便将府内洗好的纱帘换上，墙壁、地板也是命下人仔仔细细打扫过的，此时的顾府焕然一新，遂没有精致的庭院和昂贵的装饰，但也一派质朴典雅。陈氏得知县主娘娘喜欢紫色的桔梗花，还特地命人去找了西街口“繁华”的老板娘年专门设计了插花，摆在正堂的打眼处。
县主娘娘不到四十，保养的很是好，皮肤白里透红，看上去也就像是三十左右的样子。县主娘娘额发梳得一丝不苟，鬓上插着的簪子是镂空彩金的桔梗花，簪子上点缀的紫色宝石，虽然颗粒不大，但数量多，而且颗颗颜色纯正，很是漂亮。配合着簪子，县主的衣裙也是紫金相交，走起路来，折射出死光水滑的色泽，一派贵气。
郡主梁然似是遗传了父亲，五官跟母亲倒并不是很像。但气场很是想象，举手投足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皇族高贵的感觉。只是从下马车以来，梁然的心情就好像不是很好，眉间的愁郁自始至终挥之不散。虽然举止得体礼貌而不失亲切，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是心事重重的。
陈氏倒是第一次见梁肃，梁肃生的很是俊朗，眉眼之间像极了县主娘娘，但却没她们那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一直是笑盈盈地跟着顾道之说话，似是亲兄弟般。陈氏看得好生欢喜，将来顾道之若也能入仕途，有梁肃这个未来的小王爷做知己，自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众人对那原风义就没那么殷勤了，一见面原风义就凑到顾羡之身边大说特说，似是毫不顾忌顾羡之的庶子出身。顾长亭原先就对原风义是什么来头保有疑问，侧面跟诸太傅也打听过，诸太傅却说不知，只知是跟着梁肃一块来的，心中就把他当做是梁肃的伴读书童了。可今日县主娘娘登门拜访，他竟然也大剌剌地跟过来，看他跟梁肃的相处模式，似乎也不像是伴读书童，更像是朋友。毕竟过多打探不不太好，顾长亭也就按下疑问，以礼相待了。
“这是我给几个孩子带的礼物，”落座没多久，县主娘娘便唤来女使，呈上六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盒，指着三个细长的木盒说：“这是给三个哥儿的。”
县主娘娘拿出其中一个长的小木盒，推开木板，里面放着把折扇。
“哎呀！这一看就是出自樊大师之手的！”陈氏看到扇柄上那个梅花刻印，就认出来了。
樊梅做扇子在盛京城是一绝儿，他爱用檀木做骨，磨碎的檀粉熬成纸浆做面。因着工艺复杂，用料昂贵，他一年也做不了几把扇子，做出来了也都是直供皇室使用的。当年陈氏的父亲就喜欢得不行，到后她出嫁为止也没弄到一把，只是借了同僚某位王爷的拿回家细细观赏过。陈氏也就见过那一回，到现在都印象深刻。扇子摇起来，檀香味缓缓蔓延，闻着这味儿，人都觉得心里特踏实。
“顾夫人好眼力，”县主娘娘笑着点点头，说：“不过这三把扇子不是您口中的樊大师做的。”
“不是？”陈氏有些惊奇，按理说她不可能认错那梅花刻印呀！当年她还照着细细描画过，后而秀在帕子上送给父亲讨欢心的：“不会吧？”
“樊大师去年病故了，”县主将木盒递给陈氏，说：“这是他的小儿子子承父业，说起来算是小樊大师做的。”
“这样啊。”陈氏接过木盒，还是喜上眉梢地说：“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樊大师不输樊大师。”
“可不是嘛，”县主娘娘笑着说：“小樊大师改良了工艺，一年做个百十来把不是问题，所以现在樊家的扇子也没那么金贵了。顾夫人要是不嫌弃，全当给哥儿几个当个玩具吧。”
“哎呀！县主娘娘太客气了。”陈氏被恭维的全身舒爽，说道：“我先替三个哥儿谢谢县主娘娘！”
“这三个是给三个姐儿的，”县主娘娘又指了指另外三个短粗一些的木盒子，说：“这是京城琼玉楼的点翠。”
“谢谢县主娘娘！”陈氏喜上眉梢，点翠多金贵，做工复杂不说，点翠多难得到，更是不用说了：“真是太客气了。”
“哪里话，”县主娘娘笑眯眯地说：“我家肃儿在金城多有打扰，还亏了知府老爷多多佛照呢。”
“梁肃学问做得好，人也规矩，诸太傅总是夸他最成气，何谈找佛。”顾长亭赶紧说道：“我儿能与他同堂，也是顾家的荣幸。”
“顾大人客气了。”县主娘娘说：“我知道几个月前跟吐蕃谈判的事儿，虽说有晏家军护着金城，但我始终不放心，修了好几封书信让肃儿回京，他就是不听我的。多亏顾大人派了衙门的衙役护着集贤书院，不然我就是亲自来金城，也要把肃儿带回去。”
“县主娘娘谬赞了，”顾长亭赶紧回礼：“这都是我的本分。诸太傅愿意来金城办学惠及乡亲，我自是要护他和学子们的周全。”
“母亲，我先回别庄了。”本来就心事重重地梁然突然站起身，行了个礼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堂：“我到了以后会让马车回来接母亲的。”
这一举动令顾家人很是不解，顾长亭和陈氏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呀，郡主怎么这么生气的走了？
“舟车劳顿，然儿身体一直不舒服，”县主娘娘面露尴尬，说道：“可能是这会儿头疼病又犯了吧。”
“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陈氏赶紧关心到：“我们金城这有个胡大夫……”
“谢顾夫人好意，”县主轻声打断了陈氏，说道：“我们从京城带大夫过来了。”
“哦，这样啊。”陈氏讪讪。
4
待县主娘娘走了以后，灵芝收到了兰华院送来的点翠钗。陈氏让顾白露先挑了，才将另外两个送到蘼芜轩和溪客堂。
灵芝没见过，只觉得这钗子蓝盈盈地看着很是怪异，随手拿起发钗想就近查看，但手刚触到发钗，一股血腥味从她舌尖溢了出来，脑海里也是各种蓝色的小鸟被屠杀的画面，吓得手一松，发钗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两节。
“哎呀！六小姐！”小莱见到翠钗摔成两节，心疼得不行，赶紧捡了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东西！”灵芝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那些小鸟的仇恨、恐惧、不甘如同黄沙漫天似的将她裹挟其中，遮天蔽日，透不过气。
“翠钗呀！”小莱心疼地不行，口气略显责备地回答道：“多少京城的官家小姐求都求不来呢，你怎么就这么给摔碎了！”
（“京城的贵族似是很喜欢那些蓝色，”）人参在一旁说道：（“那些蓝色，出自一种叫翠鸟的鸟类身上，因着贵族喜欢，匠人大肆捕杀，拔了她们的毛，做成了这些首饰……”）
灵芝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眼睛里满是那些鸟被捕杀的挣扎和哀嚎，这股绝望的感觉，让她似是看不到了现实生活。
（“这些匠人，贵族称他们为‘点翠人’。”）
点翠人……灵芝在心中默默将这词记在了心中。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33章 县主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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