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江湖之往生雨》夏雪拉shirla

3、第一章 始于结束2

　　“今日如何？”
　　唐紫苏端起桌上的清茶，猛喝了一口，答道：“今日复习了一遍前五式，第六式方看了前面几页，还不是太懂。”
　　“先自己琢磨，若还是参不透，再来问我。这几日病着没去督你练剑，可不要偷懒。”
　　见徒儿满头大汗，卧在软榻上的妇人递过一方巾帕，“明儿放半日假。屋中米食所剩无几，晌午后便去城里买些回来，顺道把这做好的针线活交给王妈妈，快去快回路上不要耽搁。”
　　唐紫苏心下大喜，接过装着衣物的篮子，翻看了一下，“您近来身体不好，这些活还是徒儿来做——”
　　“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婆婆妈妈。”说着，妇人在徒儿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只专心练剑，其余诸事皆不用挂心。”
　　“可是——”
　　“好了。”妇人用命令式的口吻打断了她。
　　唐紫苏怕师父动怒，忙将话收回，吐了吐舌头，便不再做声。
　　翌日，市集。
　　唐紫苏来到王氏衣庄前。
　　这衣庄门面算是阔气的，因其做的都是大户的生意。门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笔笔生辉，据说是托了关系让扬州的一豪气员外爷给提的，故此生意颇好。
　　唐紫苏在门口站定，刚要去寻王妈妈的身影，一个响亮的嗓门就劈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哎呦喂，总算来了！”
　　门里走出一个身着艳丽服饰的女人，甩着手绢摇摇摆摆地过来，像是一条水蛇。
　　“王妈妈，”唐紫苏应了一声，忙将手中衣篮递与过去，“这次的衣物都修补好了。”
　　王氏随手翻了翻，瞧了几眼，颇有些不悦，“活儿做的尚可，就是下回可得准时送来。否则，我可不敢担保这工钱还能如数而付。”
　　唐紫苏忙解释道：“近些日子家中有事，所以晚了些——”
　　“不管什么原因，我这衣庄可不比一般人家，做的都是大户的生意。要不是你母亲有些手艺，老娘才不会把活儿交给你们这样的城郊村里人。下回要是再让我催着，可仔细你的工钱，”王氏不耐烦地唠叨了几句，又道：“喏，新一批要修补的衣服都在这儿了，要求都记在这张纸上，回去好好看，可仔细着。”
　　唐紫苏被这王妈妈不讲道理地说了一通，心下自是不悦。她接过衣物，嘴上敷衍地应了声，朝伙计领了工钱，便快步迈向门外。这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现下到了初春，虽说是处处生机，一片盎然，却仍有微微寒意。傍晚余晖下，温旭的和风忽的化成了凛冽寒风，像是一个调皮的孩童，淘气地追着街上行人。众人皆是紧紧裹衣，步伐匆匆，唐紫苏也不例外。
　　她在城内的事已办完，此时天色式微，便加快了脚步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方转过一个巷口，忽而听见前面一声令喝——
　　“你小子到底给不给？老子没时间跟你磨！”
　　“快交出来孝敬大哥，没有就滚蛋！在这里混着作甚？！”
　　她抬眼看去，一帮乞丐正围着一个蹲坐在墙角的人嚷嚷着。
　　“大哥跟你说话呢，听见没啊？新来的总得孝敬孝敬！”
　　唐紫苏心下微动想去解围，但随即想起了师父的叮嘱：万不要在城内耽搁时间莽撞行事。
　　现下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她远远地绕了过去，刚要转弯——
　　“啪——”有什么东西好像碎了，身后那些人涌动起来。
　　她没忍住回头一瞥，只见那些乞丐毫不留情地冲向蹲在角落里的人，对其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奶奶的，老子最不喜欢那些装聋作哑的人！”
　　“对，大哥，给他点颜色看看！”
　　她未曾见过这样暴力的场景，光天化日下，这群乞丐竟如豺狼般凶狠！
　　“住手！”
　　也不知是什么使然，她竟将心底的话喊了出来。然而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那些乞丐闻声看了过来，她自知也躲不过去，便索性大步走上前，清了清嗓子——
　　“关你屁事！”
　　正准备开口呢，一个乞丐突然抢先一吼，震得她双耳嗡嗡作响。
　　“吼、吼什么吼！有什么事是大家不可以商量的！拉帮结派动手打人，可犯了王法——”
　　领头的乞丐吊儿郎当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眯着眼打量起面前之人。
　　“如今这世道，有什么王法？”乞丐头儿漫不经嗤笑一声，突然又扯着嗓子一喊，“老子就是王法！哈哈哈哈……”
　　其他的乞丐也随声附和着，那乞丐头儿摸了摸下巴，向着唐紫苏走近一步，“不过——”
　　她看见领头儿猥琐一笑，心下暗觉不妙。
　　“你这妮子要是想亲自教爷几个王法，也不是不可以。”说着，那乞丐头儿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她本能地想要打出一掌，但又生生忍住，连忙后退拉开距离。
　　“你们不就是要钱么，我帮他给便是。”
　　乞丐头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拿出了一贯钱。
　　“呦，小妮子出手挺阔的嘛！”乞丐头儿心下大喜。
　　即便是平日里那些达官显贵的施舍，也是要求他们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的——或取悦于他们，或卖命于他们。
　　“那、那是，也不看看本姑娘是什么身份。”唐紫苏故作镇静，声音提了又提，“这一贯拿着，你们便放过他，各自忙去。不然，我立马报官！”
　　乞丐头儿还在思量着那句“也不看看本姑娘是什么身份”，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出手还算大方，神韵气质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莫不是哪家达官显贵？
　　乞丐头儿又看了一眼这女子，心下频频揣摩：可这衣着，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实为寒碜，或许是哪家小姐的丫鬟？罢罢罢，今天得了不少，先放了那小子也无妨，回头再找他算账，若是得罪了哪位权贵，可麻烦了。
　　“头儿——”旁边的乞丐试探地喊了声。
　　乞丐头儿回了神，吩咐道：“今天爷就先放了他，我们走！”
　　闻此，唐紫苏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待人走尽，她蹲下身，朝墙角里的人询问道：“你怎么样？可需要喊大夫？”
　　那乞丐大约二十来岁，衣衫褴褛，身上全是污泥，露在外面的几处肌肤已有了淤青，嘴角还渗出些血丝。他垂首低眼，沉默不语，脸上脏乱一团看不出神色。身边的瓷碗碎了两半，落了一两个铜板孤零零在旁。
　　她生出些怜悯，便小心翼翼地又轻声问了一遍：“你……身体可有不舒服？”
　　这回，他抬起了头，一双冷漠傲视的眸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没有应答，依旧是尴尬的沉默。
　　突然，唐紫苏好像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不会说话。”
　　很显然，她认为对面是个可怜的哑巴。
　　那乞丐皱了皱眉，依旧不言语。她又慌忙解释：“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
　　“多管闲事。”
　　那乞丐别过头，冷冷回了一句。
　　唐紫苏怔住：敢情他不是哑巴？
　　但是，现在，这不重要。
　　她心中有一团火倏地冒起，愤然道：“你这话何意？我帮了你——”
　　“我没有叫任何人来帮我。”那乞丐并不领情，缓缓起身，不耐烦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欲走。
　　“你站住！”唐紫苏也站起身，听闻刚才的话，她的火气显然更盛。
　　“真是不可理喻！为了救你，我冒着被揍的风险，最后还破了财，你不道声谢也就算了，还——”
　　此时，她气得已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人的奇葩。
　　“你知不知道那些钱对我来说很重要？！”
　　“与我何干？”
　　“你！”她越来越觉着窝火，“好啊，与你何干是吧。行，那你现在还钱！还了钱，我们互不相干！”
　　这乞丐的态度，实在难以让人舒畅！果真师父是对的，还是莫要管城里的闲事是为正道。
　　谁知那乞丐根本不理会她，还未等唐紫苏反应过来，巷口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