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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谋反 ...

  •   北燕。

      “陛下,大将军苏辞谋反,已率精兵抵达皇城之下,臣请旨斩杀苏辞。”

      宣政殿上,文武百官皆是一副胆小憋屈的模样,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年纪尚轻的文官站在原地吓得直哆嗦,下身滴滴答答传来水声……失禁了。

      唯有关内侯义愤填膺地跪在大殿中,刚才一番慷慨请命委实配得上“忠臣良将”一词,若是他不命侍卫将刀架在皇上的脖子上的话。

      反观那龙椅上被挟持的帝王,雷厉风行地把拟好的圣旨扔下了殿,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很。

      关内侯握住那圣旨,嘴边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阔步走出大殿。

      左相谢春秋望了一眼那逆贼离开的背影,不住摇头,满目嘲讽,心道:关内侯啊关内侯,你连谋反都不敢直视皇上,着实没出息得很!

      这也不怪关内侯,北燕姬家的人天生是做皇帝的料,不怒而威,尤其是帝王的那双眼睛怕是比杀戮无数的将军还要骇人。

      而对于关内候这种有贼心、有贼胆却没脑子的人来说,敢举兵造反就已经很不错了。

      与此同时,皇城三里外的梅子坡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书童牵着一匹毛驴,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那聒噪的毛驴安分下来。

      驴子平常温顺得很,但若是那坐在驴背上的人又开始如鬼泣般地唱戏,就另当别论了。

      “先生,您别唱了,看不到驴子都尥蹶子了吗?”

      那驴背上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白衣公子,却没皮没脸得很,“它每日都要闹个七八次脾气,与我何干?”

      “还不是被您吓得。”

      不远处传来整齐有力的马蹄声,连这矮冬瓜般的梅子坡都被震得抖三抖。

      小书童停止抱怨自家混账先生,望向路过梅子坡的军队,带头的人骑着银鞍白马,一身红衣金甲,冰冷的鬼面具遮住容貌,策马狂奔,一路扬起的狂沙都掩不住那杀伐的寒意,让开春的暖意荡然无存。

      有的人只要望一眼,便知道她来自地狱。

      她身后的将士从头到脚都笼罩在坚硬的黑色盔甲下,倒是那黑甲上殷红色的狼图腾格外醒目,狰狞如吃人的鬼魅。

      小书童清月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将军还朝了。”

      驴背上的人一巴掌糊向他的后脑勺,“你个小屁孩儿装什么深沉?”

      小书童立马护住头,跳离一丈远,气鼓鼓道:“难道和你一样为老不尊吗?”

      “我哪里老了?我可是风华正茂。”

      说着,那人还抛了个媚眼。

      小书童身心都受到了打击,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风华正茂是形容男人的吗?

      那人兴致勃勃道:“走走走,既然将军回来了,我们去她那儿找找乐子。”

      小书童大惊:“什么?您又要去祸害将军……”

      皇城之下。

      苏辞脊背笔直地坐在马背上,细长的手指在剑柄上有规律地敲打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轰隆一声,号称坚不可摧的北燕皇城城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自然不是那些废物的守城军,而是提前潜入城中的黑甲将士。

      守城将军被一名黑甲将士像提小鸡子一样提到了苏辞的跟前,他盯着盔甲上殷红色的狼图腾,久久未能从惊吓中缓过来,“燕……燕狼卫……”

      说完,便晕了过去。

      燕狼卫直属皇上,由苏辞掌管,仅三千人,最好的战绩是以三千灭敌军五万,可谓北燕的神兵利器。

      苏辞原本镇守南境,关内侯突然谋反,她只得先带精兵前来,大军行动缓慢,还在后面。

      那名拎人出来的燕狼卫摘下黑铁面具,呸了一声,“这就晕死过去了,真没出息,还没见到我们将军呢!”

      此人名唤炎陵,模样生得还算英俊,身长八尺有余,天生神力,就是脑筋比麻绳还粗,为苏辞手下十二上将之一。

      苏辞连个眼神都没赏给那守城将军,看向炎陵,“慢了半盏茶,罚。”

      炎陵激动得差点哭了,掰着手指数,将军今天和他说了六个字。

      一旁的赵云生实在没脸看这家伙的白痴样,亦是摘下黑铁面具,向苏辞禀报道:“我等还是慢了一步,只潜入了外城,内城无法进入,只能强攻。”

      北燕皇城分为外城和内城,外城用于军事防守,内城则是百姓居住之地。

      再说这赵云生,同样为十二上将之一,与炎陵那等大老粗不一样,人如其名,那面具之下活脱脱一个白净公子,也不知怎么得就跟了苏辞。

      皇城好多世家小姐都不住埋怨,好白菜被猪拱了!

      “攻。”

      苏辞惜字如金,却从不说废话。

      一个时辰后,皇城的内城城墙已经是满目疮痍,攻城的进度却十分缓慢,只因守内城的将军与方才那酒囊饭袋不一样,是魏忠北老将军,也不知关内侯许给他什么好处,让这三朝元老为其所用。

      魏忠北在城墙之上将圣旨摊开,举给城下将士看,“苏辞你这逆贼,居然敢攻打皇城,皇上已亲下圣旨取你小儿狗命,尔等燕狼卫还不速速拿下这奸贼。”

      燕狼卫只听皇命,就算是苏辞也只有调度之权,无驱使之能。

      眼见着城下的燕狼卫没有丝毫行动,魏忠北不由一怒,“怎么?你们想抗旨不成?”

      苏辞仿佛半句话都没听到,眸子半眯,一门心思扑在那黄金打造的内城城门上,算计着多少火琉璃能炸开。

      这时,黎清从后面慢吞吞骑着马上前,嘴里啃着个苹果,对城墙的上的人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

      “魏老头,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不管多少人想查燕狼卫的底细都查不到吗?”

      魏忠北心里一咯噔,其实从苏辞这尊杀神出现开始,他心里的鼓就一直敲,连带着额头两侧的青筋都直跳。

      “因为燕狼卫不认圣旨,不认虎符,只认帝王的私印。”

      黎清今年十六岁,生得唇红齿白,她是这群人里唯一不用穿盔甲的,因为骨架太小了。炎陵一直抱怨黎清长得和个姑娘似的,就算个头也比十六岁的大男孩儿矮了一个头,瘦不拉几和猴儿一样。

      再者黎清在军中的用处从不在一套盔甲上,她举着没啃完的苹果,指了指城门,随意道:“将军,我可以炸了它吗?”

      一旁马背上的炎陵立马火了,“又炸?你忘了上次炸了武神门,过后户部找了咱们多久麻烦,一直嚷嚷着赔钱,更何况这扇是黄金门,老子要赔多少俸禄啊!”

      此门乃是先帝为了彰显天/朝大国的威仪,特意修给来朝的小国看的,不过北燕自前朝国力便开始衰落,还自不量力地修这破门,也怪不得国库空虚。

      苏辞淡淡扫了一眼,“炸墙,一块砖都不留。”

      炎陵眼角直抽,黎清已经哼着小曲下去准备火琉璃了,将军这脾气也是没谁了。

      于是乎,平地一声轰鸣,整座皇城都颤了一颤。

      当小书童慢悠悠牵着毛驴走到内城门口时,着实被眼前这景象逗笑了,黄金打造的城门依旧紧闭,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城门是保住了,两旁的城墙早已化为一片废墟,不得不说黎清这火琉璃威力实在大,炸得就剩渣了。

      也不知户部尚书瞧见,是该哭墙还是哭自己的钱袋。

      赵云生奉命驻守原地,以做后援,老远就看见一大一小一毛驴慢吞吞地走过来,那驴子也是驴脾气十足,走三步恨不得退两步,排场大得很,偏偏燕狼卫无一人敢拦。

      赵云生朝那驴背上的人拱手,“褚先生。”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天气暖和不少,可那驴背上的公子依旧一身雪貂,捂得严严实实,饶是如此脸上也不见一丝暖色,惨白得很。可不知为何,这样的人嘴边总溢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让身处乱世的人见了都觉得心安。

      赵云生不得不承认,不管再看多少遍褚南,他都会愣神。

      那般容貌气质,就算一动不动都会让人误以为是遗落世间的谪仙,宛如一尊白玉仙人像,要是将他拉到寻常老百姓跟前,早就顶礼膜拜了。

      褚南:“啧啧啧,这不是赵上将吗?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又变丑了?”

      赵云生:“…………”

      当然,如果这人能不说话,更像实打实的仙人。

      赵云生咬咬牙,不跟他一般见识,“将军不是老早就送您去温陵山庄养病了吗?您怎么会在这儿?”

      褚南笑得如同一只摇着尾巴的狐狸,“作为将军的谋士,我不是应该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旁吗?”

      赵云生被他那模样弄得一时语噎,若是在他身后插上一条尾巴,他怕是真的要摇起来。

      话说回来,苏辞此人当世无双,从不需要谋士,褚南是个例外,故而两人的关系这些年被传得越来越歪,直奔沟里去了。外加上,苏辞待褚南实在太特别了,除了谋反,褚南在军中想干嘛就干嘛。

      将军与谋士,还是将军与男宠,很明显老百姓对第二种说法兴趣不是一般的大。

      褚南扫了一眼四周将士,“将军是把十二上将都带来了吗?”

      “并未,只带来我和炎陵。”

      “那倒是,若是撤了十二上将,南楚那边早就攻进来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让赵云生有一瞬未看懂,这人似乎一直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赵上将这般盯着我看作甚?我便是再貌美如花,也是将军的人。”

      赵云生收回目光,强压下去想揍他的冲动,揉了揉眉心,“累了。”

      褚南一笑:“以将军那地沟里的臭脾气,怕是日夜未歇赶回来的吧。”

      “三日三夜,片刻不停。”

      “听说她受伤了?关内侯下的手?”

      褚南微微皱眉,一纸皇命便让那重伤未愈的将军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在这世上终究还是做帝王好。

      “暗杀而已,对于将军而言,暗杀比一日三餐来得还勤。”

      褚南不动声色,双腿用力加紧毛驴,朝城中走去,“我去看看她。”

      此话一出,不管赵云生,周围的燕狼卫脸色皆是一变。

      赵云生差点给他跪了,“褚先生,您就别去坑将军了。”

      这些年来,褚南干过的缺德事实在太多了,在将军的营帐里纵过火,在将军的被窝里藏过针,在将军的饭里下过巴豆……虽然不知道他为啥直到今天还没有被揍,但他们这一众属下实在替将军担忧。

      还是小书童急忙拉住了赵云生,苦口婆心地劝道:“赵上将,你还是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家先生吧,省得他给将军添太多麻烦。”

      你不让他去,明日他就能把整个皇城折腾出花儿来。

      褚南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我家小童懂事。”

      于是乎,褚南骑着小毛驴在一众燕狼卫的护送下进了城,走了还不到两步,他便又坐在毛驴上开始鬼哭狼嚎般地吊嗓子,接着就是一大口破了音的唱腔。

      “将军啊,早卸甲……”

      驴子吓得一蹄子掀翻了跟在它屁股后面的小兵,周围的燕狼卫皆是有经验的人,捂着耳朵,严防死守,不肯让一丁点声音入耳,神色比上阵杀敌还要凝重。

      小书童终于忍无可忍,抄起地上一块小石子就朝褚南的后脑勺砸去,“先生,好好唱。”

      没想到,那人护住后脑勺,如幡然醒悟一般,再张嘴唱得意外好听。

      “一曲将军辞,枯骨几人知……”

      赵云生眼角抽了抽,所以他之前都是故意唱成那鬼德行的?

      ……

      皇城中,若说一眼望过去,有什么最吸引人的目光,除了金碧辉煌的皇宫,便属风月居——北燕最大的青楼,建在内城中央的位置,金玉铺地,珠宝砌墙,极尽奢华,一推窗便能揽尽皇城大半风光。

      据说入了风月居,便不受北燕王法的管束,纵情声色,沉浸欢爱,只因这风月居幕后的主人地位尊荣,无人可撼动。

      苏辞炸城墙这一壮举成功得唤醒了那软塌上醉意仍在的美人儿,星眸微睁,初醒的美人儿宛如出水的芙蓉,肌如凝脂,颜似白玉,那曼妙的身段仅用一件薄薄的轻纱遮掩,美而魅矣。

      软榻旁,一名青衣少年卧坐,衣襟微开,露出白皙的胸口,再看那张脸生得比女人还美,但着实比不上榻上的美人儿。

      他见榻上人要起身,立马上前搀扶,“长公主殿下可是被吵到了?”

      若是平常,她至少醉个两三日。

      女子这一动身,周围的六七个男宠也都醒了过来,声音酥甜,纷纷叫道:“长公主殿下……”

      男宠们皆是一身青衣,一个比一个娇媚,不知是不是巧合,连容貌都颇有几分相似。

      放在平常,长公主醒来必先与男宠们温存一番,如今却直直地走向轩窗,向窗外望去,“她回来了。”

      一个男宠柔声细语道:“长公主殿下说的是谁啊?”

      男宠们终日待在风月居,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反正这风月居里没有王法,锦衣玉食,只要不逆长公主的意思,他们在这楼里杀人放火都可以。

      “我北燕的大将军,天下的杀神,苏辞。”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男宠吓得将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清脆一声,惹得女子眉头微皱。

      “拖下去,斩了。”

      一众男宠噤了声,虽然脸上都有畏惧,但更多的是习惯,长公主杀人从来没有缘由,只凭喜怒。

      侍卫很快将人拖了下去,那人连挣扎都放弃了,显然是一种更可怕的习惯,不挣扎还能保住家人的性命,挣扎连累九族。

      一名身穿道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屋中,正好与侍卫擦肩而过,无所谓悲喜地与那面如死灰的男宠对视了一眼,心道:真是废物,待在长公主身边还不到一个月。

      中年道士长得一派仙者模样,一撮山羊胡子配上讳莫如深的笑容,宛如脱离俗世的高人,朝窗边女子俯首。

      “贫道未济,拜见长公主”

      道教在北燕一直有崇高的地位,被尊为“国教”,朝野上下无一人不信奉道家,而面前这位未济道长更是北燕道教之首,统管天下道教。

      长公主重回软塌,一众男宠簇拥过去,为她捏腿捶背,“未济道长前来所为何事?”

      未济作揖一笑,“长公主前几日为道观捐赠了不少金银,贫道特来感谢,并送上薄礼。”

      女子慵懒道:“未济道长有心了,可惜本宫什么都不缺。”

      长公主姬月,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虽然年近三十,可谁能从她脸上看到半点岁月痕迹,北燕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她想要,是除了她,没人配。

      “长公主不妨先过过目,再决定不迟,还不进来?”

      未等长公主再回绝,一名青衣的小道士便胆怯地走进了屋子,他一直低着头,似乎害怕极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青涩的声音透着颤抖。

      “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见到来人一愣,连手中把玩的玉佩都掉到了地上,“来人,取我的画来。”

      手脚利索的男宠赶紧去取供在内室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奉上。

      长公主一把夺过画,将那小道士唤到跟前来,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又展开画卷,两人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欣喜若狂道:“像,太像了……”

      男宠们低着头,不敢看那画卷,在他们眼里那画卷便是催命符,长公主以前不管吃饭睡觉,日夜都要带在身旁,曾有不知轻重的男宠想打开看看,就被挖去了双眼、剁去了双手。

      小道士初来乍到,向天借来的胆子,偷看了一眼那画卷中的人,顿时愣住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画中的少年郎一身青衣,以梅花枝为剑,信手一挥,落花随剑舞,那般恣意豁达,不落凡尘。

      这世上纵然有与他容貌相似之人,怕也难模仿出他半分神韵,终究是残次的替代品而已。

      长公主抚摸着小道士的脸,目光柔和深情,“萧郎,你回来看我了,对不对?”

      小道士早已被吓得两眼泛泪光,哆嗦得厉害,呜咽地差点哭出来。

      男宠们见状,本以为这小子要倒霉了,哪里成想长公主见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把抱住了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萧郎别怕,这次谁都不敢伤害你,就算是那个人,我也决不允许。”

      未济见到长公主眼里的恨意,便知道这份礼送对了。

      长公主拉着小道士走到窗边,似乎生怕他跑了,“礼尚往来,本宫也请道长看一出好戏。”

      窗外不远处的街道上,苏辞的燕狼卫和魏忠北的守城军对峙。燕狼卫的黑甲皆是由玄铁打造的,坚硬无比,一个个犹如石像般立在苏辞身后,打到现在依旧如同刚出鞘的利剑,蓄势待发。

      反观魏忠北这边死伤惨重,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守城军怎么能和久经沙场的燕狼卫相比。

      魏忠北被苏辞所伤,以剑支撑,半跪在地上,擦去嘴角的血迹,仰天一笑,“终究是老了,赢不了你这黄口小儿。”

      炎陵嘲讽道:“你就算没老,也赢不了我家将军。”

      其实收拾这老头,炎陵上足够了,可他下手没个轻重,苏辞虽然招招刁钻,却没一招伤及要害。

      苏辞扔了那把随手捡来的剑,对付魏忠北,她连自己的剑都没有,冷冷道:“为何?”

      魏忠北一愣,为何?问他为何谋反吗?真是笑话。

      “竖子,你懂什么?我一生为北燕而战,历经三朝,到如今却落个守城门的下场,而你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信,才奉为天下兵马大将军。”

      炎陵立马就来了脾气,“我呸,那你仗着皇上的宠信从战场上一次又一次走回来试试?宠信算个屁,那皇帝小儿有真正信过我家将军吗?”

      苏辞一怒,“住口。”

      炎陵早晚死在这张嘴上。

      魏忠北一阵狂笑,“苏辞,我杀不了你,但有人能。”

      话音刚落,四周的房屋便接二连三地爆炸,褚南骑着小毛驴刚走到苏辞身后,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苏辞一回身,便把他扑倒在地。

      爆/炸未停,就从浓烟中射出暗箭,小毛驴吓得直接撒丫子狂奔,由于臀部上中了一箭,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褚南暗自庆幸,这要是刚才坐在毛驴上,估计这会儿就被射成筛子了吧!

      不过很快,他就被压在自己身上的将军吸引了注意力,隔着盔甲在苏辞屁股上拍了一下,笑得像只偷了香的花狐狸,“将军也太猴急了吧!”

      苏辞此时若是摘下鬼面具,褚南定能看到她如锅底般的黑脸。

      她咬牙切齿道:“你才猴急,你全家都猴急!”

      一旁匍匐前进的炎陵差点泪奔,为啥他家将军只有对着褚南的时候,才肯说一句完整的话,而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呢?

      苏辞带着褚南滚到一处墙角,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让滚到暖和地方去养病吗?”

      褚南这人金贵得很,自幼体弱多病,受不得凉,南境阴冷,故而每年冬天苏辞都会派人送他到温陵山庄去过冬,全军上下只有他有这待遇。

      “在下这不是想将军了吗?”

      “……”

      暗处的叛军看着滚在地上的两人,一阵鄙夷无语,居然在战场上和男宠亲热!

      呸,苏辞真不要脸。

      “怎么?将军不信,那褚某只得将心挖出来给将军看了。”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人话。”

      褚南一瞬正色,飞快道:“城中街道悉数埋了火琉璃,从皇城后山走。”

      虽说褚南满嘴跑胡话,但八百句废话里总有那么一句有用的。

      苏辞当即起身,“来人,护送褚先生出城。”

      “将军,褚某可是第一次来北燕皇城,你不带我四处逛逛就算了,还要让人送我走?”

      苏辞是真想一剑戳死他,“你自己说的,满皇城都埋了火琉璃,逛个毛线,逛成骨灰吗?”

      风月居的顶楼,长公主冷冷地望着那和苏辞撒泼的人,她很难想象苏辞那般冷的人居然能容忍有人在她面前这么撒野。

      长公主:“他是谁?”

      未济道长倒是见多识广,“褚南,字慎微,家中排行第七,又称褚七。苏辞麾下第一谋士,也是唯一的谋士,这些年帮了苏辞不少。”

      长公主:“是苏辞看重的人?”

      未济道长:“想必是。”

      长公主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她还会懂看重的人是何滋味?萱奴……”

      “在。”

      若不是长公主一声召唤,未济道长都不知道这屋里还藏了一个女侍卫,只见那女侍卫将一把做工精美的弯弓递给长公主。

      那弯弓少说也有二石之重,长公主左手持弓,右手上箭,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费力,二话不说地射向褚南,不偏不倚,足有破石之力。

      未济道长素来知道北燕皇室皆是天纵之才,文成武德是对他们最低的评价,饶是如长公主这般长年沉浸于温柔香的人,多年荒废武学,却依旧比寻常人强太多。

      也许是上天嫉妒,因而姬家一脉人丁稀少。

      纵使苏辞未注意到风月居这边,但反应也极快,耳朵微动,长剑出鞘,一剑斩断了那暗箭。

      这似乎在长公主的意料之中,不怒反笑,“有趣。”

      未济道长可不敢像长公主这般大胆,依旧站在窗边,往后退了一步,笑道:“确实有趣,竟能逼得苏辞出剑。”

      长公主本就是个绝美的人,掺着笑声的语调更为动听,“将军有两把剑,一长一短,一把折兮,一把难全。折兮已经出鞘,难全怎会沉寂?”

      苏辞斩断暗箭后,便一直注视着风月居的方向,由于浓烟和距离较远,她看不清楼上的人,却能猜出个大概。

      转而,她看向赖在地上不走的某人,气得深吸一口气,“褚慎微你还不走?”

      褚南看着地上那支断箭,吓得有些腿软,不由咽了口口水,“褚某觉得还是跟着将军比较安全,将军放心,在下弱不禁风、体虚多病,一定紧紧抱住将军的大腿,拖累到底,坚决保住这条命。”

      “……”

      怕是做了八百年的孽,才能赶这么个混账玩意吧!

      苏辞不再理他,却始终护在他身前,周围明显安静过头了,方才的爆炸和浓烟来得突然,等浓烟散去时,苏辞身边的燕狼卫只剩炎陵几人,孤军奋战对于她来说是人生常态。

      暗箭再起,从四面八方射来,褚南被苏辞一脚踢向墙角,扔给他一块盾牌。

      褚南这时候便非常知趣,老老实实往墙角一蹲,将盾牌挡在身前,任他枪林弹雨,我自岿然不动。

      暗箭刚停,便有三十多名黑衣人从四周的民宅涌出,从吐纳便知皆是高手,显然是早有预谋,但以魏忠北的脑子想不出这么好的点子,以关内侯的能力请不来这么厉害的高手,是谁呢?

      苏辞不由地望向风月居的方向,右手握紧折兮剑。

      正前方一抹黑影闪过,还没等苏辞看清,来人便朝她迎面劈来,折兮横档在前,她还未来得及反击,一抹同样的黑影便从后侧偷袭。

      苏辞左手握住右侧腰间的一根月光银的长棒,那银棒和剑柄长短一样。

      她轻轻按动银棒上的一处花纹,雪亮的剑身便从银棒中伸出。虽然剑身比折兮短了一半,但质地不会差一丝一毫,此剑名难全。

      苏辞反手挥动难全,挡住后方偷袭者的攻势,很明显其他的黑衣人都是用来挡住炎陵他们的,而这两个人是来杀她的。

      未济道长立在风月居上,眉头不由一皱,“长公主殿下怎么把双影派出来了?”

      “怎么?道长舍不得?”

      “不敢,贫道将双影送于长公主做暗卫,那他们便是长公主的人,只是双影未必杀得了苏辞,怕是要让长公主失望了。”

      长公主轻蔑一笑,“你以为本宫是关内侯那个蠢货吗?刺杀苏辞不成,反而让苏辞提前察觉了皇城的端疑。”

      “那长公主是打算?”

      “本宫花重金从结海楼买来一个消息,关于苏辞的弱点……”

      未济道长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兴趣,“是何消息?”

      长公主不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只要目的一致就行,“结海楼告诉本宫,苏辞的左手是废的。”

      未济道长闻言,立即看向街巷中以一敌二仍然游刃有余的人,她的左手使着一把短剑,却没有看出丝毫残疾的迹象,反而剑走游龙,又刺中一人的要害。

      “这……长公主是在说笑吧!”

      “未济道长听本宫说完,结海楼说,苏辞的左手之所以看起来无事,是因为她用玄铁护腕固定住了手臂,再以内力驱使,才得以使剑。不然她双手皆可使像折兮那般的重剑,为何左手独独用难全那样轻巧的短剑?”

      街巷中,苏辞右手一把折兮便压得双影二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未济道长见了,一抹苦笑,“就算如此,苏辞用右手也可以……”

      “她不可以!因为她是个左撇子,即便她怎么刻苦练习,她的右手依旧达不到当年左手持剑的水平!!”

      未济道长一惊,“可是这消息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所以本宫才派双影去试探,拿他们两个的命验证苏辞的一个弱点,值了。”

      显然此时,就算是未济道长这样毫无武功的人,都看得出在一众黑衣人围攻下的苏辞,左手有些不支。

      双影二人本来占下风,在黑衣人的援助下,开始反攻,而且只攻苏辞的左手。

      几轮攻击下来,苏辞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左手控制不住发抖。

      炎陵见了,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却被人死死拦住。

      “将军……”

      为了束缚中苏辞那只碍事的右手,双影中的一人直接扑上了苏辞的剑,被一剑刺穿腹部的同时,死死握住苏辞的手,使她挣脱不开。

      另一人则猛攻苏辞的左手,一味狂劈,终于在奋力一击下,苏辞的难全脱手,哐当一声落到地上,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剑脱手。

      苏辞有一瞬愣神,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师傅教她剑法的时候,那人话不多,脾气不算好,每次都会故意挑飞她的剑,然后臭骂一顿。

      “一个人没了剑,下一刻没的便是命。”

      “如果你连剑都握不住,不如现在就找块石头撞死,省得日后被人杀了。”

      “苏辞,剑都能脱手,你拿什么保护殿下?”

      当杀手的剑再次朝苏辞的面门劈来,鬼面具下的眸子冰冷如死灵,杀伐的戾气从眼中流露出,她本能地抬起左手臂格挡,而这一次杀手的剑断了。

      苏辞藏在衣袍下的玄铁护腕也暴露出来,风月居上的长公主见了,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眸中的恨意似乎终于有了倾注点。

      与此同时,苏辞如同地狱的修罗,运足内力,挣脱开右剑上的人,折兮一挥,直接送另一个人归西,然后再次挥剑,如鬼魅般游走在街巷中,结果了剩下的所有黑衣人,皆是一剑封喉。

      杀手全军覆灭,长公主见了倒是没有太大感觉,苏辞被这么几个人杀了,反而不正常,未济道长则捋了捋山羊胡,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风月居暖阁的门被推开,一袭深紫色官服的男子阔步而入,芝兰俊逸,举止沉稳,却掩盖不住眉间那抹暗淡的忧郁,“公主,外面被苏家军包围了,你可是又招惹那人了?”

      他担忧地看着榻上的长公主。

      这般温和雅正的公子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风月居这种地方。

      长公主轻搂着怀中的一个男宠,眸中一抹厉色,“谁许你进来的?驸马爷似乎管得太宽了。”

      当朝驸马程与义,嘉靖年间的状元,北燕第一公子,出了名的温润君子,可惜倾慕错了人。

      男宠们见长公主一句话便把驸马爷噎得哑口无言,皆是掩面而笑,嘲讽之意显而易见,什么第一公子,不过是个满头绿的懦夫而已,窝囊废得很。

      程与义眸中的担忧胜过尴尬,似乎被这般羞辱不是第一次了,再度开口依旧温和,“公主无论如何,请您移驾,苏家军马上就要攻进来了,从密道撤离吧。”

      长公主慵懒起身,纱衣滑落到肩膀,举头投足间都诠释着何为媚骨天成,她回头望了一眼方才激战的街巷。

      “罢了,我这风月居就当送给苏辞了,算是恭迎北燕杀神还朝的一份贺礼。”

      萱奴立即从暗处现身,手中一件狐貂披风稳稳当当地落到长公主肩上,“公主可是要回府?”

      美人一笑倾城,却也带着三分毒,“不,本宫也该进宫看看我的好皇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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