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XQ只一人》孟繁寥

9、水食扇寝

　　他们相遇的时候秋天刚刚起了头，几场漫无目的的秋雨一下，那清澈平缓的河流就发了疯似地开始翻涌，黄浊的水推挤着向大海奔去。他站在河边，正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过往如东去之水到海不复回时，却看见那样一双眼睛......
　　他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见过鲛人，苏家公子，性喜游历，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见过。但是，他从未在鲛人脸上，不，别说是鲛人，他从未在任何一种生物的脸上见过那么吸引人的双眸。
　　倒也不说是特别的漂亮，可却透着一股灵气，淡蓝色的瞳眸里仿佛蛰伏着两片无边的海。
　　“这几日常常见你。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两人对视了良久，倒是鲛人先开口。他很惊讶，因为通宵人族语言的鲛人无不在族内拥有显赫的身份。可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立马反映过来。 “在下苏靖燃，只是四处游荡至此，见得秋雨涨水之势，故停步一观。”语气倒也十分的客气。
　　“我叫林濬，前些日子被突然涨起的河水冲到这儿，也就懒得再回去。”鲛人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苏靖燃，好像有些好奇对方的着衣方式。
　　其实苏靖燃也只是很随意的穿着一件淡绿色长衫，没有一丁点其他的修饰，倒是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紫檀木做的扇骨，看上去十分精致——那是苏靖燃心爱之物。听了林濬的话，苏靖燃笑了笑，有些疑惑的问着：“依我看你在族中地位必定不低，为何喜欢索居于此？”
　　林濬略微皱了皱眉，“和那样一群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愿得身边有一相陪之人，奈何老天却又不随我愿。”说着，他突然用手撑着地面，就这样从水里钻了出来，顺势坐在岸边。苏靖燃看着对方白皙光滑的身子，背部没有其他男性鲛人特有的角质鳍，腰部向下却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长长的鱼尾。不知为何，他反而脸红了起来。
　　林濬看了看苏靖燃的脸，促狭的笑了笑，“怎样？愿不愿意每天来陪陪我？”说着更是故意用肩膀蹭了蹭苏靖燃的腿。苏靖燃有些慌乱的退了两步，勉强装着镇定的回答：“自然是求之不得。”
　　就这样，苏靖燃在河边住了下来，以他的手段，在河边修建一间简陋的房屋自然容易。于是每天驻足河岸，远望山峦，耳听得江河奔流，身侧有林濬陪着闲聊，偶尔兴起吟唱几首诗词，日子过得也算是逍遥。
　　其实苏靖燃自己都觉得奇怪，按他那静不下来的性子，在一个地方待上七天都很艰难，可自己在这儿过了一个又一个七日，也不愿意离去。
　　“也许是因为他吧。”他看了看正坐在身侧不知想些什么的林濬，有些自嘲的想着。“苏靖燃呀苏靖燃，你堂堂苏家公子，放着那样大的家业不要，偏喜四处游历，没想到却被一个鲛人给定在了这里。”
　　林濬突然看了苏靖燃一眼，也许发现了什么，握住了苏靖燃的手。苏靖燃心里一惊，随即又笑了起来，细微的皱纹从眯着的双眼旁出现，却是写满了愉悦。林濬的手很凉，带着水的湿气，但苏靖燃自是觉得有一股温热从那冰凉的底层缓缓升了起来。
　　也许日子就该永久的停留在这样一个时刻，因为流动的时间能够带来的注定只有伤痛。
　　苏家遣人找到苏靖燃时已是第二年的冬天，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共度了一年。“苏家家主病殁，家业待衰，速回。”整个口信就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但苏靖燃的内心却煎熬不已。他舍不得林濬，可是，苏家也毕竟是他的根。
　　“你要走了吧？”林濬像是永远都能提前预知到某些东西，他见到苏靖燃向自己走来，反而率先开口说着。“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你要离开的时候，必定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你去吧，我就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有了空，也可以回来看看。”
　　“不，我不走，我陪你回去。”出乎意料，苏靖燃反而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听说鲛人族内有秘法，可让人在水里呼吸，我想，如果我也化为鲛人，他们必不会再寻我。”
　　“你可知道秘法是以牺牲被施法人的寿命为代价的？”林濬有些吃惊，但也立马的反对。
　　“和你在一起，过得一日也就多了一日的开心。”苏靖燃满是坚持。
　　“你......”林濬显然有些吃惊，苏靖燃第一次见他的眼神里有着挣扎，仿佛那两片海洋上刮起了风，海水鼓荡。突然那些风浪又停了下来，林濬盯着苏靖燃，轻声的说：“那就今晚，我给你施法。”
　　夜倒来得很快，过得不久四周便一片寂静。
　　苏靖燃是看着林濬走进他的房屋的。是的，那一条鱼尾化成了两条修长而美丽的腿。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濬便率先吻上了他的唇。苏靖燃只觉得一条柔软的东西滑入自己的口中，带着一点河水的腥味，但又不让人觉得恶心，然后他便察觉一只手沿脖颈探向自己的背部，而另一只手正解着自己的衣服。
　　林濬本就没有穿衣服，苏靖燃的长衫很快也就被褪下，抛在一旁。林濬看着同自己一样的苏靖燃，轻轻笑了笑，仔细的沿着对方的脖子向胸口吻了下去。手也没停，直接沿着对方小腹向下摸了下去。
　　“你......”苏靖燃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直接凭着本能迎了上去。
　　“其实你说错了，和你在一起，是过得一日，也就有了一生的快活。”林濬的话苏靖燃没有听到。
　　那一夜，比任何时候都漫长，也比任何时候都短暂得多......

　　第二日，林濬没有醒来，无论苏靖燃怎样的唤着那个名字，林濬依旧像是睡着了一般，闭着双眼。
　　苏靖燃想起看过的鲛人传说，“鲛人普通情况下无法在水外生存超过一天，在水外待越久，身体越虚弱。若是用秘术化为人形上岸，更是稍有不慎即会失去性命。”再联想昨日的对话，昨晚的疯狂，和现在的情况，苏靖燃猛地明白了。
　　他最终还是葬了林濬，他小心的将林濬放入河里，让他能回到他来的地方。他把自己最心爱的那把扇子放在林濬身上，也许就好像，自己是永远陪着他。
　　“你即不愿我为你折了寿命，情愿一死绝我心，逼我回去。可是，你又怎能清楚，我对你那深深的执念？”苏靖燃终究是没有回去，一直住在这条河边，没日没夜的看着这条河。他知道，他是再也无法看见那样的一双眼睛。
　　又或者说，那样一双眼睛是永远的沉睡在自己的胸口。

　　“他只是睡着了，一直没有醒来罢了。”
　　过了几日，苏靖燃就这样侧躺在河边，听着河声，沉沉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