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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瓦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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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
汤照眠和梁三万两人从海港城出发,又到莫斯科转机,落地圣彼得堡的普尔科沃机场时候,已经是晚上。如果按东三区的时间来算,落地时间只比起飞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从来没出过远门的汤照眠,有些惊讶于这种时差给人带来的奇妙感受,好像平白从世界上偷来了五六个小时一样。
“汤队,你先出关,我去趟卫生间。”梁三万说着,拉起箱子跑进了卫生间。
别看他平时在局里天天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破牛仔裤,一到了要出来见人的时候,就捯饬得人模狗样的,穿上了崭新的西装,还打了领带。而且,在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除了胡渣浓密了些,头发乱了些,眼睛还是像上飞机时候一样神采奕奕,整个人兴奋得就像是真的来旅行一样。
汤照眠站在海关外,抬起头,看着普尔科沃机场的金色穹顶,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剧院,几何形的设计凹凸有致,如同被切割的巨大钻石。在假装成为HSA探员的第一天,她就已经爱上了这份工作带来的漂泊感。
十分钟后,西装革履的梁三万从海关走了出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副墨镜,还在卫生间顺手给自己抓了个油头。
梁三万得意洋洋地踩着锃亮的皮鞋冲汤照眠走来,但下一秒就被她拉住了领带,一下没站稳,向前打了个趔趄。
“我们这次来是要装扮成游客好吗?你这是什么意思,cosplay詹姆斯邦德吗?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他妈是间谍?”
“诶呀,海关又没扣下我。”梁三万小心地从汤照眠手里抽出自己的领带,重新整了整,放回了西装里。
因为两人这次是非官方的出行,所以KBG的官员并没有派车来接他们,更没有与HSA在莫斯科的情报分站接洽。生存的本能让两人迅速从首次踏入异域的新鲜感中回过神,拉着小型登机箱,跟着机场的指示标走向了坐出租车的地方。
八月末,高纬度的圣彼得堡已经入了秋,夜里从河面上刮来的风有些凉意,汤照眠从包里掏出一件从优衣库买的开襟帽衫裹在了衬衣外面。
“请带我们去这里。”坐在副驾驶上的梁三万拿出了手机里酒店的预订记录,用带着土澳口音的英语对司机说。司机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俄罗斯男人,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踩下了油门。
圣彼得堡的街道,与海港这座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相比,着实简陋了许多。市中心的房屋全都是矮小的只有20米高的建筑,按照要求,它们必须全部低于冬宫博物馆才行。
“你很漂亮。”俄罗斯男人对看着窗外出神的汤照眠说。
“谢谢。”汤照眠礼貌地回应着。
她头发乱糟糟的,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一直努力保持着素面朝天的样子。她不屑于在自己的脸上装点什么,除了涂唇膏以外,别的她什么都不会。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符合大众审美标准的漂亮女人,甚至连一般都算不上。在这里能得到陌生人的赞美,大概是因为深夜的光线很差吧,可以轻易抹去她脸上的种种不完美。
“汤队,你知道吗?俄罗斯女人都不怎么喜欢俄罗斯男人,他们最大的理想是嫁给像我一样的外国人。”梁三万突然回过头对她说。
“切。”汤照眠嫌弃地看着梁三万,翻了个白眼,“为什么?”
“因为俄罗斯男人每天把伏特加当水喝,喝醉了就回家打老婆。但是我就不一样了,首先我只喜欢喝啤酒,其次我没有家暴倾向。”梁三万拍了拍胸脯。
“那你爸妈同意你嫁到俄罗斯吗?”
“我觉得,他们更希望我嫁给一个日本人,或者是韩国人什么的。能安心在家带孩子的那种。”梁三万有些失落地说。
“祝你好运。”汤照眠有些敷衍地说。
“我们的联络人叫什么来着?”
“瓦西里。”汤照眠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哦,刚好,他给我发短信了,九点在十二月党人广场附近的酒吧见面。”
“我就说吧,俄罗斯男人。哼哼。”
晚上八点半,司机把车停在了市区冬宫博物馆附近的一家沿河的三星小酒店门前。他们的房间在酒店的二层,分别是206号和207号。没有时间做更多的休整,梁三万把两个行李箱拎上楼以后,两人就又出了门。
【伊斯坦布尔】
东三区的下午三点半,也就是汤照眠正在西伯利亚上空的云层中穿梭时,Riesling才刚刚从床上走下来。这间酒店到纯真博物馆只需要步行12分钟左右,是一栋精致极了白色伊斯-兰风格建筑。
床上躺着两个全身赤-裸的来自法国的女人,昨天晚上,Riesling在酒店顶层的露天影院里遇到了她们。语言不通,外加在不同种族之间近乎天然的脸盲症,她十分确定这两个女人很快就会忘记她。至于她身上随处可见的疤痕,她只是说自己是一个来这里休假的雇佣兵而已。
“我的bra去哪儿了?”Riesling从被丢在地上的一堆衣服里找着自己的黑色bra。
“你要去哪儿?”躺在床上的女人问,细腻柔软的丝绸之下,藏着她凹凸有致的肉-体,另一个女人的手臂正在她的腿-间探索着让她意乱-情-迷的一点。
“我要出去见朋友了。”Riesling找到了自己的bra。
“现在吗?忘了你的朋友吧,快回到床上来。”躺在下面的女人说,“我喜欢你的身体,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渴望。”在另一个女人的挑-逗下,她的腿间传来让人羞耻的水声。
“很抱歉。”Riesling笑着看向她们,手里系着衬衣的扣子,她青绿色的丝绸质地的衬衣被压得皱巴巴的。
一个小时后,Riesling坐在了海峡边上的一间露天茶馆里,对岸是古朴的伊斯-兰建筑,海面上盘旋着聒噪的海鸥。侍者热情地送上了两杯土耳其红茶,没过一会儿,何欢就从远处走来,坐在了她对面。
“给你点的茶。”
何欢摘下墨镜,满意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的脖子怎么了?”
Riesling伸手摸了摸她脖子上清晰可见的吻痕,笑着说:“走路没走稳,摔的。”
“哦~”何欢点了点头,她把白色的方糖丢进了茶里,用茶匙搅拌着红色的茶汤。
“还记得你在列宁格勒杀的那个男人吗?”
“那里现在叫圣彼得堡,不叫列宁格勒。”
“海港这边派了两个小警察去调查他了。”
“哪两个啊?”
“把你抓进警局的那个叫汤照眠的,还有她的一个下属。我们跟KBG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我需要你去列……”
“圣彼得堡。”Riesling打断了何欢。
“监督他们,搞清楚他们见了谁,做了什么,保持你的专业性,不要做任何奇怪的事情。这是你的护照和机票。”何欢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护照,上面已经贴好了进入俄罗斯的签证。
【圣彼得堡】
从酒店走到广场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脚程,汤照眠一边走一边用头绳整理着头发,在这里,他们是两个无比显眼的外国人,路上有不少拿着小酒瓶的男人冲他们打招呼。
这家开在涅瓦河旁边的酒吧显然不是普罗大众为了喝酒会去的场所,店里的桌与桌之间间隔很远,灯光昏暗极了,每个桌上都摆着一盏并不明亮的小灯,似乎只是为了装饰而已。
墙边有很多小台子,上摆着华丽的镶着金属边的花瓶,里面插着橙红色的郁金香,它们头顶的灯光让它们看起来十分艳丽。
在这里谈笑风生的男女,个个都光彩照人。女人们穿着精致的长裙,身材凹凸有致。男人们的头发不苟,穿着没有褶皱的西装,西装兜里甚至还放了方巾。这一切都让穿着帽衫的汤照眠变得更加与众不同。
在酒吧的中心位置,坐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俄罗斯男人。看到两人走进来,热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他们招了招手。
“海港的朋友,欢迎你们的到来。”男人说话的口音里夹着些俄语里的弹舌的颤音,“汤照眠女士,梁成功先生,幸会,我是瓦西里。”
“幸会。”汤照眠向瓦西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瓦西里握手的力度刚刚好,手心的温度和干湿程度也很适宜。两人分别握完手,汤照眠和梁三万落了座。
“在开始前,我先请二位尝尝这里的伏特加。”瓦西里说完,招来穿着黑马甲的侍者,用俄语说,“再上两杯跟我一样的酒。”
“语言相通,真是大大减轻了我们的压力。”梁三万笑着说。
“我的父亲是俄罗斯人,母亲跟你们来自同样的地方,所以海港也算是我的故乡。”瓦西里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他的五官立体又精致,大概是因为混血的缘故,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势。
“林调查长最近还好吗?”
“她很好。”
两杯酒摆在了桌上,透明的杯子边缘镶嵌着繁复的金属花纹,充满了俄罗斯风情。杯子里是近乎透明的酒精,里面浸泡着一小块切成三角形的黄柠檬。
“请。”瓦西里示意汤照眠尝酒。
汤照眠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很烈,但是很清爽。”
三个人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不过大多数都是关于圣彼得堡的风土人情,还有他的母亲这么多年来仍旧保持着的海港的饮食习惯。
瓦西里的穿着打扮十分讲究,他的手始终放在桌子上,借着桌上的小灯,汤照眠能看到他昂贵的劳力士手表和衬衣袖子上精致的银灰色袖扣,一切都透着沉稳、可靠的信号。
如果只是长得好看或者是会穿,汤照眠作为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女性是不会轻易动容的。但瓦西里却超乎寻常地健谈,又极具幽默感,汤照眠必须承认,作为排卵期的女性,在酒精的催眠下很容易被这种成熟的魅力吸引。
在喝醉前,她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瓦西里先生,关于安东的死和他盗取的情报,我代表林调查长向您保证,这件事情跟HSA没有任何关系。”
瓦西里挑起眉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所以呢?”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协助您找到杀死安东的凶手。”梁三万说。
“我想林调查长应该已经跟您分享过关于钚交易系列案件的资料了。”
“是的,那个来自海港城的女杀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叫什么来着?”瓦西里挠了挠头,似乎是在努力地回忆着她的名字。
“沈夕。”梁三万补充道。
“对对对,沈夕,能在3900米以外完成击杀,她真是不可多得的优秀狙击手。”
“那您应该也知道,她还刺杀了一个受我们保护的重要证人,那个证人在死之前向我们供出了一个组织。林调查长认为,杀害安东的人或者是安东本人,与这个组织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汤照眠来之前,林调查长说现在已知的一切都可以跟瓦西里透露,他们是利益共同体。虽然汤照眠不明白利益共同体的具体含义,但她知道真诚相待总是不错的选择。
“什么组织?”
“目前我们对这个组织知之甚少,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组织非常神通广大,他们的势力和眼线分布在各种地方。从普通的公司,到各国的情报机构,都有他们的人。”
瓦西里笑着摊了摊手:“所以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确实比已知多很多,这正是他们可怕的地方。而且如您所见,受他们雇佣的都是顶尖的杀手,而且全都不在记录当中。”
瓦西里点了点头:“那就是说,要么是他们亲手培训了这些杀手,要么就是他们有能力把这些人的记录从档案中抹去。”
“对。”汤照眠说,“我们现在只有两个线索,第一就是最直接的,找到这些受他们雇佣的杀手,第二,就是跟随资金流动,顺藤摸瓜。如果安东跟他们有关系,那这将是我们的另一个突破口。”
瓦西里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汤照眠,他所有的情绪变化都在这张微笑的脸之下进行着,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情绪:“我想,汤女士,我们应该再点三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