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时代》陆尚恩

20、星河（四）

　　赤井秀一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说：“还有一个科研员也被我捞回来了，应该是柯克站长。”

　　赤井彻愣了片刻，随即才反应过来后一句不是对他说的。通讯系统“刺啦”了几声，一个男声传来：“好，总部那里又出了点问题，我先回去了。”

　　接着，对方像是屏蔽了通讯频道，但在连接断开前，赤井彻还是听见他镇定自如、和秀一如出一辙淡漠的语气迅速转变，焦急万分地喊了一声“叶风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秀一心里轻笑了一下，这人简直是防他太过，还得关了通讯保持高冷人设。

　　而赤井彻立即下了判断——那位就是叶风的老爸降谷零了。想来叶风现在一定是安全的，赤井彻终于放心下来，但他瞅见秀一一副公事公办、不想搭理他的样子，顿时成了一颗酸柠檬。自己怎么着也算是九死一生回来了，即便没有夸张的拥抱，总也得安慰两句吧！

　　但转瞬间，赤井彻就觉得自己“求亲求抱求安慰”太没有男子汉气概，随即把不满和羡慕的情绪，混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暖与安心感一股脑儿扔到了一边。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秀一旁边。

　　“我没事，”赤井彻硬是维持了一下面子，不知道秀一往下要说什么，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作出一副“你不用关心我了咱们还是聊正事儿”的模样，“地球来的救援多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而另一边，确认了闺女安然无恙的降谷零长舒了一口气，本想数落一番，但看着叶风灰头土脸的，又心生疼惜。反正她这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降谷零心道，安全就行，这笔账记着，回家再收拾这小崽子。

　　“爸，”叶风自知理亏，主动凑过来，把卖惨这一招用的炉火纯青，“我可想你了，火星真苦，下次一定不莽撞。”

　　“呵，”降谷零心里哼了一声，“要不是挑这么大事儿，估计还不知道认错。”

　　但他觉得十分舒心，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叶风失联，他就没好好发自内心地笑过。

　　“没事就好，”降谷零道，“家里都要急死了，回去消停几天，啊？”

　　叶风如同得了大赦，又死里逃生，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连声“嗯嗯嗯”。方才她听见了通讯系统的对话，知道赤井彻和柯克都安全被救，便把心思放在了战局上。

　　降谷零偷偷重新开了通讯开关，听见那边正说到“火星那边的机甲上是失踪玩家，地球联军没办法攻击‘受害者’群体，只能后退”，便知道秀一在给赤井彻解释战况。他一边驾驶机甲躲开碎片，一边装模作样地接上话：“联军主力其实在火星另一边，被提前设下的磁场牵制住了，这里是突围出来的，居然还有追兵。这次AI对人脑的控制力度，确是超乎想象了。”

　　赤井彻突然插话道：“我们现在往哪走？”

　　“回去帮忙。”秀一道，“橙色机甲虽然战斗力并不如联军，但我们作战太过保守，方才开火也只能照着非核心部位，还要再派人去‘捕捞’机甲师——他们虽然还被控制着，但……地球上的家人还在等他们回去。”

　　“我有办法，”赤井彻快速说道，“AI的‘真身’控制器很可能在火星。”

　　叶风立即接道：“如果联军大部队还能再撑一会儿，我们就绕开去火星摧毁控制器。”

　　降谷零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叶风被这一眼瞅的有点心虚，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我们在火星空间站找到了一些线索，这整件事情都是一位科学家为了给十年前一件案子的受害者正名，把自己变成了AI搞出来的——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不过爸，你这么厉害，肯定在地球上都查清楚了。”

　　降谷零毫不脸红地“嗯”了一声。

　　另一头的秀一和赤井彻毫不习惯这种吹捧，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但是，”降谷零接道，“毁了AI总控制器，我担心这些‘玩家’会有危险。”

　　“他不会。”赤井彻的声音出现在了通讯系统，其他人顿时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笃定。

　　赤井彻沉默了片刻，接着，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咬牙又重复了一遍：“他不会。”

　　“罗纳德·布朗，”赤井彻带着叹息的口气，缓缓接道，“只是害怕真相永远不能被公之于众，他并不是会杀人的人，所以，如果AI总控制器毁了，我想这种对玩家的控制会消除，至少会减轻，以现在的技术，后面只需要一些治疗，他们便能完全恢复正常。”

　　方才叶风提到这幕后的boss，也是用了“科学家”这种带着敬意的称呼，知道内情的降谷零更是对罗纳德的名字绝口不提。而秀一……这恐怕，是他最不愿和赤井彻谈及的话题。赤井彻这么直白的讲出来，三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但却了然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秀一先开了口：“我同意。”

　　还没等降谷零说话，叶风就立马出声道：“我们也同意！爸你可得带着我和阿彻，火星我们比你熟。”

　　降谷零瞥了她一眼。叶风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掩饰不住激动。他听见“阿彻”，顿时觉得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走，”他声音却还是镇定的，操纵着机甲调转了方向，“我和劳伦队长联系。”

　　眼见着降谷零断掉了通讯，秀一才略略偏过头，看了赤井彻一眼。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少年却多了些与从前不一样的气质，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和他遥远的记忆中的自己如此相似，是成长所必须要经历的肝肠寸断，与涅槃重生。

　　赤井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没话找话道：“其实我怀疑自己在火星基地的权限，都是罗纳德·布朗留下的，所以一会儿我得出去，说不定这种权限还能派上用场……这机甲上有防护服的吧，我去拿几套……”

　　“要小心。”秀一低声说。

　　赤井彻一愣：“什么？”

　　“我明白你和罗纳德的联系，”秀一看向前方，眼睛里映着火星的轮廓，“所以自然不会阻拦你。但我刚才……”

　　他顿了顿，还是没把“心急如焚”几个字说出来。

　　父亲对孩子的感情，大概是世上最难以言表的一种。秀一心里自嘲了一番，尽力压下了焦灼感，集中精力拉下加速杆。机甲一阵抖动，便冲向了装着最后秘密的星球。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