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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结局(上) ...

  •   廊上有风过,微有凉意。奉谕没有冷的时候,只有热和更热,现在勉强算是要多加件衣服的程度。

      奉谕国君听闻大司法回宫的消息,从床上滚了下来。宿青离开这段时间,他干了一堆混账事。虽然掌握权柄的大臣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但不妨碍他用这个身份耍横。

      罢朝选妃都还算是小事,他甚至还亲临神殿祭拜,这一直都是宿青干的事。知晓真相的人都冷眼旁观着,他们知道宿青离开是做什么去的,也知道这个傀儡快失去作用了。

      宿青一回来就去了留月台,留月台不在宫中,国君就匆匆忙忙赶跑了床上的几个女人,穿好衣服后就往宫外跑。不只是他,留月台外已经聚了不少人,都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阶上门前,有两个容色甚佳的女子,而且除了眸色以外长得一模一样。没人将眼神多做停留,都是精通蛊术之人,很容易就能看穿她们的身份,有精通“颜蛊”的人甚至能看出她们那皮囊价值不菲且得之不易。

      门开了,齐录走出来时看见了众人失望的眼神,他淡然的说:“大司法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他说完就要回去,有人大着胆子喊住他,“齐司君,我等确实有重要事情要求见大司法,不知可否通融。”

      齐录转过身看着他,“保皇复国派”的核心人物,眼巴巴的等在这,无非是想问宿青计划进行的怎么样,又为何突然回来。

      齐录走下石阶,带着他走到一边。“大人,一切顺利,主上此番回来既是要了却一桩小事,也是为了将大家接过去做些准备。”

      那人眼中闪过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声音都有些发颤,“极好极好,不知司君大人可否示下,既是小事,我等代劳也省得主上劳神不是。”

      他身份远比齐录高贵,此番话却是有意拉拢示好。

      齐录笑了一下,接过台阶就下了。“那就麻烦大人了。”他眼神往旁边一瞥,奉谕国君正惊惧交加的看着高高的留月台。“新朝既立,有些人留着未免麻烦,大人若肯稍施手段,自然能让主上不再忧心。”

      “自然自然。”那人眼睛一眯,“绝不让主上看见了烦心。”

      齐录点了点头就回去了,那人身边迅速聚起了一帮人。奉谕国君孤零零的站在一旁,这种情况出现很多次了,但这次他却觉得脊背生凉。

      人很快就散了,留月台还在那,几十年如一日。

      宿青关上窗户,慢慢走到床边。宋清伶大概是快醒了,头微微转动几下。宿青笑着将手中拿着的一朵凤尾花放在她脸侧,她刚好一转头压在上面。

      这副情景和当年宿梦垂死时的样子几乎重叠,这让宿青一时恍惚,手颤巍巍的伸了出去,指尖落在她的脸上,颤抖着,请求着。直到碰到温热的皮肤才回过神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宋清伶睁眼时就看见宿青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说不出是什么眼神,但让宋清伶有些犹豫的放下了手,没有一醒来就招呼一拳。

      宿青不可能没看见那只纠结的手,但他只是笑着说:“凤尾,我带你回家了,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这样了,在他脱口而出凤尾这个名字的那瞬间,他就想放下一切带她回来。凤尾花长在奉谕,他也要带他的凤尾回奉谕。

      宋清伶只是冷笑一声,穿好鞋子跳下床。“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扮演游戏,你爱找谁找谁去。至于答应我的,你有多少没做到你心里清楚。”

      她让他放过西北、让他善待百姓、也让他救自己的老师朋友,他答应了,却没有兑现诺言,只可笑的完成自己想要的。

      宋清伶打量了一下四周,和东乌的布置习惯有很大差异,她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看向外面。留月台很高,足够她看见大半个圣京,她看着看着突然笑出了声,凉丝丝的笑,没有回头的说:“宿青,奉谕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为了某些可笑的遗愿发动战争?她记得老师和她说过的故事,也记得那些倒在她面前的将士和百姓。

      宿青走到她身后几步远处,轻声说:“我知道你想报仇,你的短匕就在你袖子里,仇人就在你身后,别犹豫。”

      “我怎么会犹豫,”宋清伶从袖口摸出短匕,转身后冷笑着逼近,刀尖抵在宿青的胸口,血染红了青衫。

      宿青没有后退,双手抬起,是一个摆在拥抱前的姿势。“你犹豫了,不然你为什么没有一醒来就弄死我,甚至还会问我,你想知道为什么,你想给我开脱。”

      宋清伶将刀尖抵得更深,她甚至能看见鲜血从刀槽中涌出,又缓慢被吸饱了血的衣料吸收,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冷冷的看着宿青,“还觉得我犹豫吗?”

      宿青仍旧在笑,他从看见宋清伶醒来便一直在笑,似乎是发现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让他有些忍不住想试探眼前的人,他不退反进,匕首扎得更深,几乎进去一大半,血沾到宋清伶的手,她猛地松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宿青。

      宿青露出得逞的笑,“你犹豫因为你不敢,也许还有不舍得,对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明明是询问却带上恳求的意味。

      宋清伶摇摇头,靠在墙上,嘴里喃喃道:“你就是个疯子,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我恨不得你死。”

      她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身边都是美好的明亮的,哪怕偶有阴霾,却始终不会停留太久。她越来越坚定,并没有因为那些不好的事而变得消沉低劣。

      直到遇到宿青,他不是阴霾,更像是之前死亡湾上笼罩的迷雾,挥之不去,将她拖入低谷,带进地狱。她浑浑噩噩的经历着,清醒后痛不欲生。

      甚至,头一次让她有了这么重的恨意,沉溺未点时她会抽空想想。有时候想通了,有时候又陷入纠结。她想起了西北卧阳城的林大姐和立儿,隔壁大叔身上缺腿的轻甲,想起了昔日围桌扯淡聚众八卦的小团体,还有季知怀,躺在白疯子家里的季知怀,断了腿还扑过来的季知怀,一身伤病拢破碎山河的季知怀……

      她把罪责堆呀堆,恨意攀着登顶,刀尖也入了胸膛,她只需要再往里扎深一点他就必死无疑。大仇得报,她能将压在心头的大石放下,然后回家。

      但她下不了手,她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是宋钧的有意,也是季知怀的私心。她甚至生出一丝怨恨,对他们,也对自己。

      宿青收了笑,眼神落在宋清伶的脸上。她像是灵魂枯竭的木偶,眼神都显得格外空洞。他手握在匕首的刀柄上,“别难过。”

      他只是说了一声别难过,直到宋清伶听见轻微一声刀刃磨过皮肉的声音才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匕首已经只剩下短短一截了,宋清伶不敢拔,也不敢松手,崩溃到声音都带上哭腔,“你疯了吗!”

      宿青先松了手,他脸色惨白,冷静的感觉到内脏破碎出血,大概是心脏,他无所谓的笑笑,伸手擦去了宋清伶的眼泪。“哭什么,不是想报仇吗?”

      宋清伶手仍搭在匕首上,其实她发着抖的手让匕首不断磨着皮肉,但宿青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细致把她眼角的泪都擦去。

      为什么要为我哭呢?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其实并不只是恨我,也许你也有些喜欢我,哪种喜欢都好,都会让我舍不得死,真是傻啊。

      宿青叹了口气,轻声说:“我好不容易狠下心的,我的生死由你决定,给句准话,放干血再死会有些难看,我不想这样死在你面前。”

      宋清伶给不了准话,她只是慢慢放下手,与他对视,眼中的情绪复杂的混在水光中。她看着宿青,“当初丘乐进犯是你指示的?”

      宿青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扒出这件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是。”

      宋清伶的眼神沉下一分,“齐王造反也是你,袁命一直是你的人?”

      宿青嘴唇苍白,展开一个笑,“是。”

      宋清伶闭了一下眼,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宿青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岭东那次我是借老皇帝的手,杏江是我下的命令,我确实想要季知怀的命。”

      宋清伶皱着眉,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骨节处生白。

      宿青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的疼已经感觉不到了,呼吸不过来还有些头昏,这不是个好兆头。他继续说:“蛊术是我查阅古籍研究出来的,蛊师是我带入东乌的,每一道杀人屠城的军令上都盖着我的印章,我还将西北许给了十八部落,将岭东许给了马求和白野国的摄政王。我从没把东乌当回事过,拿到手玩玩罢了,谁想分一点就分一点。”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知道这样会激怒宋清伶。宋清伶手很干净,狠不下心来,他不介意将做过的没做过的都扣在自己头上。仗着宋清伶看不见,他只用眼神表达情绪,丝丝缕缕都是爱意和不舍。

      突然,宋清伶睁开眼睛,宿青偏过头的动作有些慌张。不确定宋清伶有没有看见,只听见她说:“那你真是该死。”

      宿青嘴角翘起,“我也这么觉得。”他倒不是真心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但宋清伶说的他都深信不疑,甚至不惜付诸行动。

      宿青等着匕首深深扎进心脏结束他这可笑的一生,但只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宋清伶已经走到了楼梯旁,一手搭在扶手上往下走。

      “所以你还是舍不得我死,想放过我对吗?”

      宋清伶头也不回的说:“我只是还有些问题要问你,怕你撑不住先死了,你肯定有能保命的方法,给你一刻钟。”

      宿青不等她完全走下楼梯便笑出了声,清朗且透彻。他十几岁时没有少年的样子,也许是都攒着给宋清伶了。

      他走到一个架子旁,从上面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堆瓶瓶罐罐,他拿出一个罐子,先将匕首拔了,血瞬间就往外涌,他将上衣除去,面无表情打开罐子往刀口上倒粉末,刀口很快就停止流血,且血混着粉末凝结成黑褐色的一片。

      他放下罐子,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在嘴里嚼开是苦涩腥臭的味道。他想起药丸制作时用到的虫子和材料,有些想吐。当时第一次被宿梦教做这些东西,他就吐了宿梦一身,然后被扔到水缸里反省。

      想起宿梦当时气炸了的样子,宿青笑了笑。他把盒子盖上随意放在一旁,其实里面的东西多用上几样这种伤根本不算什么,可要只是暂且保命这样便已足够。

      他心情很好的换了衣服,有些期待宋清伶过会回来会问什么,他想要是能顺便多聊两句闲话也很好。

      他泛善可陈的过往里也还有几件值得听听的事,他的凤尾知道,宋清伶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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