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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都江堰边查时疫 ...

  •   当夜,郑铎等人一夜没睡,听了田文描述,不断追问细节,直至还原当时情景。
      “小堂主要你交代‘你’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你有头绪吗?”郑铎对李苍竹有些头疼,心里腹诽不已,又不得不耐下性子来仔细分析李苍竹那个“神经病”到底在想什么。
      “……”田文双眼迷茫,仔细想,终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样可不行,北邙山关乎我郑家生死,关系天下兴亡,无论如何,也得想方设法唤醒小堂主。”郑铎昨日和今天都体会到了“瘫痪废人”的痛苦,此时还不能站起,心里烦躁想走两步都做不到,只好将手搭在桌上,弹动指头,帮助自己思考。
      “公子,时候不早了,小堂主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您还是先回舱房休息,明日再作商议也不迟。”李田二人舱房里的蜡烛就要燃尽,小文建议先做休息。
      “也只能如此。田壮士,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小堂主只是暂时昏迷,待到芙蓉城,有姜神医出手,定能将小堂主安然救回。小文小武,解开田壮士,我们回房。”
      相较于逗弄李苍竹的恶趣味,这几日相处下来,郑铎对田文有改观,觉得他重情义,颇为佩服和有好感,没冲突之时,还是会好好说话的。
      小文小武得了命令,解开田文身上的绳子之后,小文还给田文接上了手臂和手腕。
      得了对方好意,而自己又无能为力救李苍竹,只能依仗郑铎等人,田文自然不会意气用事不识好歹摆脸色,抬手抱拳,垂直躬身,向郑铎行一大礼,郑重道:“小竹哥之事,劳烦郑相公多费心,倘若能救得小竹哥一命,保他康健,田文立马起誓,从此往后任由郑相公差遣,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杀人放火,不怕天诛,不惧地灭,田文定能办到。”
      “你,”郑铎听到田文这般说,在烛火接近尾声,慢慢暗下来的光线中,看向行大礼的田文,一个“你”字说完,竟接不上话来,叹一口气,一抬手,小武就把田文扶了起来。
      “呼~”烛火轻轻摇曳一下,熄了,整个舱房陷入黑暗中。
      “我调查过你与小堂主的幼时过往,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你能告诉我,你之所以为他付出这么多,不惜立下毒誓,是为什么吗?”
      黑暗中,舱房外传来沉闷低沉又哗啦清晰的江水声,郑铎似低喃的话语清晰可闻,话语中饱含的疑惑也是非常明显。
      “我不知道。”恢复自由的田文坐在床沿边上,黑暗中握住李苍竹干瘦略有冰冷的手,即使看不见,也是低头看着握手的那个方向,接着说:“我在怡红院第一次见到小竹哥的时候,就是这只右手轻轻碰在了我的手背之上,让我突然生出想要逃离怡红院的念头。”
      “小竹哥的手一直都是这种温温凉凉,不热烫,不冰冷,却让人难以忘怀。在怡红院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离我很远,那种远是我形容不出来的遥远,任我怎么缠他烦他,那种遥远就像天上的河,永远横亘在那里,好像一伸手就能拉到他,实际上连他半片衣袖都粗碰不上。”
      “我家三妹说小竹哥是我心上人,我没有否认,但小竹哥试探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说我喜欢他,我不知道这算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看不得他受苦,见不得他难过,说不出来,就那么做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立这样的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谁的心里都有秘密,李苍竹在疑惑在挣扎在抗拒,田文心里何尝不是呢?
      在田家,他是好儿子好哥哥,也仅此而已了,田家人对他的喜爱、关心和爱护,他知道却感受不到,常常还会在心里将他们的好和善扭曲成另外一种模样,他知道,虽然出了怡红院,但他的心已经被怡红院打上烙印,很难再全心全意去相信一个人。
      所以,外表敦厚老实待人和善的田文,十三岁跟着田多去杀猪,第一次拿起刀,杀起猪,他没有害怕,血脉里反而多了一种隐秘的兴奋,才长到十五岁多,就有了一手精湛的杀猪手艺,比田多那杀了将近二十年猪的手艺还要厉害上好几倍。
      田文很清楚自己出了问题,所以他无比怀念那一瞬间的温柔,每每对月怀念时,总是记得李苍竹那张干瘪蜡黄又全是迷茫惶然的脸。
      “他需要我保护呢。”
      这才是田文与李苍竹第一次见面时,田文真正的内心活动!
      所以,为什么对李苍竹那么好?
      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在督促他对他好,可能只是田文在十二年绝望生活里,隐隐期望一个救星出现来救自己的执念,再次遇到过得不好的李苍竹,得以生根发芽!
      黑暗中突然弥漫起一阵令人窒息的沉滞氛围,郑铎不再追问,伸手即碰到立于身侧的小武,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衫,示意小武带他离开。
      黑暗中,小武抱起郑铎,离开了李田二人的舱房,小文随后跟上,离开关上了舱门。
      之后一连两天都是阴雨天气,山间浓雾弥漫,就算到下午也很难散开,人走出来,被湿重包裹住,回到舱房内都感受不到轻快。
      第三日,商船起航,继续向芙蓉城进发。
      这两天的时间里,李苍竹再没醒过来,船上出现了急症,船医把了一次脉再不去见,那人也被纲首下令单独关在一间小舱房里,岸上发生时疫的消息不胫而走,船上的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焦虑伴随惊惶,小小摩擦就酿成冲突,好几个客人因此大打出手,氛围格外压抑。
      在这两天里,田文每天除了给李苍竹打理个人卫生,想尽办法给他喂食,陪他说说话,其他时间不是在扎马步自己摸索练武,就是在去求吴晟教他武功的路上。
      将近十天时间,一艘船上近五十人,在第十一天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都江堰。
      时疫不是小事,传播范围又广,现下还找不到源头,作为成都路重要水道的重要枢纽,都江堰主事不敢马虎,及时上报,积极配合成都府衙,统领大量医师,对即将分散进入成都平原各处的过往船只进行检查。
      如此一来,往常过都江堰时,经过鱼嘴走内江,再经宝瓶口走柏条河、府河到达芙蓉城的路线就要受阻,过了宝瓶口,所有船只全部停靠,经由医师诊脉,观察无四肢冰凉、拉稀、抽搐、呕吐等时疫症状的,才可以离开,而且所有船只都必须接受醋水和石灰水喷洒。
      岷江湍急,敢跑船的都不是什么良善好相与之辈,船上货物多是见不得人的黑货,平常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现下要上船,没有武力威慑,怕是要翻天。于是成都路都总管应成都知府请求,派了自己的副总管吴戟,领一个步兵营五百人,驻扎此地,协助府衙防治时疫。
      都江堰时疫诊治医师的队伍,主要来自府城施药局、附近各县的施药局、成都府各家知名大药铺和其他民间游医及道士。
      青城山作为道家核心大宗,炼丹厉害,医术也十分了得。作为西南重要的武林门派,时疫又发生在自家宗门山脚下,自是竭尽所能,极力支持,派出了三十多名医术道人支援。
      因此,在这些背着药箱的医师中,时不时会看见身着道袍的道长,有男有女,有老者也有年轻人,个个神色严肃,脚步匆忙,积极投身于忙碌中。
      郑铎等人搭乘的船只因为出现了一个疑似患者,到码头停靠,所有人就被要求停留在自己的舱房里等候医师上船检查。
      原本沉闷死寂的商船上,突然涌入许多人,有负责把守的官兵,有负责查看诊治的医师,也有帮忙喷洒“消毒水”的帮工杂役,打破了这种压抑,将一船人从惶恐中拉回人间,恍惚间学会了呼吸,也学会了发泄情绪。
      “呜呜呜!”商船上忍受不住的客人,不管是妇人还是男子,都忍不住哭咽出声,不过才两天,停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船上还有一个疑似病人,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极点。
      所有上船来的人都没有心思安慰这些受了惊吓的人,一个一个舱门打开,上来的十几个医师忙领着助手,背着药箱走进去诊治检查。
      临近靠岸前,郑铎就将大家集中到了他的舱房。
      经过那两天的调整,现在的郑铎已经恢复正常,除了失去内力武功下降,并不妨碍日常生活。
      郑铎的信是先于他们两日出发的,路上又耽搁近三天,不出意外,那封信应该早就送到了舅舅家,他相信舅舅肯定已经派了人过来,他们一旦把“希水阁少东家”的身份放出去,定能与舅舅派来的人接上头。
      郑铎花三十两包了这条商船最好的舱房,是在最上层,出舱房还有一小截甲板可以散步行走。
      船停后,小文就开了舱门,郑铎主仆三人齐齐站在围栏边往下望,所以,医师们上船来,郑铎就认出来了三年前离开如意堂,得到他推荐书信一封,前往青城山习武的蔡绢。
      只是没想到,当年一心要学武变强的蔡绢,到青城山后居然改学了医道,不知这其中又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若是李苍竹还醒着,怕是很高兴见到这位朋友吧。
      “可惜,可惜。”郑铎撑开王家给他准备的一柄花鸟扇,于胸前悠悠摇起,望着与纲首交流一番,被分配到他们船舱,朝他们这边走来的蔡绢及另一位男性道长,心中不免惋惜。
      “柳少东家,这是青城山陈观在道长和蔡破妄道长,由他们二人为你们诊治查看。”领人上来的船工先向郑铎介绍二人身份,才对蔡绢等人说道:
      “陈道长,蔡道长,这位是芙蓉城南城希水阁的少东家,柳俊彦少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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