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行》苏苏甜

4、插班生

　　天亮了。

　　李楠悠悠转醒，枕头上有泪痕未干，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心中似压了一块石头，无比沉重。

　　穿衣，洗漱，起床时的压抑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到客厅倒了一杯开水，李楠坐到沙发上发呆，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保持的习惯，每天醒来总要恍惚一阵。

　　过一会，屋门响起钥匙扣扭动的声音，林晓提着白色的食品袋走到了客厅。

　　将袋子里的豆浆放置桌面，包子装了盘，林晓招呼着李楠到了饭桌上。

　　“等下我带你去学校你就跟着老师去领书，你性子柔弱，没事不要和同学起争执，手机我已经放到了给你买的书包里，有事的话拔上面我的电话。”

　　“知道了。”李楠咬掉最后一口包子，拖踏着鞋回了房间。

　　饭后，李楠坐上了林晓的车，两边的车景不断从驶向脑后，她们很快到了市中心的附属第二中学大门前。

　　李楠背着白色的背包看着学校，宽敞的大门后，是一条种满了树的绿道，绿道绵延到尽头，是一排排高耸整齐的教学楼。从树梢的方向，还依稀可见写着图书馆三个大字的建筑楼。

　　她内心些许雀羽，不好表现在脸上，只能装作平静的看向别处。

　　从前她在山里读的小学，真的没有这般敞亮。

　　建在山中的那所学校，是许老师住的地方，院里竖了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石子湾小学，那几个字就是她自己写的，她为此骄傲了好久，而学校的教室，是一间土坯的屋子，许老师用硬黄土在木板上教她们认字，教她们认知外面的世界。

　　这本该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生活，她要高兴才对，李楠低头，脸上扯着笑容，泪却不知怎么，一滴一滴的澿湿了冰凉的地面。

　　“李楠。”一双手忽然摸了摸她的脑袋，林晓蹲在她的身前，用手把她脸上的泪一一抹去，笑了笑：“别想太多，姐会一直在你身后。”

　　“恩。”李楠点点头，不知何时起，她对林晓的感激，已经完全转变成了亲近。

　　稳定好了情绪，李楠和林晓又在门口等了一会，一个穿着短裙，戴着眼睛，锥子脸的女人朝她们走了过来。

　　“这是黄可，我以前的同学。”林晓向李楠解释完，就和短裙的女人走到了一边。

　　“一切就麻烦你了。”林晓笑了笑。

　　黄可撇起嘴道：“得了吧，我们什么关系，还搞得这么客气，不过林晓，你这‘表妹’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大一只，以前可没听你说去过。”

　　“这个你就别打听了，不过黄可，我家这个小宝贝性子软，要是在学校受点什么欺负，我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寒暄了一阵，林晓表明了最直接的想法。

　　黄可白了她一眼：“怎么说我在这也教了几年，这点事要做不到，那我这脸往哪搁。”

　　话语间，两人的目光同时放在李楠的身上。

　　李楠还站在原地发愣，无论在哪，她都很安静，她总在自己的世界沉默，林晓压下内心的担忧，走到李楠的身前。

　　李楠回了神，盯着林晓的脸，林晓笑了笑，说道：“该说的也说了，我相信什么都知道，你内心敏感，很多事都会自己忍着，但我也知道，从看守所出来后，你也已经不是从前的你，在学校别惹事，下午我会开车来接你，到时我们还要见一个人。”

　　林晓拍拍她的肩膀，意示她去跟着不远处的黄可，李楠走了两步，回身看向了林晓。

　　林晓笑着对她摆手，李楠方才转回头，跟在黄可的身后。

　　两个人走过了校道，上了第二栋的教学楼。

　　一路上，黄可对她讲了很多学校的规则，上了二楼，黄可带她走进了左手边的第三间教室。

　　正是晨读时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讲台上一个文静女生的带读下整齐读着英语单词。

　　黄可走了进来拍拍手，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赵颖，你先下去吧。”黄可点了讲台上女生的名字，她收起英语书，奇怪的多看了几眼黄可身边低着头的女生，走了下去。

　　见学生的注意都放在身边女孩的身上，黄可摘下眼镜，微笑道：“这是新来的插班生，希望大家能够和她好好相处，现在让她给我们做一个自我介绍，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话音刚落，教室掌声雷动，但也大多是男生们拍的面红耳赤，无比激动。

　　女生大多敷衍，也有投出好奇目光的掌声，李楠接到黄可塞过来的白色粉笔，转身在黑板上落下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后在黄可的安排下坐到前排的位置。

　　坐她身边的，也是刚刚领读英语单词的赵颖，位置安排下去，铃声就响了起来。

　　一大群的女生立马叽叽喳喳的围到李楠身边，李楠拿出口袋被林晓早早叮嘱准备的糖果分给了她们。

　　女生们喜笑颜开，对她们而言，被送一颗糖的事足够高兴。

　　“李楠，你真的有十五岁了。”后面一个女生忽然想起她在黑板上写下的年龄，惊讶的问起来。

　　李楠点了点头，一阵惊忽声顿时响起。

　　“你看起来明明只有十二三岁，还长的那么漂亮。”

　　“是啊，我们班最大的才十四岁，我们大部分都是十三岁呢。”

　　“那李楠你是几岁读书的呀，怎么十五岁还读初一呢？”

　　女生一连串的问题让李楠面红耳赤，她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应答，赵颖立马站起来维护道：“人家才刚来班上你们就这么问，有什么好问的呀，都走开走开。”

　　“切，真没意思。”众人唏嘘。

　　人来的快走的也快，李楠感激的对赵颖小声说了谢谢，才翻看起书包里的课本。

　　上午的四节课悄无声息的过去，教室里的人走的一干二净，李楠慢慢收了书，走到走廊上透气。

　　老师讲的飞快，对李楠颇多照顾，每每有问题都点她的名，李楠只懂一丝半点，点到她时，只能死死的低头沉默。

　　一上午下来，所有人都对她的印象有了定型，一个连简单乘除都答的结结巴巴的差生。

　　前两节课还有人围到李楠身边想打个交道，后面也都忽略了坐在前排低头的女孩，李楠甚至还听到后面人尖锐的声音。

　　“凭什么她什么都不懂还坐在第一排，最后两排明明有位置空。”

　　“谁知道，估计和黄老师有点关系，反正等月考完肯定要调到后面的，不然谁服气呀。”

　　“就是，都十五岁还读初一，不知道学校为什么会招这样的人，我们班本来总体成绩挺好，这次月考肯定就掉后面去了。”

　　话语仿佛依然环绕在耳边，李楠拿出口袋里的饼干，沉默站在走廊边上小口咬着。

　　突然，楼下传来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李楠转过身，她看见楼下竖着国旗的站台上，一个穿着牛仔裤搭黑色T恤的男生正仰头看她。

　　男生的脸看上去很柔和，只是脸上欠抽的表情实在搞笑，而且他的头上还顶着两本书。

　　“噗嗤。”李楠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记得自己在山里的时候，也被罚过顶书站在教室门口。

　　“你还笑劳资……”刘天宇咬牙崩着脸，兴许知道自己生气也没什么用，他又不情愿的开口道：“喂，你下来，给我点吃的，我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