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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惊喜惊吓 ...

  •   你真的有能力改变吗?
      你其实没那么勇敢啊。

      ……
      尽可能预想所有残酷的可能性、因为现实永远让你无法预警,而且又吝于给人慈悲。

      ……
      盛夏的薄荷糖,流转的树荫和蝉鸣,泡菜坛子咕咚咕咚,还有院子后面的苎溪,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小石头烫脚丫子。

      发低烧起来的小孩子,睡了一场,梦了一生吧。

      看着阳光被几何分割,蓝色素布的窗帘明净但垂帘的地方有些小油污,推拉式的玻璃门封条都没除尽,也许某天搬家的时候撕开封条又是一个崭新的家。

      小手抚摸上胸口的时候,却意外的平坦与稚嫩,而且下面身体明显多出来的器官提示她应该是男孩子,可是她不是女孩子吗?

      躺在木质的凉椅里,她有些神情恍惚,他也有些意识不清。

      光线是变换的,可又是不变的,全在于谁的视角而已。

      出生时何其不幸,没能选择一对负责任的父母,被降生,被饥饿,被收养,被养大到4岁,身体不算好,从面色和手指甲就可以看出来。

      哎,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外公是个大好人,默默接过女儿的责任,把这个小孙子慢慢养大,时光似乎静下来,缓慢的,流淌着许许多多喜悦与平静,如果忽视那些不想干的人的话。

      总会有闲言碎语,絮絮叨叨,将那把捅心的刀子搅来搅去。

      他应该说,没事的,我一点也不在意。

      却有人嘲笑,杂种就是没种。有人愤懑,你们都是大傻逼。也有人什么都不会说,隐藏在阴影里。

      他有一个大大的靠山啊。
      可是这个大大的靠山快倒了。

      才不会的,他会陪我长大的。
      他也说过啊。

      不会的,才不会,你骗人!
      对啊,我骗你啊。

      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

      可是外公从来都是很守信的,你看我有的那个储蓄罐,里面都是我的积蓄,都是我做的事,外公给的报酬哦~还有零花钱~外公给我讲故事,陪我看书,给我洗澡,陪我在苎溪走路,给我摘桔子……应该不会的吧?
      ……

      我不信!不信!你骗我!
      ……

      我真的不信!你让我生气了,我要叫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三清道祖收了你。
      可是他已经病了啊。

      ……
      ……

      不知觉的,现在的蓝洋,泪水盈眶,却又倔强着,憋着不掉下来。

      他,真的不信。

      可是最终还是阻止不了多余的泪水掉出来,从脸庞滑落,滴在锁骨上,点亮了那颗痣。

      开锁和塑料袋的声音传来,蓝洋快速地擦擦眼睛,又仰着头眨眨眼,才看见,提着菜的外婆进了门。

      “外婆,外公还在睡觉。”声音清澈又担忧恐惧。

      “今天外婆做饭,我先去洗洗。”脱了鞋子的外婆摸摸外孙的头,把菜提溜到厨房。

      “外婆我帮你洗。”蓝洋跟着外婆,垫一个小板凳,把白菜一瓣一瓣撇下来,水龙头小小的开着,水池里有个盆接着,方便多次利用。

      “乖孩子。”外婆笑了一下,擦擦手,转身去叫老伴起床喝药。

      “老头子,”外婆看着老头皱着眉的英俊脸,突然想到年轻时看见他的样子,那时候饿着,也觉得他长得真好啊,能成为他的童养媳其实也没那么不自在吧,“起床啦,等会起床吃了饭喝药。”

      床脚靠墙的大书案一定要收拾一下,不然他会不开心,衣服也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他可以很方便拿到。

      来,起床了。

      外公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老伴贴心的一面,也很幸福。

      虽然病着,但也算旧病了,好好服药也是可以的。

      “洋洋在洗菜?”听着厨房的动静,外公抬头看了外婆一眼。

      “啊,洋洋很乖。”外婆笑着,这算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个杰作了吧。

      “是,洋洋太乖了。”外公笑得儒雅大气,像是电视上民国剧里的军阀公子,让人崇拜。

      踩着小板凳的小男孩瘦弱的剪影,在正午的太阳下,厨房是蓝色的塑料纸(早期的玻璃外面的塑料贴纸),窗外是苎溪的小石子滩,格外的幸福。

      “外公,吃饭饭~”帮着外婆一路洗洗菜,递递东西,很快就弄好了午饭。稀饭都是早上熬好的绿豆稀饭,放在高压锅里,现在还是温热的。捻着一个小搪瓷碗,蓝洋去厕所的洗衣池下面坛子里掏泡咸菜。泡豇豆,藠头,泡萝卜,泡姜,蓝洋还很认真地摆了个盘。

      哎,摆盘是什么?不管了。

      午饭是炒白菜,还有昨晚上吃剩的腊肉加青椒炒的,当然还有下稀饭必不可少的泡菜。

      因为外公生病了,饭量减了些,但还是紧着外公的,新鲜的白菜和肉菜都摆在偏向外公的地方。而外婆和蓝洋基本上只动泡菜和白菜,这让外公很是无奈,只有一人夹一块腊肉吃。

      腊肉是老家杀猪统一熏的,老家还有人在,给他们家养了头猪,每年割一半的肉送下来,大儿二儿各得一个腿子,大女幺女合分肉,猪头是过年的硬菜。

      因为幺女是跟着外公住的,自然肉是留在了这边。幺女就是蓝洋的妈妈。

      这时候妈妈在干什么呢?
      她现在在忙着跑车赚钱还债啊,说不定也遇上了个安慰她的男人。

      她也很难过的啊?
      可是她也很少跟你说话啊,其实她恨你,你也知道吧。

      我不知道的,我有外公就好了。
      ……

      ……
      ……

      就算有天外公不在了,我我也可以的。
      嗯。

      就算外公不在,你也可以的。

      可是你会吃很多苦,遭受很多白眼,吞下很多挤兑,然后变得强大,却不再纯真了。

      那时候会不会怪罪我。

      ……

      外公的药是蓝洋帮忙拿的,几个小药瓶子,外婆从茶瓶里倒水到外公茶杯里,放凉了,才叫蓝洋拿药。

      全是消炎退热的,其实没什么用。

      如果回忆代表疼痛,那么回到过去的时间点她会改变吗?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外公一步步地……

      “外公,”蓝洋埋着头看地板,嗓子有些涩,“你去看看嘛,不要再在罗医生那里拿药了。”

      “没事,老毛病了,洋洋不要担心。”外公吃得不多,但很开心,孙子很听话很贴心。

      可是,那是癌症啊。

      我该怎么提醒外公去检查,千仓百孔的家庭,外债累累的父母,还是?

      我该怎么办?

      小洋我也没办法啊。

      我好怕。
      没事的,我可以保护你,我是男孩子。

      最温暖的,永远来自你自己啊。

      对了,小洋,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呀?

      可能会伤害,就是发高烧。
      嗯,哦。

      她知道,因为这是过去,他的身体天生不足,体质很差,小时候有一次差点高烧烧傻了,还是外公抱着他去的医院。

      如今他宁愿冒着风险去尝试一下,赌这个机会,他让外公进医院,死也要拖着他检查。至于费用……

      她会想办法的。

      她依稀记得曾经有人以前在河里淘金挖出个鱼皮包的木箱子,里面满满都是金子和银元,只是他记不太清具体是哪个河段了,只记得这件事就发生在最近,如今还没太多消息,应该是没有发生。

      她要去抢夺那份别人的机缘了,但愿他的女儿别怪她。

      为了外公,很抱歉,但我不得不抢了你治愈的金钱。

      饭后洗碗的外婆已经归顺了,就洗了个苹果,切开了给老伴和外孙吃,而她自己不过是舔了舔划开之后的小刀,尝了点味儿。

      苹果这时候蛮贵的。

      “好吃。”蓝洋咬了一口,甜得眯起了眼,然后把那瓣苹果举高高,凑到外婆嘴边,“外婆也吃。”

      外婆笑笑,摸着洋洋的头,顺着洋洋咬过的地方小小地咬一口,喉头咕咚一下:“外婆不爱吃,你们吃。”

      外公刚吃药,此刻也不急着吃水果,而是慢慢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鸡蛋糕,那是老家的来看生病的他而带的礼,他知道老伴爱吃甜。

      “吃这个,甜。”

      外婆笑得好开心,就好像生幺儿的时候,他回来给她煮了红糖鸡蛋那么开心。

      吃饭之后,因为外公生病需要修养,所以祖孙日常取消了很多,之前蓝洋多是在家静静看电视上的武侠片或者看书,现在他得出去找东西——外公的希望。

      绝望的阳光,细碎斑斓的水光,冰凉的水底与炽热的水面,云彩淡淡的痕迹飘飘洒洒。

      缓慢的进程。

      找不到。

      梦里你在悬崖边救了我,我却只能看着你坠落。

      找不到。

      你拉着瘦弱的手,走了一遍又一遍河道,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找不到。

      你把保障金换成药物和米粉,一点一点养育了一个抛弃品。

      找不到。

      你那么好,期待却那么坏,是不是太背叛了。

      找不到。

      找不到那个箱子,在哪里啊?在哪里!

      水面激荡,手奋力地摔打着,像是反击无望的命运。

      他想要嚎啕大哭,却被刺目的阳光逼压得无可救药。

      河里有皮鞋,有花叶,有泥沙,有鱼,就是没有他和她想要的箱子。

      他其实不会游泳,她其实恐水,他只能挣扎着,根据她的教导扑腾出姿势,向越发深幽的地方前进。

      河流不是平缓稳定的,有暗流急流,但他知道该避开,却又无法抗拒奇怪的想法——也许箱子在暗流边或者急流眼儿里。

      深深呼出一口气,埋头憋气,一点也不灵活地朝着那几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危险之地前进。

      水里有时候是清晰的,有时混混沌沌,睁眼与闭眼都需要掌握节奏,头发顺溜溜地贴在鬓边额角,一点重量都消失殆尽,如果……

      想象着,有外公的全家福,有外公帅气英俊的遗照,过饱和度的色彩与灰白都是他讨厌的——比较才有胜负——他更喜欢有色的。

      嘈杂的丧礼和面无表情,冰冷的手与无声的泪,人声鼎沸与如死之地,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似乎即将到来。

      ……

      正因为是梦幻般的人,才会如梦般消失。

      ……

      湿漉漉的蓝洋躺在滚烫的石头上,怀里是个小木箱,压得他一点都不想动弹。

      他总算是如梦般得偿所,愿……但愿一切顺利。

      几近黄昏,赤绯斜阳,炊烟袅袅,男孩躺在石头上睡着了。

      嘴角有笑,眉间挂愁。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圆梦吧,写了外公。
    写这一章以及接下来的几章,内心太痛了,因为需要回忆,我太想外公了,受了这么多委屈只想扑在外公怀里哭,可是当年又那么猝不及防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当年的回忆,因为对我太重要了,所以一直忘不掉,很多小细节,都是痛苦与幸福兼并,然而痛苦的成分远远大于幸福,说我执念也好,我真的慢慢学会放下,可是情感的牵系不是那么轻易的解除,就好像心理问题难以根除(尤其变心)。我对外公的感情仅次于外婆吧,因为我和外婆都是把他当做天一样的存在。天垮了,我们都倒了。
    我觉得外婆肯定是最受伤的人,毕竟她是外公的童养媳,外公人好对她好,所以外婆一直都有想随他走的死志。
    外公去世之后那几年过得很辛苦,我和外婆,我看见外婆哭,我就哭,然后回忆外公,然后想起了外公唯一一次哭。我给外公写过很多很多,折成纸飞机想要把它飞到天上,最后还是捡回来烧掉。
    我写的时候全程都是避着人的,怕别人看我哭。
    本来不想写,但是不可否认,这个人物奠定了主角人格一部分,不可或缺,尽管回忆痛到流泪,也要坚持剥离伤痛去分析。就像我对自己写个案,更加痛苦,就是精神解剖。
    刚刚好,主角也是一个设定有何我相似特征的人,这里借鉴了,后面还会出现很多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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