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十七岁》小茸

26、你决定了吗

　　雪花落在他们的对视中，被呼吸融化成薄蓝的轻雾，就像此刻少年干净缥缈的眼睛，夏轻轻感觉自己一定是被深海的人鱼蛊惑了，否则她怎么会瞬间将“好啊。”脱口而出的？

　　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让她沮丧，直到坐到片场的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将她的直发烫成蓬蓬松松的一头羊羔卷，柴琳端着热茶走进休息间，放在她面前，顺嘴问了句，“试卷交上去了？”

　　她才回过神来，低头将滑到眼前的刘海拨向一边，笑了下，“嗯。”

　　四中有很多项制度灵活的规程，比如学校为因故不能到学校参加考试，又不想缺席的学生提供远程监考，视频连线，试卷提供电子版，和其他学生同步发卷收卷，十分人性化，也很考验人性。如果想作弊，无疑要比在教室里方便的多。因此，参加远程监考的学生，不能申报学年奖学金。五分钟前，夏轻轻刚刚结束文综的考试。随后不到三十秒，就收到了沈骊天的微信，“你在哪儿？小爷我提前交卷，在你考场正对面的楼梯坐了四十二分零十七秒，结果现在人都走光了，还没看见你。难道你比我交的更早？”

　　她托着下巴，边思考待会儿该如何向江暮请假，边回复他，“糟糕，忘记告诉你，我今儿不在学校，远程考试了。”

　　他秒回一个“巨气.jpg”的表情包，居然是她的影迷用她参加某综艺被人整蛊后撅起嘴巴的截图做成的，因为透着股古灵精怪的可爱，曾经还上过热搜。

　　夏轻轻愣怔着，一时之间竟忘了打字。

　　幸好他又很快说道，“舞会六点就要进场，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你。”

　　搁下手机，她又皱起眉心，愁眉苦脸地开动脑筋，业界都知，江暮的脾气堪比硫化碳炔，哦硫化碳炔是已知物体中最硬的，是钻石的40倍…感谢学术技能大赛，极大丰富了她的比喻词汇。总而言之，请假在江暮的剧组被严令禁止，既防止演员轧戏，又节省时间成本。所以，除非她病到需要被救护车拉走的程度，否则他绝不会放自己走人。

　　正掐着手机壳上的兔子尾巴发呆，柴琳想也不想的说，“又和你同桌发信息啊。”

　　夏轻轻一瞬睁圆眼睛，惊讶地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柴琳挑起眉梢，伸手捏了捏她的腮肉，“因为只有和他聊天时，你才会露出这种…”说着，她模仿夏轻轻方才的表情，眼睛眯起，嘴巴咧得过于开心，几乎露出整排上牙，“——大傻子似的笑容。”

　　一语惊醒梦中人。长久的恍惚之后，夏轻轻的脸上是如梦初醒的怔然，嗓音渐弱，轻得几乎听不清了：“……这么明显吗？

　　早已潜伏在心底的那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藤蔓般攀上她的心脏，抖开熙攘盛开的绿叶和繁花，散出蔷薇色的香气，恰如红豆初开。夏日炽热的太阳跳进了大海，蒸干她所有的顾虑、犹疑、软弱，将少女隐秘的心事昭彰在星空之下。

　　但也因此，她终于找到了说服江暮的理由。

　　“什么？请假？”江暮从监视器后抬起头，抽出剧本作势要敲她的脑袋，说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这句傻话。”

　　夏轻轻没有低眉顺眼，反而扬起小脸儿嘻嘻笑着，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又说一句。

　　霎那间，震惊浓墨重彩地泼到江暮的脸上，他捂着胸口，一副要背过气去的窒息脸，却还坚持用那叠卷成筒的剧本指着她的鼻尖，颤颤巍巍喘着气，“你…你…你啊！”目光定格在她澄澈如水却勇敢微笑的眼睛上，表情复杂难解。最后，他颓然地靠向椅背，慢慢吐出一口气，将剧本向外一扬，“去吧，要是我拦着你，不就成了阻碍辛德瑞拉和王子跳舞的恶毒后妈了么？”

　　“那不能，您可是我的仙女教母呀。”夏轻轻睫毛弯弯，笑容甜蜜，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伸到江暮面前，让几颗包装纸颜色鲜亮的巧克力球滚进他的手心，用孩子气的方式表达感谢，“江叔叔，请你吃糖。”

　　这是小钟送给她作为昨天奶茶和水饺的谢礼，正好让夏轻轻借花献佛，并且她乖巧的承诺他，“元旦假期我可以加班！”

　　“哼，从明儿起，三天元旦你都给我泡在剧组，一秒钟都甭想睡！”江暮无奈，佯装凶恶地呲了呲牙，粗鲁地挥手让她快滚蛋，神情中终于多了几份柔和的笑意。

　　汽车疾驰过漫天星光，如南瓜马车奔向灯火璀璨的城堡。

　　“你决定了吗？”其实对于夏轻轻的性格，柴琳是明白的，所以，她问的这句，更像是一句善意的提醒，“如果小沈总知道了你的身份，反而会介意呢？或者，他会因为你的隐瞒而不悦，毕竟之前在拍摄广告时，你有太多机会向他坦白，可你没有。”

　　连续几日沉淀在夏轻轻眼底的黯然早已不见踪影，女孩儿美丽的鹿眼明媚如初，像被雨水洗净一新的太阳，像终于可以灿烂绽放的烟火，她轻快地笑出来，“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以后面对他时，我是真实的。”

　　柴琳低垂眼眸，用沉默代替劝阻，过一会儿，她问着，“其实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动江导准你假的？”

　　轮胎减速，停在四中门口，回校的学生裹着羽绒服，领口都露出笔挺的正装，他们兴奋不已，讨论彼此领带的位置，满脸笑容的呼朋引伴，时不时为路过女生光鲜靓丽的衣裙和妆容惊呼。夏轻轻戴上口罩，压低帽檐。下车前，她回过头，对柴琳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当然是实话实话喽，我告诉他，我喜欢的男孩，邀请我在学校的新年舞会上跳舞。他就答应啦。”

　　柴琳愣在这一刻，在车门合上前，她略感沧桑的叹息盈然飘到夏轻轻耳畔，“真是个傻丫头。”

　　也许吧。

　　不过，就算这是我一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我也不后悔。

　　*

　　往日沉默的林荫道被一闪一闪的灯串装点，绽开满树火色银花，灯火明亮的体育馆出现在视野尽头，鲜花点缀在红毯两侧，宇宙星球样式的气球被门前的廊柱牵扯着，飞扬在夜色中。

　　离场馆越近，夏轻轻的心越像那几只乱舞的气球，被风撞击。

　　在约定碰面的第七棵冬青树之前的位置，倒数三棵旁边停住，那么暗的天色，那么多的人，她仍然一眼望见沈骊天。

　　他穿件熨烫平整的菱格纹外套，暖融融的浅棕色，领口铺着两片厚实的皮毛，遮不住他平直宽挺的双肩，交叠的领口之下，烟灰色衬衫的衣领被黑色领带束住。他抬起手腕看表，平静地望向门口的方向，视线径直掠过她，没有一秒钟的停留。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词，率先跳进夏轻轻的脑海，让她弯唇笑起来，正要跑上前，忽然玩心大起，想了想，她脚步没停，走到沈骊天背后，又转身蹑手蹑脚靠近他，伸出指尖轻轻一敲他的左肩，然后迅速闪到右边，在他向后望了一空后，又飞快地绕过他的左侧，让盈盈笑眼出现在他面前。

　　讶异和陌生出现在他漂亮的眼睛，他微拧眉心，后退一步，没有说话。

　　几乎同时，夏轻轻摘掉帽子，拉下口罩，让料峭的风吹散她浓厚的卷发，熟悉的橙花香盈满两个人的呼吸。

　　她的眼睛朦胧而美，栖息着万千星辰，此时正倒映着他因震惊而凝滞的脸庞。

　　夏轻轻身子向前一倾，让他的肩挡住外界的风，让她的发拂过他的鼻尖，然后，她用甜夏漂亮的脸绽放灿烂的笑，用夏轻轻清透的嗓音，问出一个令他心魂震荡的问题：“骊天儿，学术全能竞赛开幕那天，是谁为你系的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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