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十七岁》小茸

13、KFC柠檬和暖宝宝

　　当周围的人都用“小可怜你被背叛了”的眼神同情你时，自然会有轻微的酸涩从心底冒出来，对于一瞬而过的心悸，夏轻轻是这样解释给自己听的。于是，她伸了个懒腰，好像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将文具收拾进包包后，说，“附近有家不错的饭馆，要去吗？”

　　苏梦囡却无法从震惊里跳脱，她好像忽然失去了心情，无力地摇摇头，“没胃口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夏轻轻抿了下唇角，哪知苏梦囡又迅速恢复了斗志，“不行，我们不能认输。走走走，去吃肯德基，用高热量的炸鸡填补内心的空虚。”然后，她用同病相怜的眼神凝望着夏轻轻，挽紧了她的手臂，“姐姐一定帮你把男人抢回来！”

　　“呃…”夏轻轻哭笑不得，而且也不想让造型师有机会尖叫她暴涨的腰围，正打算拒绝，苏梦囡的双手已经快她的声音一步，挟持着她向外走去，夏轻轻只能妥协，不过还是抗议了一小声，“外面冷，我们先回去拿大衣。”

　　*

　　“要进去坐吗？”

　　周荞桉搓着冻红的指尖，抬起柔美的笑脸，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睛，它们在寒风里透出一种迷人的冷蓝色。她期待他像过去的日子一样，含笑着将她的小手包进温热的掌心。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表情平淡，眼睫半敛，看她的目光，和注视路边榕树光秃的枝桠没有两样。

　　在靠窗的位置止步，面对面坐下，她得以更好的打量他。

　　他穿着制式陌生的校服，面颊略有苍白，薄唇颜色浅淡，没什么血色，不知是否因为瘦了许多的缘故，原就立体的五官轮廓变得更深，像个没有人气的英俊吸血鬼，黯黄色的日光洒落进来，都照不暖他的侧脸。

　　终于意识到他穿得单薄，周荞桉从包里拿出手机，“冷吗？我喊杯热饮给你。”

　　“不用。”他安静地闭了下眼睛，说话时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磁性的哑，缓了一下，他用轻抬下巴的动作阻止她起身，自己站起来，“吃什么？”

　　“一份儿童套餐。”周荞桉弯起眼睛，掌心抵着脸颊轻轻一合，娇俏地眨眨眼睛，像以前那样，语气明快，“我想要那个。”她指着柜台点单机上陈放的哆啦A梦玩偶，目光盈盈。

　　不知道他的反应算不算答应，因为他连眼皮都没掀起一下。

　　即便如此，周荞桉的视线依然眷恋地追着他颀长的身影，走到柜台前排队点单，她托腮凝视着他，嘴角翘起，隐隐暗喜，好像曾在无数个夜晚祈祷的少女心事，终于成真。麟天，越来越像…他了。

　　五年前，父亲鸿运当头，不仅赚得过亿身家，而且幸运地以远低于市价的数字从一位画家手中买下燕西华府的豪宅。乔迁之喜那天，她遇见了他。夏日煦风靓丽，空气中满是蝉鸣和馥郁的花香，车驶进别墅大门，趴在车窗欣赏沿途美景的周荞桉忽然坐直了身子，伸出脑袋向外看去。

　　隔着满墙的紫藤和一颗柠檬树，她望见在邻居家的私人花园中央，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拎着根软管，姿态悠闲地给草坪浇水，“麟天——”似乎是家人叫他，他闻声抬头，露出明亮的笑容。晚餐时，父母携带她，拎着糕点水果登门拜访，来开门的，便是他，只是态度并不友好，隐约带有敌意，“找谁。”

　　没等她扬起笑脸，少年浅褐色的眸子对她冷冷一瞥，漂亮的脸比白天少了点柔和，多了份漫不经心的艳丽，这让她的心尖凉了下去，然而同时，从他身后的楼梯走下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看见他们，露出惊讶而温柔的微笑。

　　当花园依次被落叶、大雪占领三个轮回，她成了沈麟天的小女友。

　　谁能对他的温柔说不呢？

　　尤其是在冰冷刻薄的沈骊天的对比之下，他这个人顶顶讨厌，从他英气的眉眼鼻梁，到薄唇下抿的弧度，从被他宽而薄的肩膀撑起的黑T，到袖口下露出的线条分明的白皙臂膀，包括他身上凉丝丝的薄荷味，全部让她非常讨厌。

　　最让她讨厌的，是他的目光从来不落在她娇媚的笑脸和漂亮的白裙上。

　　甚至，他却愿意花更多的时间，越过两家相隔的围墙，专注地盯着她家院子里的柠檬树，所以，她也开始讨厌柠檬。

　　自然而然的，在某次晚餐的餐桌，她挠着白嫩胳膊上的小红点，向父亲撒娇说柠檬让她过敏。次日傍晚，当沈骊天懒懒散散出现在花园的躺椅，轻车熟路地望过来，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夕阳和旖旎落日，他冷漠的眼睛被惊愕冲荡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让躲在窗帘后等候了好久的周荞桉终于痛快地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她嘴角僵着，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震惊过后，他悲伤地用手捂住了脸。周荞桉感觉自己的心上仿佛长出了一根根银丝，全被他的情绪牵扯着。

　　望着少年被晚霞染红的漂亮眼睛，她忽然决定，她要为他栽一棵柠檬树。

　　然而，没等她的树苗长过围墙让他看到，沈家忽然搬走了。

　　几乎一夜未眠，她迫不及待来到学校，却被告知，沈麟天办理了退学手续，回到家后，父亲沉痛地叹息，兄弟俩遭遇车祸，小的那个，没了。

　　天旋地转，从此，她再也不敢碰柠檬。

　　因为，她真的对它过敏了。

　　…

　　“丁零——”玻璃门上的迎宾小铃铛清脆响起，打断周荞桉的思绪，回过神来，揉了揉脸颊，笑容重新装载到她的脸上。

　　“轻妹，你要相信老沈不是那水性杨花的人。再说，人鲁迅不是说了么，同桌之间产生情愫的可能性是99.9999%——”伴着吊儿郎当的京腔，三个裹着羽绒服的学生从周荞桉背后路过，在她的斜前方落座，说话的男生黝黑帅气，笑容灿烂，“要不咱点仨全家桶？哎还是点四个吧，不然不够咱猛男先生塞牙缝儿…”

　　“不了，我就要份蔬菜沙拉。”有个细声细气的嗓音响起，音质剔透，咬字清晰，像冬天时，松树上的积雪应声掉落。

　　“哎哟老沈这作孽的狗东西，弄得咱轻妹都没胃口了。我和你说真没事儿，那女的脸圆得跟圆规划出来似的，哪能跟你比。放开了吃，要不给你点个儿童套餐？我看那机器猫挺好，回头你挂包儿上，多可爱。”

　　“可爱个屁！”旁边，清冷漂亮的卷发女生翻了个白眼，脱掉身上的黑羽绒服，露出和沈麟天同样的制式校服，声音蛮横，“机器猫那脸不他么也是圆规画出来的？”

　　那个嗓音好听的女孩便捂着嘴笑起来，十指纤纤，白得近乎透明，一头浓密的黑长直瀑泻在淡绿色高领毛衣的后背，双肩的线条骨感清薄。

　　在看清她的长相前，周荞桉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直觉般的危机感，不由转身看向沈麟天，很快的，一道淡绿的身影轻盈上前，路过她的视线，站在了沈麟天的身边，女孩碰了碰他的衣袖，仰起脸说着什么，他微愣片刻，光、春天和玫瑰等等一切美好的事物从他脸上出现，最后，它们组成一个温柔的笑容。

　　愕然的，周荞桉倏地捏紧了手指。

　　*

　　十分钟前按电梯下楼时，季秋阳噼里啪啦吹着泡泡糖，状似无意地说，“骊天儿没回来，大衣也没拿，这温度在外面吹风挨冻，晚上准得感冒。”

　　苏梦囡专心按着手机，在地图里搜寻离酒店最近的肯德基店，夏轻轻撇撇嘴，心里的两个小人儿开始掐着彼此的胳膊打架，头顶恶魔角的那个咬牙切齿，“冻成冰棍儿活该！谁让他着急忙慌拉着人家小姑娘就走的？”另一个挥舞着洁白的羽翼，眼睛眨眨，“可是感冒很难受的呀，上次你发烧，也是他帮助你的哦，而且而且，他的成绩那么好，万一影响明天的竞赛，不仅拿不到金牌，也影响团队的积分呀。”

　　渐渐地，夏轻轻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沈骊天缩着高大的身子，冻成鹌鹑状，踉跄着来到肯德基玻璃窗外，望着室内的灯光辉煌，和他们三个人大快朵颐吃炸鸡的温馨场面，少年静静流下眼泪，最终哆哆嗦嗦划亮了一根火柴，浓长的睫毛缓缓合上，覆住漂亮的眼睛，京城男神、四中学霸，就这样冻死在上海的街头。

　　夏轻轻用力摇了摇头，努力驱散掉眼前诡异的画面。嗯！她只是热心帮助同学，为了学校的荣誉着想！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足以让天秤倾斜，于是她按亮7层，回到房间从行李箱翻出几枚暖宝宝，将它们装进包包，穿过泠冽的寒风，轻轻放在沈骊天的手心。

　　“不能接触皮肤，你把它，贴在西装内侧。”她小声指挥，看着他好看的指尖撕开包装和隔热层，准确地定位在前胸处，嗯嗯点着头，又安慰地说，“隔着衬衫，烫不到的。”

　　“好。”他嘴唇翘出漂亮的弧度，目光凝视她俏皮的鼻尖儿，和上面的一颗小小的浅痣。静待一会儿，温暖像一道细小闪电，顺着发热的方形小贴，奔涌进血管，将他冻硬的心脏劈开条条裂缝，脱落、融化，热血翻滚。忽然，鬼使神差般，他脱口而出，“你想要哆啦A梦吗？”

　　“诶？”夏轻轻眨了下眼睛，诚实回答，“不想。”然后也同样鬼使神差的，不假思索，“我不喜欢圆脸。”

　　沈骊天睫毛垂低，忽然笑出声来。

　　这时，电子点单机播报一声，“21号网约顾客，请取单。21号网约顾客，四份全家桶，请取单。”

　　“......”鸦雀无声中，季秋阳大大咧咧地跑过来，意外地看了眼沈骊天，“哟——”一声，目光逡巡一圈，定在周荞桉身上，转过头来对着他鄙视地“啧啧”两声，对夏轻轻说，“我就说甭管他，冻死丫的。”然后，催促她回桌吃饭，“这个苏梦囡，再这么吃下去，灭霸对着她得打两次响指。轻妹跟我走，餐好，速食之。”

　　沈骊天的餐也好了，但他选择将它推到一边，眼睛认真，望着夏轻轻，“待会儿回去，我有话对你说。”这突如其来的郑重，让她怔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他便也不等她反应，抬手轻轻一碰她的肩头，力道很轻，就好像许给了她一个承诺，快得只有短短一秒钟，又像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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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