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十七岁》小茸

12、竞赛第一天

　　翌日清晨夏轻轻自然醒来，洗漱完毕，将厚重的长发简单扎起，换上连帽卫衣和运动裤，准备出门跑步。谁知昨夜气温突降，酒店大堂的自动门甫一打开，寒风扑面而来，瞬间冻红了她的鼻尖，只好转身回房，多添一件外套，将蓝牙耳机开启塞进耳朵，轻声合上门时，苏梦囡还在拥被酣眠，睡得天昏地暗。

　　电梯向下而行，“叮”在六层停住。听到声响，夏轻轻稍稍低头，向角落礼貌地一退，头顶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嗨，你也去跑步吗？”清越磁性，带着点儿熟悉的京腔。

　　抬头看去，只见沈骊天穿着成套的黑色运动装，裤腿和白色球鞋之间，露出棱骨清瘦的脚踝，头发蓬乱，脸部线条清爽漂亮，随着他的靠近，她嗅到清凉的皂香，于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理所当然的，他用含笑的嗓音随即邀约，“那一起吧。”

　　临江跑道宽阔寂静，稀薄的日光荡漾在江水之上，整座城市尚未醒来，在惨淡的晨雾中有种空寂的疏离。他们并肩跑着，什么都没说，偶尔在换歌的间隙，男生的喘息才清晰地传入耳膜，提醒着夏轻轻，她并不是一个人。

　　三十分钟后，跑道的尽头遥遥可见，穿过栅栏和人行横道，马路对面等待着一家意大利快餐厅，想到酒店差强人意的餐点，她下意识看了眼沈骊天，巧的是，他也在注视着她，然后，更巧的是，她听见他问，“吃早餐吗？”

　　所以，这就是他们并肩坐在这家放着《passaggio》怅惘曲调的餐厅的全部原因。

　　空气暖融，脚跟磕在高脚凳，铺着红白波点餐布的长桌摆放了一排玻璃杯，里面烛光莹莹，映照在夏轻轻的鼻尖，透过张贴着圣诞图案的落地窗，粼粼江面出现在眼前。夏轻轻用双手捧着白瓷杯，小口喝着现磨黑咖啡，浓郁苦涩，却令她的胃和眉心同时舒展，而沈骊天偏爱热巧克力，并且一定要挤满绵厚的淡奶油，这性别颠倒的口味令服务员频频侧目。

　　集合的时间还早，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很长的天可以聊。

　　“比起丹尼尔的这部小提琴版，我更喜欢原作的钢琴。”沈骊天不紧不慢地抿了口热巧克力，轻松找到话题，说着，他摸出手机，和她商量，“我找出来给你听？只不过，可能要借用到你的耳机。”

　　她直接用把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作为回答，令他惊喜的是，耳腔内缓缓流淌开来的钢琴曲正是鲁多维科的《passaggio》，夏轻轻望着他，看见他眼睛发亮，唇角在笑。

　　一边聆听着，他抬起双手，指腹像按钢琴般轻轻在桌面敲击，他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匀称，手背白皙如玉，淡青色筋脉随着他的动作流畅起伏，如同艺术家呕心沥血雕琢而成的传世之作，惹得夏轻轻多看了一眼，才使她得以发现，沈骊天摘掉了往常那块不离身的AppleWatch，露出空空的手腕。

　　“Gently Dreaming……”只听几秒，他便说出下一曲的名字。有那么一瞬，夏轻轻第一次质疑原来她的听歌口味没有那么小众，这个认知让她笑得开怀，露出晶莹的贝齿。

　　这个笑容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到酒店，陆陆续续有身着正装或各省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向礼厅方向走，在电梯口，沈骊天被一脸焦急的葛大爷抓走，而夏轻轻接到苏梦囡的电话，催促她赶紧回来。

　　夏轻轻加快脚步，洗完澡出来吹头发时，苏梦囡已经化好了全妆，正坐在镜子前卷头发，“需要帮忙吗？”

　　苏梦囡笑容甜蜜，一脸跃跃欲试，看起来十分想用东亚神术之一的化妆神功帮她改头换面，果然得到夏轻轻的感谢和婉拒，她只简单护肤，便从衣柜里拎出提前拜托酒店熨烫平整的四中制式校服，利落穿上。

　　五分钟后，他们和等在走廊门厅的季秋阳汇合，苏梦囡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问出夏轻轻的疑惑，“骊天儿呢？”

　　季秋阳随意地说，“我们的沈大男模被葛大爷拐走了。”

　　事实上，从她们从房门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夏轻轻。女孩一如往常低垂着头，香软长发披在背后，墨蓝西装和浅灰百褶裙勾出单薄的腰，红纹领花系住衬衫的白领子，脚踩棕色小皮鞋，过膝黑筒袜裹住细白漂亮的腿，说不出的楚楚清纯。

　　明明一脸靓丽的苏梦囡更加夺目，可他就是想看她。

　　在季秋阳痛心疾首唾弃自己的朝三暮四中，他们走进开阔明亮的礼厅，鲜花和红毯铺陈满地，正前方占据整面墙的LED曲面屏正在播放此次竞赛的宣传片，几个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调试音响，而葛大爷在不远处的11排中部位置挥舞着胳膊，喊他们入座。

　　“很精神。”见他们都乖乖地穿着校服，葛大爷满意不已，可能没有多余精力的缘故，所以忽略了挑剔夏轻轻遮住半张脸的贞子发型，因为他不小心撞到从通道另一侧走进来寻找座位的外校学生，只顾着转身连声道歉。

　　“附中的。”先他们一步，苏梦囡认出隔壁友校的制服，并提供额外情报，“中间那个正撩头发的女的，叫周荞桉，听说被星探相中，已经拍了好几个广告了。”

　　“卧槽，大明星啊。”季秋阳眼前一亮，扒着前排座椅激动地去瞧，这幅猴急的模样倒勾起了夏轻轻的好奇心，她从手机屏幕中抬起视线，和他们一起，看向那位娱乐圈新人。周荞桉身姿纤长，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散在双肩，脸有点儿圆，却长了双妩媚的眼睛，这使得她有种超越年龄的气质，几乎能称得上是女人味儿。

　　漂亮，却不够惊艳，给人的视觉冲击甚至比不过沈骊天，想到这，夏轻轻让自己重新回到聊天之中，回复道，“我让季秋阳去帮你？”上一条是沈骊天发来的，“糟糕。我忘了我还不会打领带。”

　　静等一会儿，没等来他的回答。

　　在徒然转变的音乐中，金发碧眼的官方主办人信步走上舞台，从西装内兜翻出演讲稿，在全场雷动的掌声中，为开幕式致辞。

　　夏轻轻心中焦急，开幕式一结束，便要立刻进行第一项Objective Tests，而沈骊天依然不见踪影，询问苏梦囡，她也摇头，没等她再问季秋阳，主办人宣布会旗进场，之后，参赛学校的校旗进场，一波波欢呼的浪潮在会场响亮的回荡，直到听见欢呼中出现更多女孩的嗓音，似有所感，夏轻轻回头。

　　只张望一眼，便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沈骊天。

　　灯光将他漆黑的发晒出绚烂的色彩，从深邃的眉骨、俊挺的鼻梁到瘦削的下颌，划出漂亮的线条，他像荒原里的一朵玫瑰，将众人的目光深深吸引住，理所当然包含夏轻轻，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她专注地盯着他衬衣折领下束得齐整的领带，忍不住思考，如此完美的手艺，出自哪位好心人？

　　*

　　试题和答题卡很快发下来。

　　三个半小时，335道单项选择题，包含数学、经济、科学、社会科学、音乐、语言文学六个科目，相应的，将产生六枚学科单项金牌，加上早在学校时，就先行考过的艺术和写作，以及明天举行的Subjective Tests环节，即演讲、面试，共同组成个人赛的十个科目，统称学术十项全能。

　　翻开题目，第一道就难住了夏轻轻。贝尔定律是指…ABCD中的哪一项，挠着头发想了十几秒，才恍惚记起应该是与计算机相关，但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飘荡着一句：贝尔定律，活物皆可食之。

　　工作人员在礼厅过道来回巡视，偶尔提醒学生注意大屏幕上分秒流逝的时间，倏忽之间，音乐响起，倒计时结束，夏轻轻揉了揉眼睛，瞥到身边的沈骊天停下在纸上沙沙作答的铅笔。

　　交上答题卡，礼堂瞬间热闹吵嚷起来，“好天儿，来背我。”季秋阳哀嚎一声，“咚”地倒在桌子上呲牙咧嘴，一副被蹂.躏到半死不活的咸鱼状，“哥哥今儿要把命交代在这儿了。”

　　沈骊天决定礼貌一点儿，于是微笑着对他说，“给爷滚。”

　　季秋阳梗了一下，双眼含泪，将求救的颤抖小手转道伸向夏轻轻，“轻妹儿——”

　　“给姑奶奶滚！”苏梦囡干脆利落替夏轻轻拒绝，三个半小时的生死时速，把她的眼妆都答花了，眼影晕开，更衬出她的双目涣散，表情麻木，“哥几个，我饿炸了，快点儿出去吃东西吧求您们。”

　　沈骊天将决定权交给夏轻轻，“想吃什么？”

　　突然的，他声音渐止，目光愣怔盯着她的身后，夏轻轻莫名其妙转过头，一道纤瘦人影比风更快，掠过夏轻轻肩畔，扑上前来抱住沈骊天，惊叫混着哭腔，“混…混蛋！你去哪儿了！”

　　这个震惊的变故，让季秋阳和苏梦囡同时张大了嘴巴，神情惊悚，然后他俩齐刷刷扭过头，同时看向夏轻轻，沈骊天安静了几秒，看到夏轻轻神情平静，一脸“发生了什么？”的疑惑表情时，他脸上的冷淡终于出现了变化，薄唇轻轻翘起，他像是想对她笑一下，嘴角却沉重地下垂，然后，他闭了下眼睛，将脸扭向一边。

　　“好了。别哭了。”

　　最终，他对周荞桉说，同时，带着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