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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先皇 ...

  •   小皇帝的突然出现让城门边上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而他本人却保持着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还未长开脸上读不出来多余的含义,真的像是一位担心兄长安危而赶来的弟弟,毫无破绽。

      颐渊不仅要留神着城墙的动静,免得事情还没解决人就先被压死了,还要分出注意力盯着这个小皇帝——这小兔崽子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一直神神秘秘的,就算是见了也不会有好事,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地从大老远跑来玩什么“兄友弟恭”。
      其中肯定有鬼!

      这狗娘养的,颐渊眼角抽了抽。

      “朕听闻鸡宝村有异变,便亲自率军前来,见皇兄无恙,总算是能放心了。”小皇帝提了提缰绳,战马便驮着他走出大军队伍,话音缓慢,“这里究竟发生了……皇兄!”

      话音未落,一团火球便从颐渊的手中直对着小皇帝冲了出去,直奔对方要害,众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吓得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抱着脑袋往两侧躲蹿,谭泽雯向来搞不清楚这个混账的心思,拨开一批人,连忙大叫道:“颐渊!你在干什么!”
      “叽叽喳喳地凶谁呢?”颐渊伸手夹住臭老头慌乱之下挥过来的剑,啧了一声,“不得了,还想用我的剑砍我,你仔细瞧瞧我打中了吗?”

      谭泽雯这才莫名其妙地回头。

      只见小皇帝完好无损地坐在战马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点燃,唯有表情变得更森然了一些。那来势汹汹的火球虽然锐利没减,却兀地停在了半空中,而迫使它停下来的东西,是一层笼罩在小皇帝身旁的透明屏障。
      谭泽雯瞪大眼睛:“是咒文!”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咒文的绘制极其麻烦,令其展开生效更是难上加难,如果强行或不恰当使用,使用者便会被反噬成齑粉。

      在百年前的九州混战时期,银甲神军毕竟没有三头六臂,分身乏术,而当时战火四下皆是,寻常人族若要战胜异族,便不得不求助咒文的力量,可咒文力量的借助也并不容易,普通军队便经常出现打仗打到一半无法支撑咒文的情况,为了守住城池,有许多将士最终不惜牺牲性命去强行打开咒文,落得个死无完尸的下场。

      所以,小皇帝肯定不是在颐渊出手后才自保的,他没这么敏捷的反应,也没有这个本事。
      那么只剩下……

      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开始让人使用咒文护驾了!

      随着城墙的建筑,这东西已经沉寂上百年了,提防普通的刺客根本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咒文的主要作用是攻克异族,由此可知他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听闻异变而赶来救人的,他知道这里已经有了一场灾难,甚至和城墙以及异族相关!

      “现在明白了吧。”颐渊两指一紧,剑绕霜花,回到他自己的手中,“之前说你笨你还不信。”
      谭泽雯:“……”

      “朕好心来解围,可皇兄的做法真令朕心寒啊。”小皇帝隔着屏障压了压手,把飞旋的火球拍进地里,“父皇临终前曾告诉过朕一个秘密,皇兄是‘神明赐予皇族的孩子’,从小就和我们不一样,必须多加爱护,不得怠慢,不得让外人知晓,可今日皇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个秘密泄露了,真是让朕不好收场。”

      颐渊不知道这小子葫芦要卖的什么药,戒备地回道:“臭弟弟,别一天到晚总把父皇他老人家挂在嘴边替你背黑锅,不是你逼我让他们知道的吗?”
      话音刚落,小皇帝突然僵了一下,下一刻,他面上最后的伪装没了,眼底闪过几丝痛苦的颜色。

      两人一坐一立,盯着对方,各自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颐渊记得第一次见到小皇帝的时候,正处宫闱大乱。

      当年先皇病危,太子年幼,藩王勾结外围人谋反,推翻了第三道城墙,眼尖叛军已经攻进九重宫阙大门,偌大的皇城,到处都是战火、乱石、血腥、和尸体,一切都乱成了浆糊,皇宫大臣以及宫人们没剩几个还有理智的,几乎全都急着逃命去了。

      颐渊出生当天便死了亲娘,被先皇一道圣旨养在了深宫别院里,除了果腹的一日三餐外,和“尊”“贵”二字几乎不沾边,作为一位不招待见的小皇子,碰上这样的叛乱,按理来讲,结局本该是被快马乱刀随意地杀掉,但当他刚战战兢兢地走出屋子的时候,一位內侍突然跑到他跟前,俯首在地。
      “奴才护送殿下去陛下寝殿避难。”

      从别院到先皇寝殿有很长一段路,这种情况下,刀剑无眼,每一步都有毙命的危险,那内侍来的时候已经很是狼狈了,鲜血已经浸湿了衣物,拖洒在后面,染红了道路,可他手上和脚的功夫却很稳,紧紧抱着人的时候很有力量,让颐渊一路上连皮都没被擦破。
      但到寝殿门口时,内侍的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便一个脱力跟头栽了下去,自此,人再也没能站起来。

      颐渊顺势被摔了进去,晕了片刻,随后他抬起头,看见这位内侍的后背已经被乱箭射成了刺猬,烂肉和粘稠的血混合在一起,极其恶心,另一边,有几位黑衣蒙面人来到了自己眼前,架着吓破胆的他进入殿内,殿内所有的蜡烛被点燃,灯火通明,龙床上躺着一具苍老的躯体,以及一位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跪在床侧。
      颐渊当下便抽泣了一声。

      “……是吾儿来了吗?”
      颐渊几乎连话都说不清了:“你,你是谁啊?”

      先皇面皮干瘦,肤色呈现出蜡黄,听到颐渊的声音后,眼珠子缓缓地转向他,极其费力地说道,“吾儿,是神明赐予朕的孩子……”

      一个高瘦的引人走上前来,是方才那群蒙面人之一,他将先皇从病床上扶起。

      “父皇从前……从前怠慢你了,是父皇欠你的……”先皇的声音像是风干的树枝,稍不注意就会碎掉,“但以后不会了,孩子,父皇要死了,父皇把皇位留给你弟弟,再把他托付给你,你弟弟还小,你以后多照顾他……”

      颐渊懵懂地问道:“照顾?”

      “对,对,你要照顾你弟弟,看着他,保他平安……大宸有个捂了快一百年的伤疤,已经溃烂溜浓了,不能再捂下去了,人族不能被圈起来,会亡国,朕这一生,乃至你弟弟的一生,都是生来收拾脓疮的,要为打开国门做打算,但是那些叛贼的做法不对,让我们功之一溃,要你……”说道这里,先皇剧烈地开始咳嗽,嘴里吐出大滩污血,“烧死他们,你快烧死他们!”
      其他蒙面人立刻推攘着小太子来到颐渊身边,小太子地听从安排,抱着这位位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少年,唤了一声皇兄。
      也正是这一声“皇兄”,同时将两个孩子推向了另一个身份。

      那天,先皇扒住颐渊,强行起身,指甲几乎镶进了他胳膊处的皮肉中,留下道道血痕,他说了很多让颐渊不明白的话,就连逝世的时候,僵硬的手指还在拉扯着他的衣服。

      手臂的剧痛,周遭蒙面人举止的怪异,年幼的小太子,这是颐渊第一次看见死这么多的人,顿时吓得抱头大叫起来,他自出生后便被养在别处不受待见,不知自己的生母是谁,也很少见过这位“父皇”,属于放养的猴,但那天后面发生的事情,颐渊这一辈子都记得。

      随着他恐惧的加剧,有来自无数人的尖叫声从四面传来,它们像是在回应着颐渊的害怕,在周围酝酿发酵,达到某一个高度的后,一圈炽白色的烈火围绕着颐渊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火星点燃了周遭的东西,席卷了宏伟的四九城,火舌肆意地舔呲着每一个角落,这火没法用水熄灭,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烧毁一切事物和生命,护卫军和内侍们成为了牺牲品,鲜血染红了天上人间,犹如炼狱。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后来,叛军平了,所有的宫人也死了。
      再后来,小皇帝继位,朝堂大换血,那几位蒙面人自尽于宫门口。

      至此,除了小皇帝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场平定叛乱的烈火来自颐渊,更没有人知道先皇的话到底有何意义。

      “也罢,陈年旧事,不提他老人家了。”小皇帝平和地笑了笑,“不过有一件事皇兄得记住,这做人啊,要是看见了他不该看见的东西,下场总不会太好。”

      颐渊:“那巧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要陛下您记住,这人说话做事,别太自信了,否则出丑的时候是真的丑。”
      小皇帝的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皇兄,朕听不懂。”

      “还装?”颐渊单手握着是嗜虏剑,立在原地,一声嚣张的红衣在这灰色的村子里格外显眼,纤长的身形出众,“行吧,我帮你说。”

      “你让鸡宝村的村长运走将军像,耽误祭祀,他为什么要帮你办事?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为什么以他这个普通人的能力能做到如此地步?这些原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目的是想给够自己充分的时间来到这里,然后,亲眼看着剩下的事情按照自己计划好的顺利发生。”

      小皇帝:“剩下的事情?”

      颐渊:“父皇和你这辈子做梦都想打开国门,摧毁城墙,解\放人族的禁\锢,你还没当皇帝那会儿便亲眼见过,我并非常人,我的离火和严寒相抵,五行相克的道理谁都懂,只要我在此地待的时间久了,便能和那位将军引起了共鸣,引他出现,他是下令筑建城墙的人,所以世界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城墙的人了。”
      摧毁城墙不能乱来,十年前的边塞就是最好的证明,必须做到有备无患,银家主帅作为是人族的定海神针,在惹任何麻烦或搞大动作之前,人族永远只会习惯信地想到他,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找回来,再然后,村长会知道自己被利用,为了护住鸡宝村,以死去抵御黑沙入侵,可他不知道,小皇帝送他的那些咒文却起了相反的作用,成了最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城墙彻底瓦解。
      简而言之,胡乱地拆掉第二道城墙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只要柳续肯出现,再加上个颐渊,便不是什么困难。

      这才是当今天子的真正目的。

      小皇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拍了拍手。

      反倒是谭泽雯狠狠地吃了一惊,他上前一步抓住颐渊的袖口,急喘着问道:“真的是他吗?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他回来了?!”
      颐渊一愣:“嗯?”

      “他……他……”听到这里,谭泽雯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一阵寒战从脚底爬到头顶,甚至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我是将军麾下的小骑兵,银甲军中最无能的一位,同样,我也是他唯一的侄子……,你们,你们可知……”

      你们可知,他当初为何在盛名之时负身离去?
      你们可知,他为何下令修筑这三道城墙?然后整整百年,杳无音讯?
      你们真的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不止如此,那些属于百年前的,令人格外恐惧的回忆,突然在谭泽雯的脑袋里变得清晰起来,他隐约感觉到,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有些东西就再也没法好好维持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脱口道:“不……”

      “不行”二字还没喊出口,远处城墙“轰”的一声炸开,那块在空中悬了老半天的巨石终于落下,变成了一个缺口,紧接着,以此为起点不断向四周裂开,干裂的风声席卷了每个人的耳朵,像是有成千上万人同时发出惨叫!

      看见此景,小皇帝终于开始行动:“听朕旨意!鸡宝村村民以及随军糊涂行事,破坏城墙,促成大祸,危害国运,即刻绞杀!”

      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此,他们手无寸铁,早就被这阵仗吓破了胆,此时听到要被灭口的话,更是全都变成了疯兔,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相互推挤,甚至有被活活踩死的。

      “殿下!殿下救我,救命啊!”
      “爹——!娘——!”
      “我不想死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像极了大火后血洗的朝堂,颐渊手心一把离火散开,不再只是侃侃拦住来路,而是彻底圈住鸡宝村村民,骂道:“颐朔!黑沙将入,你不仅不想办法阻拦,反倒在在这里杀百姓灭口,你到底有没有良知!”

      可大军只听皇帝的命令,一声令下后,他身后的将士立马布阵散开。
      颐朔看着远处:“皇兄,别碍我的事。”

      不知是谁引出了第一道咒文,那东西发出一阵炫白的光,直接冲上云霄,炸裂在了天上,照亮了惨烈的鸡宝村以及每位杀戮者阴沉的脸。

      冲天的杀意酝酿着,鸡皮疙瘩一阵掠过一阵。
      九州混乱后百年的沉寂,随着这一次的见血,即将再次彻底大乱。

      小皇帝眉眼郁郁地收回目光:“皇兄,良知对我来讲是绊脚石,我不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

      这时,颐渊终于看清了小皇帝背后的大军究竟是什么人——术士阁,人族中通晓咒文的佼佼者在术士阁任命成为术士,吃皇粮,住皇城,他们大半辈子的时间都是在研究咒文。
      “朕这一生,最恨懦弱!从今日起,大宸不再是一疆封闭的国土,朕要召回银甲主帅,要有与昔日银甲军同样强大的军队,让黑沙和境外再也不足为惧!”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阵铺天盖地的恶寒裹着碎冰渣猛地爆发,一张能覆盖整个鸡宝村的阵法展开在众人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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