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纪事》乘舟拾星

65、无耻的条件

　　天亮后，唐星河睁开眼已经不见余子泊，他将被褥整理好，在妆台上只留了一张字条。

　　唐星河上前拿起字条，是余子泊工整的字迹:我回书院了，发簪拿走替你修补。

　　唐星河四顾妆台左右，果然不见了昨晚放在妆台上的发簪。

　　唐星河将字条收起，简单梳妆便去了铺子，刚踏进铺子，便见铺子里的人面色皆不好。
　　“怎么了这是？”

　　唐星河便问。

　　小二见唐星河出现，忙到前道:“唐姑娘，你可算来了，夏府出事了！”

　　唐星河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怎么了？”

　　小二又言：“今早城中传了消息，夏尚书被人参奏，说是受贿还有草菅人命！”

　　“不会吧，”唐星河听得云里雾里，“夏尚书是两朝元老，素来清廉，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不是传言，”小二双手一摊，“听闻皇上大怒，正命人彻查此事，夏尚书已经被人关押起来了。”

　　唐星河觉得这事慌唐：“怎么会，这么捕风捉影的事，怎么会不查清楚就先将人关起来呢？”

　　唐星河扭身出了门去，眼下夏瑄那里定是乱成一团，唐星河赶着去见夏瑄。

　　到了夏府，唐星河却被人拦了下来，死活不让进府。

　　而夏瑄在府中根本不知道，更不知道不让唐星河进府，是夏珏的主意。

　　夏瑄自从听闻父亲出了事，便没有再出府去，眼下只能在府中等待消息。

　　夏珏来到夏瑄的书房，见着夏瑄脸色并不好。

　　“父亲可有消息了？”夏瑄问。

　　夏珏摇头，看起来似乎比夏瑄更加气定神闲一些。

　　“我想父亲不会有事的。”夏珏亲自给夏瑄递上一杯茶去，夏瑄听出她语气中的几分笃定来。
　　夏瑄没有去接茶，只问：“你怎么知道。”

　　“这太明显了，”夏珏顺势将茶放置一旁，“父亲这事你我都知是欲加之罪，曾经也不是没有人使过手段要陷害父亲，可哪次皇上这么生气过？而这次，却直接先将父亲关了起来，足可见，这次是有了真凭实据。”

　　“父亲不可能受贿，什么草菅人命，更是子虚乌有！”夏瑄因怒而拍按而起，桌上茶杯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水纹来。

　　“你我都知这是明晃晃的陷害，可却无能为力，这次也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们，你可知是为什么？”

　　夏珏声调再次提高。

　　“还不是因为你的唐星河！”夏珏抬眼盯着夏瑄，发髻边上的步摇晃得厉害。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瑄坐下，声音低沉：“是太子。”

　　“不错，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次在皇上面前参父亲的人，是太子一党，这次不同以往，是太子他们有备而来，”夏珏起身，在屋中踱步，“我命人去打听，太子那边有意放出风来，这就代表，他有心想跟我们谈条件。”

　　“只是为了唐星河？”连夏瑄都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太子怎么可能会因为曲曲一个女子就拿朝中之事当成儿戏！

　　“当然不是，唐星河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你别忘了，父亲对当朝太子一直颇有微词，太子怎么会无所记恨，这次的事，是太子要给我们一个好看，父亲是两朝老臣又如何，还不是轻易被他拿捏在股掌之中。”夏珏心中有所不服，再不服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我要将此事查到底，还父亲一个清白。”夏瑄紧紧握拳，咬着牙说道。

　　“没用的，这次的事，无人敢管，太子早就做的万无一失，我早就去打听过了，”夏珏扭过头来觑着夏瑄神色，“不过，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夏瑄抬眼，知道她要说什么，干脆断言：“不行。”

　　夏珏冷笑：“我的好弟弟，居然为了一个唐星河就不管不顾父亲的性命，你要好好想想，只要将唐星河送给太子，就可以免除一切灾祸!”

　　“你以为将唐星河送出去太子就会放了父亲？太子如此大动干戈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夏瑄觉得这也太过荒唐。

　　“太子当然不是只因为一个女子，我们送人去不过是为了向太子示好而已，太子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父亲？难道不是因为积怨已深？如今只要将人送去，向太子示弱，太子就会放了父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夏珏再次怒火冲向夏瑄，试图吼醒这个梦中人一般的夏瑄。

　　“唐星河她是人，她不是货物，我没有权力将她送给别人，更何况，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不会让别人动他一分一毫。”夏瑄表情冷峻，一字一句的向夏珏表明态度。

　　夏珏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喜唐星河，曾经我也与你说过，只要有我在，唐星河休想进我们夏府的门，如今父亲发生了这样的事，倒也算是她的运气来了，夏瑄你听着，只要她肯去陪太子，事成之后，我就允许你娶她进门。”

　　夏瑄没想到他一直尊重的大姐居然能提出这么无耻的条件，夏瑄血气上涌，猩红着眼瞪着夏珏。
　　夏珏语气绵软下来，上前去安抚夏瑄道：“弟弟，我知道，你现一时还难以接受，不过这是救父亲的唯一办法，即便现在我们对不起唐星河，可是以后我们加倍的补偿她，你用这一生一世来好好爱护她，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大小姐，唐姑娘在府外，要见公子。”门外小厮禀报。

　　夏钰不留痕迹的浅笑一下，随即恢复平常朝门口道:“知道了，让她进来吧。”

　　门口小厮得令而去，夏钰抬手轻轻拍上夏瑄肩膀:“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舍一而得百。”

　　夏瑄咬着牙不言不语，心情难以平复。

　　唐星河来到夏瑄书房，见夏瑄一脸土色，心还想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脸色自然难看。
　　唐星河走上前去，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夏瑄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你家的事，我听说了，”唐星河拉起夏瑄的手，试图给他一点温暖，“所以我来看看你。”

　　夏瑄心中一阵愧疚，愧疚的原因是他意识到，他刚才的一瞬间居然将夏钰的话听了进去。

　　夏瑄张开双臂，将唐星河搂进怀里，只想跟她说对不起，可话语卡在喉咙间，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唐星河温柔的拍着他的背脊，轻声道:“会过去的，不要担心。”

　　夏瑄紧闭双目，将唐星河搂的更紧了些。

　　许久，夏瑄的声音才在唐星河耳畔响起:“星河，我们成亲吧。”

　　唐星河眼睛用力一睁，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覆盖在她的心头，说不出的酥软。

　　唐星河迟疑道:“好。”

　　只做宽慰。

　　“星河，”夏瑄将头从唐星河颈窝间离开，“你先回去，等我忙过了这两天就去找你。”

　　唐星河点头:“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夏瑄答应得敷衍又心虚。

　　送走了唐星河后，夏瑄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两日，太子那边依旧不肯松口，太子与父亲不睦已久，太子为日后君主，可是父亲向来不服，也便一同成为了太子的眼中钉。

　　思来想去，长姐说的不无道理，太子如今与处置父亲比起来更想要夏家示弱，而后规矩一些。

　　夏瑄长叹一口气，觉得胸口如同千斤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

　　与之而言，他觉得比起长姐无耻的提议让他很愤怒之外，他更气的是，居然对这提议上了心思。
　　没什么比唐星河更重要，可是，那是父亲啊！

　　夏瑄第三日小睡了一会儿，出了房门，脸上透着憔悴，胡茬儿摸上去已经刮手，夏瑄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简单整理了仪容，便叫来瘦高个儿去给唐星河带话，今夜要带她去街上转转。

　　再通知太子，今晚会在迎宾楼设宴款待。

　　瘦高个儿是他的亲信，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清楚，也知道所谓的带着唐星河去转转，是何目的，虽然知道这是眼下唯一可以救夏尚书的方法，只是没有想到公子真的会走这一步。

　　瘦高儿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圆了眼睛，喉结上下一动，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简单应下退了下去。

　　夏瑄用眼角余光看到了瘦高个儿的欲言又止，头微微前顷，看着水盆中自己的脸，尤其觉得面目可憎。

　　心中升起一股子火气，大手一挥，愤恨的打番了盆架。

　　水倒了一地，渗入鲜红的地毯上，倒映成了血一样的暗红色，刺入夏瑄的瞳孔中，夏瑄开始幻想，上面躺着的是太子的尸体！

　　瘦高个儿来到铺子里时，唐星河正忙得热火朝天，从前瘦高个儿对这唐星河没有什么好感，觉得这一个姑娘家整日的闲不住，又没个贤良淑德的样子很是讨厌，可是如今再看她，竟然觉得心下不忍。

　　她做错了什么？

　　当瘦高个儿不知道如何开口时候，唐星河先一步见了他。

　　“你怎么来了？是夏瑄让你来的？”唐星河黑亮的眸子看着人畜无害，何时见了他都是一脸灿然。

　　“公子说，让我来通知你，傍晚时候会来接你，带你转转。”瘦高个儿觉得喉咙里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听起来即不自然又不坦荡，更像是魔鬼的爪牙，正帮着他人将面前这个姑娘试图推向深渊。

　　“事情都解决了吗？夏尚书他没事了吗？”唐星河听闻此事是一脸的兴奋，因为她记得夏瑄说过，只要事情解决了就来找她。

　　瘦高个儿目光闪躲，不敢对她对视，顾左右而言他：“你且收拾好便是，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唐星河只顾开心，却没有注意瘦高个儿言辞之中的星点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