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纪事》乘舟拾星

3、友谊

　　今日是南亭书院的博士第一天讲学的日子，地点在书院正中心的“文芳堂”。

　　孟俨一早便起来收拾，还催促着唐星河一同赶往文芳堂，唐星河一早便闻到满房间的香气。

　　出了门，这孟俨香了一路，唐星河将鼻子凑到孟俨身旁闻了一闻：“好香啊，你身上这是弄的什么？”

　　“看！是这个，效果不错吧？”

　　孟俨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包来在唐星河面前晃了晃。

　　“太香了。”

　　唐星河扭了扭鼻子。

　　孟俨得意的将香包又放回怀里：“这是西域货，香味持久，自然香了。”

　　十里飘香，二人到了文芳堂，孟俨拉着唐星河坐到了室内最后座位，两人的桌挨到一起。

　　“星河兄。”

　　坐在一旁仅有一个过道之隔的吕重华在一旁轻唤。

　　唐星河转头便见得吕重华带着一脸笑意注视着她，也向他点头微笑示意，从昨天那梅子汤开始，她就对这笑容灿烂的吕重华十分有好感。

　　“不错不错，我就喜欢在后面，睡起觉来方便。”

　　唐星河道。

　　扭头看向孟俨，正偏着眼看向坐在他左上角的夏瑄，孟俨此时眼中有桃花，原来如此，这孟俨的心上人是那夏瑄无疑。

　　“这满屋子是什么味儿啊？是什么味儿！”

　　坐在最前排的一高瘦男子嗓音尖锐的朝后面嚷道。

　　唐星河听着觉得刺耳，这显然指的是孟俨，孟俨此时也一脸不满的望着那起刺儿的男子。

　　“你！就说你！看什么看，你身上洒什么了？从你进来就这股子味儿！”

　　高瘦男子站起来指着孟俨大声喊叫。

　　“ 我身上洒什么关你什么事儿？闻不得，你可以出去，在这嚷嚷什么！”

　　孟俨气场丝毫不输于人，与那高瘦男子急冲的语调相比显得慢条丝理的多。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娘娘腔，身上弄的这么香，是要去勾引男人吗？”高瘦男语气轻狂下流。

　　“你胡说八道什么！真搞不懂，你这种人怎么进得来南亭书院！”

　　一句话引得孟俨气急败坏。

　　“你这种娘娘腔都进得来南亭书院，我一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进不来！”

　　高瘦男语调高扬，接着又道：“你娘若是见你这副样子，怕是气都要气死了，生的你不男不女，还好意思抛头露面，我若是你，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

　　“你！你！”孟俨气得浑身发抖，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位公子的话有理，我身旁的这位仁兄得了一西域香包，一早起便带在身上，是为了芳香满室，这位公子居然说他要去勾引男人，此话听起来，公子你倒更像是个市井妒妇，生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一般。”

　　唐星河在位置上悠悠的说道，已有人在下面偷笑起来。

　　左上方的夏瑄向后看来，孟俨眼中含泪看向唐星河。

　　“哟，又是一个娘娘腔今天本公子出门没看黄历，碰到这么些个半男不女的。”

　　唐星河嘴角上扬笑了起来：“这话从公子口里说出来，我就权当是夸奖了，公子这是在夸我们长相秀气，男生女相，在相学中是有福气的，我们不比公子，骂起人来无比阳刚。”

　　“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孙公子指长论短？”

　　那瘦高公子身旁的学生站起身来助长气焰。

　　“还带着随从来了？真像是你说的，南亭书院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了！”

　　孟俨平稳了情绪，再战：“哦，原来不是随从，是洪芒兄，怎么洪芒兄家道中落了？改行做随从了？”

　　孟俨与那人相识，眼见着也不是什么融洽的关系。

　　“今日是博士第一天讲学，大家还是不要吵了，一会儿博士进来，怕是要生气了。”

　　吕重华阳光般的存在，站起身来调节气氛。

　　说话间，课室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气焰皆平息了下来，正好这吕重华也给了大家一个台阶。

　　此事就此而过。

　　“气死我了，不过，刚刚谢谢你帮我。”

　　孟俨小声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唐星河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孟俨此时对唐星河好感满分。

　　“不过，那人什么来头？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唐星河问。

　　孟俨朝前瞄了一眼，翻白眼儿道：“那高瘦的，叫孙至，一个乡下来的富商家里的败家子儿罢了，有什么表亲在宫里是皇上的宠妃，连带着他都变得目中无人了。”

　　唐星河恍然：“原来如此，那刚那个叫洪芒的，就是他的狗腿子吧。”

　　“不错，趋炎附势之人罢了，还有坐在后面的那个二愣子，叫于顺，也是他的得力狗腿。”

　　唐星河顺着望过去，原来如此，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一堂讲学，博士所讲内容唐星河听的是云里雾里，唐星河自小对学习无感，才听了半堂便觉得困意袭来，不由自主的趴在了桌上。

　　午饭时分，唐星河才被孟俨叫起：“快擦一擦，脏死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唐星河眯着眼，下意识的摸脸，果然口水都快流到了耳根处。

　　“咱们快去膳堂吃饭，我都饿了。”

　　孟俨催促道。

　　一听吃饭，唐星河来了精神，随着孟俨一路小跑的到了膳堂。

　　南亭书院的膳堂干净整洁，饭食皆由膳堂中的师傅们将饭端上桌来。

　　迈进门来，吕重华便向唐星河招手：“星河兄，这里有位置。”

　　唐星河眼前一亮，拉着孟俨便过去。

　　“我以为我们来的就早，想不到你更快。”

　　唐星河这时才发现，吕重华身旁还另坐了一位眼生的。

　　“你光顾着睡了，哪里能知道时辰，对了，向你们介绍，这位叫余子泊，与我一样，是谷雨十一间的。”

　　吕重华面带微笑介绍道。

　　“在下余子泊。”

　　此间少年长相呆萌，圆圆的眼球像葡萄一般镶嵌在眼眶里，高挺的鼻梁生的十分漂亮，唇红齿白看起来更是人畜无害。

　　“我叫唐星河,这位是孟俨。”

　　见他笑的如同冬日里的碳盆，唐星河十分欢喜。

　　“晦气。”

　　说话间，孟俨就将脸拉了下来，盯着门口。

　　唐星河抬眼望去，是那孙至与洪芒于顺来了。

　　膳堂的师傅们将饭食端了上来，是四个菜一个汤的大席面，唐星河将筷子递到孟俨手中：“莫要动气，民以食为天。”

　　孙至见得孟俨，正愁有火没地方撒，于是便摇头晃脑的走到桌边，伸手一翻，便将那汤碗打翻在地，碗破了，汤洒了，膳堂顿时安静许多。

　　“哟，不好意思，我没看到这里还放着汤。”

　　孙至十分挑衅的看着孟唐二人。

　　孟俨刚要发作，却被唐星河暗自摁了下来。

　　唐星河起身陪笑道：“不妨事，定是这碗不长眼的汤碍了公子的眼，汤而已，我们不喝也便罢了，公子的饭食还没上吧，刚才在课室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把公子的汤端来。”

　　众人皆是一愣，孟俨瞪圆了眼睛十分意外，这唐星河怎么这样，不会是知道了这孙至的背景就怕了吧。

　　孙至见唐星河如此陪笑，反而更加得意，三人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唐星河跑到后厨将汤羹端了上来。

　　“公子请慢用，这碗汤就当陪罪了。”

　　唐星河十分诚肯。

　　“算你识相。”

　　孙至等人越发得意。

　　待得孙至饭食上的全了，这才动筷，再回桌边，桌上几人面色有些不悦，孟俨尤其明显。

　　“原来你是这种人。”

　　孟俨鄙夷的说道。

　　“一会儿就让你看看我是哪种人。”

　　唐星河瞄了一眼那桌上三人，孙至一行正吃的开心。

　　“今天这汤看起来不错，那孙至喝的正开心呢。”

　　“你给人家亲自端过去的，喝的自然得意开心。”

　　孟俨此时在想要不要和这刚建立起满分好感的唐星河断交。

　　“非也，好喝的原因怕是因为汤里的内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谁有闲工夫给他端汤，不过是为了在汤里加点内容罢了。”

　　唐星河笑的越发得意。

　　“你不会是刚在后厨往汤里放了什么吧。”

　　吕重华轻声问道。

　　“你们先吃，先吃，吃饱了我再说。”

　　唐星河招呼道。

　　“你不说，我可吃不下。”

　　孟俨也来了兴致。

　　“铁了心要听？那可别怪我，是你们让我说的，我、、、、、、我将鼻屎抠到汤里了。”

　　此言一出，桌上三人皆停下了筷子，直愣愣的看着唐星河。

　　随即，三人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我说吧，我说完了你们肯定是吃不下了，正好，我全吃了。”

　　唐星河拼了命的往碗里夹菜。

　　“亏你想的出来，刚才我还错怪你了。”

　　孟俨笑的脸色通红，眼泪都笑出来了。

　　见此桌容色诡异，坐在不远处的夏瑄似乎也懂了什么，嘴角上扬，趁人不备的浅笑了一下。

　　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

　　夜深，唐星河从沐房沐浴归来，想不到被在暗处等候多时的夏瑄逮个正着。

　　月色下夏瑄黑着脸，唐星河本就心虚，猜测不会是夏瑄知道了自己是假的。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夏瑄见唐星河端着木盆却明知故问。

　　“去沐房沐浴才回来。”

　　唐星河每每见到夏瑄都觉得冷空气扑面。

　　“这么晚才去？”

　　“是啊。”

　　唐星河神经紧绷，随时准备逃跑。

　　夏瑄又道：“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是什么吗？”

　　唐星河点头，心想，任务倒是知道，身份就不一定了。

　　“在南亭书院中最好少张扬，白天你在孙至的汤里做了什么手脚你心中有数，这种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不要与任何人做过多纠缠，懂了吗？”

　　夏瑄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唐星河点点头：“知道了。”

　　说罢，逃也似的离去，走出好远，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