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东尼

11、第 11 章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秋石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小哥的背上了，正是走在小镇里面。

　　远处汪洋恣肆的声音仍然一波一波传来，哪怕是生死危机，在此时都有了些平静安和的感觉。

　　林秋石展开手掌，仔细的看了看身周的烈焰和手中的青铜钥匙。

　　他一动，旁边的小姑娘和宋勋都看了过来。

　　小姑娘欣喜的欢呼着：“余林林，你终于醒了！”

　　她手舞足蹈的给林秋石比划着，“好家伙，你也太厉害了，当时我们都被幻境迷惑了，我们一睁眼，就看见你把汤婆婆和房子都点了。嘿！那个老虔婆不做一点人事！活该！。”

　　困意深深席卷上来，抵御汤婆婆剧烈的攻击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精力，林秋石只觉得现在手软脚软，只能安心地被背着前进，还享受着温哥儿酥麻的火焰按摩。

　　他好奇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宋勋笑道：“去木屋，你昏睡过去之后，邹千与告诉我们门在木屋，他们速度快，还有一些厨师没有清理完，先行一步去门口了，我们也要赶去和他们汇合，在夜半之前出门。”

　　小姑娘叽叽喳喳地绕着林秋石叭叭：“我们一看你晕倒了都快吓死了，还以为你和汤婆婆同归于尽了呢！还是温哥儿告诉我们你没事，是因为点燃薪火需要生命力，有点消耗过度了才晕倒的。”

　　还好，就说怎么可能都没有剧烈活动就晕了。

　　林秋石放心地叹了口气，不是自己太虚就行，不然要让阮南烛知道自己还没正式和boss打一架就躺平了，平时的训练量一定会翻倍的。

　　哒咩！

　　小姑娘看着林秋石的头发软软地垂了下去，不由担心，“余林林，你还好吗？”

　　“我没事。”林秋石的软毛又竖了起来，他振作起来，将刚清醒时的一点思念深深地塞到脑后，转而开始询问起来，“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从幻境里出来的？”

　　“我发现的有点晚，最后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不知道有没有帮到你们？”林秋石有点自责，当初第一个陷入幻境的就是他，可是情况紧急，匆忙之间未能深思，直到汤婆婆第二次攻击前才明白个中关窍。

　　万幸没有人受伤，林秋石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

　　走在前面照明的宋勋哭笑不得，他侧回身来解释，“我们都很好，你当时提醒得非常及时，我们都听到了。”

　　“其实你醒来之前我们也稍微讨论了一下，汤婆婆的攻击是通过尖啸将人拉入到一段回忆中，无知无觉地成为回忆中的一部分，但是如果在被叫名字的时候回应了，或者没有走出回忆，就会永远失去自我。”

　　“对啊对啊！”小姑娘后怕地拍拍胸膛，“我当时就看见阿楠姐在叫我，说你们都叫不开汤婆婆的门，让我去试试。”

　　“还好有余大哥的提醒，我虽然都打算去敲门了，但是一直觉得好像不能说话，就没回应她，结果她就暴怒了追着我一直跑！”

　　小姑娘哭唧唧，“你们见过秦王绕柱走吗？我就和她一路狂奔，硬生生绕着木屋跑了好多圈。然后我被薪火一烫，醒来就看见我在火海里，可吓死我了！”

　　这画面感十足，林秋石都不由地笑出了声。

　　宋勋眼含笑意，接口道：“这次还多亏了这小丫头，我醒来更晚一点，一醒来就看见自己被拖出了门，不然现在里面的灰可就有我一份了。”

　　小火苗大幅地摇曳起来，好像一只愤怒的小鸟，几乎要从林秋石身上跑到宋勋那里，好让这个信口开河的家伙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落“灰”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火苗扑朔，林秋石忙伸手按住它，安慰地揉了揉，哄着：“不是的，宋勋就是夸张了一下下，不是真的说你会烧到他，我们都知道温哥儿是为了救我们，才不会烧到人呢。”

　　见到小火苗愤怒的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宋勋也忙上来哄着，“是我说错了，温哥儿是为了救我们，才不会烧到我们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握住火苗尖尖，感觉虚幻中又带了点温热的实感，没忍住又捏了捏。

　　他的态度又诚恳又亲近，委屈巴巴的小火苗很快就原谅他了，大方地将火苗尖尖递给他，还像模像样地摇了摇，像在握手一般快速和解了。

　　围观了全程的小哥无声无息地勾起唇角，看一群瞬间幼儿园上身的幼稚小朋友们打打闹闹。

　　下山的路途总比上山要快很多，小镇里血液混着浑浊的水漫到了膝盖，横七竖八碎裂的肢体铺平了路途，以至于脚下总有一种诡异的黏腻感，让人毛骨悚然。

　　林秋石到小镇上便挣扎着自己走，沿路有圆的离谱的肢体，也有粗轧盘结的健壮肢干，还有一些细小瘦弱的碎片散落着。

　　连绵不绝的废墟顶端还冒着些暗红的光点，像在呼吸一般起起伏伏，底端浸在浊水中，奄奄一息地吐露着被熄灭的不甘。

　　在很多年前，它们也是这样，在烈火中轰鸣咆哮，在雨中沉默不语，只不过在此时此刻接受了千年未竟的终途。

　　很难说，在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的时候，应该高兴还是悲伤，林秋石俯身抱住了那个不甚高大的身体。

　　邹千与微微一怔，旋即柔和地靠过来，倚在林秋石怀里安静地放空了一会儿。

　　他抱着林秋石，也抱着温哥儿，千年的等待和思念尽付诸于此了。

　　良久，他单手推了推林秋石，闷闷地说：“你们该走了。”

　　林秋石心中酸软，他有些不舍，问：“你们之后会怎么样？”

　　门内世界已经毁的七七八八了，多年来单方面的屠杀终于彻底逆转，即便门内世界重新复苏，胜负之数应当也在五五之分，林秋石明白，但是心中依然难过。

　　“汤婆婆死了，门内的循环已经被打破了，天亮之后可能所有人都会复活吧，但是这扇门不会再有人能打的开了，没有人再会拥有薪火了。”

　　邹千与仰头直视林秋石，他的目光清澈，却有一种别样的坚毅，“血债当以血偿，我们能力相当，力量均衡，往后生死恩怨全凭自身能力，我们也该好好报答一下当年的‘养育之恩’了。”

　　写作养育之恩，读作血海深仇还差不多，宋勋和小姑娘只觉得后脑勺直发凉。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林秋石他们也不再多言了，小姑娘抱着阿楠大哭，“虽然我生气你骗我，可是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以后不要再那么莽了！”

　　阿楠揽着小姑娘的腰身，轻柔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爽朗道：“愿你下一个世界顺利，可别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晕黄的火光一闪而逝，隐没在小姑娘的眉心，那是一枚祝福，增加了一点能看破虚妄的力量。

　　小姑娘恋恋不舍地走了，宋勋也从容地跨出了大门，这扇门是他过的最安心也是最刺激的一扇门了，除了一腔絮絮叨叨的慈爱心态之外，还带走了黑曜石的名片——天知道林秋石为什么要在运动护腕里藏一张黑曜石的名片。

　　“咳，那不是，引入先进人才嘛！宋勋这样冷静成熟还有想法的人才可不多见了。”林秋石笑得像个狼外婆。

　　林秋石握着小哥的手，珍重问道：“你不回去了吗？”

　　一层火光慢慢地从林秋石身上蜿蜒到小哥的指尖、臂膀，最后盘踞在颈项旁，虚虚地住进他怀中的骨殖中，火光明亮，亲切地贴贴林秋石，进行着无言地告别。

　　小哥垂眸看着温哥儿鲜活的火焰，眉目平和，“嗯，温哥儿现在是薪火的样子，他需要白天的林木来补充燃烧的能量，以后也只有我才能在白天伐木了，我走了，温哥儿怎么办呢？”

　　他温柔地摸摸依恋着他的火苗，继续道，“我此生所愿，也不过是想和他相依为命罢了，这样也很好。”

　　人生苦短，对有的人来说，或许在哪里，怎么样活都没有那么要紧，心有所属，便胜却无数。

　　林秋石摸了摸指腹的戒指，退了下来，将它交到了邹千与手中，这本是他为防忘却自我而准备的，上面刻有他的名姓，此刻却被他交付给了邹千与，以作临别之礼。

　　临别千言，难以启齿，他抱着邹千与只能说一句“珍重”。

　　污浊的水流已经漫至腰间，邹千与大半个身子都被淹没了，他紧紧回抱着林秋石，附在耳边轻声说：“不要为我伤心，哥哥，遇到你我很高兴。”

　　“即使我不在，也请一定要想我。”

　　一股巨大的力量温柔而强势地从腰间传来，林秋石不可控地向后倒去，木屋、森林、海洋都消失了，只余下一扇青铜大门静静矗立，林秋石就直直地摔在了门外厚实的地毯上。

　　软毛淹没了他，也包围着倚靠在沙发上的阮南烛。

　　门内时光飞逝，门外不过须臾，可是不论林秋石还是阮南烛都感觉度日如年。

　　从林秋石进门之后，黑曜石整个都沉寂了下来，程千里焦虑地抱着吐司转圈圈，被程一榭揪着衣领拖去灌输保命技巧了。

　　没有人敢往阮南烛身边凑，平时似笑非笑的时候嬉笑怒骂不成问题，只是当他沉着脸时，神情淡漠，倒像是一尊不近人情的冷漠神祗，只看着就让人不自觉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他只一个人安静地坐着，一阵无法抵挡的睡意就席卷而来，哭泣的孩童，暴戾的成人，铁索，火光，暴雨。。。还有一道明朗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那道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不，确实响在耳边。

　　林秋石微微俯身，迷茫地盯着他看，“你梦到什么了？怎么睡得着么不安稳？”

　　挺拔俊秀的青年人身形还略显单薄，还带着一丝明显的血气，许是刚经历离别，眼睛里透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看着仿佛脆弱又温软。

　　可是阮南烛却知道，他不甚结实的臂膀是多么温暖。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林秋石揽入怀中，熟悉的温热气息传来，让人心安。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