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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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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勋看到林秋石将薪火放进壁炉,人都木了,他震惊喊道:“余林林!你不要命了?!没有薪火你怎么出去?”
这是什么魔幻发展?在神怪遍地走的门里,放弃薪火就意味着放弃了唯一的护盾和武器,神怪会以他为敌,厨师和汤婆婆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不是宋勋夸张,就林秋石这个战五渣,没有了薪火还不够厨师两菜刀的。
宋勋和小姑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噌一下就要钻到林秋石那边去,防止他被突然伤到。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原本酣战中的汤婆婆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她桀桀冷笑两声,带着癫狂的疯意,“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不要听她的声音!不要和她对视!”
林秋石打了个冷噤,不祥的预感达到顶峰,他突然意识到了当初那一瞬的声音并不是偶然,但是他依然迟了一瞬。
冷啸划破空际,汤婆婆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边。
林秋石只来得及最后提醒了一句,“不要回应!不要放开薪火!”
幻境来的又急又快,饶是林秋石及时捂住了耳朵,仍然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了阮南烛。
许是失去了薪火的护佑,他深深地陷入了幻境中。
好像是最开始的时候,林秋石坐在井边,丝丝冷气从后脊蔓上,他怔怔地低头看向脚腕,密密麻麻的发丝紧紧缠在上面,以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后拖去。
脚腕生疼却无法挣脱,林秋石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肯放弃,他用尽全身力量坐稳在井口,还将白裙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的脚踝。
他静静地坐了许久,专注地看着眼前小楼的门板,蝉鸣如丝竹,啾鸣着伴随在他身边,他坐在这里时间长了,就漫无目的地开始思索一些细碎的东西。
这门里的世界古怪艰难,最开始他进了一扇门,延续了一段时光,后来他进了一个组织,为这个组织延续了一段时光,他自诩也是资深门内专业户了,却不想阴沟里翻船,栽到这里了。
但若是就此放弃,他又总觉得遗憾,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那里曾经有个人,却再也找不见了。
那个人的眼睛里总是盛满星光和温柔的笑意,永远都有着可以信赖的肩膀,他看着他从青涩到成熟,多么想加入他的生活中。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刹那,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说:“我叫阮白洁”。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以为自己没有看过小黄文吗?
怎么会给自己起名叫软白洁?!
那我叫……叫……叫什么来着?
坐在井旁的时间已经很漫长了,门轻轻的动了一下,旋即整扇打开,暖融融的灯光投了出来,阮南烛踏光而来。
许久不见林秋实的身影,阮南烛很是惊讶,他向着林秋石走来,问道:“白洁?你在做什么呢,外面这么冷。”
林秋石看着阮南烛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耳边的话语仿佛也很熟悉,但他总觉得哪里很是违和,只看着阮南烛俊美的脸庞,并不应声。
阮南烛毫不在意,依然大跨步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声音轻轻地,害怕自己声音太大惊动了井里的发丝,“没关系的,不要怕,我来帮你了。”
金相玉质,郎艳独绝。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阮南烛,林秋石也不能。
那只手骨节分明,林秋石微微低头,在心里描摹着那纤长的指节,口中却不应承,只问:“你不怕吗?”
阮南烛笑了:““死谁不怕?但是总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他近在咫尺,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林秋石,稳稳地停在颈旁,等着林秋石将手放上来,“白洁,你抓住我的手……别放开。”
林秋石缓缓伸出手,好似要握一握那双有力的手掌,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刻又缓缓收了回来,他抬头直望向阮南烛,那双漂亮得无辜的眼睛映着光。
他就这样亮出了利爪:“可是,没有薪火,你怎么烧断头发救我出去啊?”
紧绷的黑发力气更大了些,林秋石撑住井壁,微微笑了,“你说,如果我是阮白洁,那么,你又是谁呢?”
金玉之相此时倒真如金玉一般冷硬,原本的温柔寸寸崩裂,恶意和狠毒蔓延上这张美丽的面孔。
林秋石欣赏了一下这在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表情,心中啧啧称奇。
果然好看的人是有特权的,不好看的人做这种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害怕,好看的人却能让人忘记恐惧。
不过显然此时的阮南烛却并不能感受到这份欣赏,他近在咫尺,却再难前进一步,他怨愤地看着林秋石,问:“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留在这里不好吗?”
“比起来英雄救美,我还是更喜欢你坐在井边等我的样子。”林秋石松手坠落,强横的力量将他瞬间卷入井中。
身下是无尽深渊,井口一线光芒,漫天星子,林秋石朦胧间想,那天夜色寒凉,阮南烛坐在井边,是不是也是这样地想见一个人。
幸好,我来了。
风卷云起,烈焰滔天。
这世界如同镜中花水中月,顷刻间片片崩塌,林秋石眷恋地将目光从阮南烛的指尖收回,坠落入他的真实。
南柯一梦,千年一瞬。
再醒来也不过转瞬之间,小哥还维持着斧头向下劈的狰狞模样,宋勋和小姑娘张口呼唤他,身体还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只是眼神痛苦,不知掉进了怎样的幻境,时间好像在他们身上停止了,只留下滑稽的剪影。
如海洋一般澎湃汹涌的火焰扭曲了空间,林秋石就这样隔着烈焰与时空和汤婆婆对峙。
汤婆婆早在尖啸时便欺身至林秋石身前,她伸出利爪却被火光灼成焦黑,她实在难掩心中的愤恨难平,癫狂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没有薪火!却还是不被影响!为什么这小崽子居然会护着你!”
温哥儿火光猎猎,吞噬了薪火的他已经膨胀到足有一人多高,不同于刚进入屋子中虚弱胆怯的模样,他极尽全力的从壁炉口中探出,如菟丝子一般紧紧地缠绕着林秋石。
也是像兔仔一般幼小柔弱的他,保护着林秋石平安从幻境中离开,也庇护着林秋石不被汤婆婆所伤,这是他第一次在与汤婆婆的对抗中占尽上风,哪怕是燃烧在他的身躯之上。
尖啸声声震耳,却再也无法将林秋石拉入幻境中。
林秋石温和地摸摸温哥儿的火焰,暖融融的小尖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乖巧极了,他无视了耳边徒劳的尖啸,一字一句地回答汤婆婆问题。
“假的就是假的,如果你见过真正真挚热烈的感情的话,就知道你的演技是有多么的拙劣了。”
“你泯灭人性,自诩高人一等,生杀予夺,草菅人命,自然也不会理解人类的复杂情感,我不是慈善家,倒不如我负责送你去地狱,让地狱去告诉你剩下的。”
言语的力量是那样的苍白和无力,无论是再如何优秀的演讲,再如何掏心置肺的话聊,都无法使这些已经不能称作人类的怪物的心泛起丝毫波澜。
林秋石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他们应该见的人。
“希望你能在地狱学会如何做一个人。”
以身为薪,以灵为火。
林秋石猛地握住了汤婆婆的手臂,不顾汤婆婆拼命的挣扎,死死地将她摁倒在木屋墙壁上。
爆裂的火焰如同沸水滚入烈油般炸了开来,顷刻间,汤婆婆连同整个木屋都爆燃了起来,山峰最顶端如同蜡烛一般被点燃了。
孤海明灯,吸引着所有孤注一掷的浪客。
温哥儿温柔地将所有颠沛流离,远道而来的故人纳入了怀抱,拭去一身血污。
宿仇得报,故人重逢。
邹千与艰难爬上峰顶,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手里的刀杵着地板,斜倚着恢复力气,湿淋淋的血滴滴答答淌在地板上。
痛,累,又有一种莫名的躁动,从心底萌发出来,他大笑出声,好像多年的伤痛与疲惫就在这焰火中,就在汤婆婆的惨叫中,就在他难以自禁的朗笑中烟消云散了。
阿楠早已扑进火场,将温哥儿的骨殖死死揽入怀中,紧紧拥抱这个最小却总想保护他人的弟弟。
远远近近,高高低低,传来此起彼伏的长啸,阴云一扫而空,寂静长空变得疏阔晴朗。
手下的挣扎越发微弱,直至化为一捧清灰湮灭在世间,眼睛沉重地像是秤砣一般,坠着往下合去,林秋石努力地睁了一下眼睛,终于还是抵抗不住深沉地睡意,视线里,宋勋和小姑娘拔腿朝着他狂奔而来。
这一次,不会再有阻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