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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 无边碧滩(上) ...

  •   官泽臣最终还是将那枚祸患耳钉戴在了左耳朵上,官子琛因为这事儿隔三差五地叫泽臣跟他保证绝不将这东西带回殇湖。官泽臣每回面上虽是答应地果断坚定,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蒙混着将它拿回去。
      可如今他们却连这雪山都走不出去。
      那花藤编织成的大馒头再牢固,也毕竟是生长在春天的植物,在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日夜受风雪冰雹摧残,很快便显现出了枯黄,悬在空中显得摇摇欲坠。
      若是他们继续无头苍蝇一般地在雪岭中四处乱撞,指不定又碰上一只甚至一群雪岭狐狼,这下可没有什么往日情分可讲,连带泽臣耳钉里那货都将变成一坨臭气熏天的狼粪。
      现在外头正刮着夹着冰碴子的暴风雪,寒流穿过树梢奏成一支鬼哭狼嚎般的暴风交响曲,还有冰粒飞梭撞击在大馒头上的“嘎达”声响,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的人耳膜生疼。三人深知他们必须在明天之前走出这鬼地方,这临时的居所眼看撑不了多久了,而且行囊中的水和食物都快要被泽臣扫荡一空……
      官子琛在军队中就以“癫汉”著称,这名字的由来眼下也不用问——这疯子现在竟然要在这样枪林弹雨般的风雪中走出雪岭。
      疯子原话是:“雪岭再大也有边缘,若我们始终朝一个方向走,少则三天,多则十天,便能出去。”
      官泽臣当时便想一拳头把这人砸成王八,路上危险且不说,就看这走出一步吹回三步的鬼天气,能走多远?怕是想早几天变成屹立在雪岭山头上的三座冰雕。
      “你慌什么?”官疯子淡然道,“咱们也不一定要那样出去,不是有个带路的吗?”
      官泽臣茫然了半晌,只听官子琛又道:“那头雪岭狐狼在这里待的时日应该不下百年,无论地形怎么变化,它已把这里的方位摸得透彻,让那畜生出来,给它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官子琛话音刚落,泽臣的左耳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一缕白烟极速飞出,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只白鹰,扑闪了几下翅膀,立在泽臣肩头,一双紫色的鹰眼环视着馒头内的几人。
      这卜唐竟还挺自来熟,在泽臣肩上站得无比放松舒坦。
      子琛一双寒冷如霜的灰瞳漠然地盯着它,开口道:“从他肩膀上下来,谁给你的悠然自在?”
      卜唐转头看了眼官泽臣,展开双翅飞到一边,用那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自知有愧。能否请……那位花妖兄回避片刻,我有些话要讲明白。”
      官泽臣对李呈点了点头,李呈便两指一伸一并,绿光闪过,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讲吧。”泽臣坐了下来,见官子琛依然冷漠地站着,便对官子琛道:“子琛哥……”
      “没事。”官子琛打断道,对泽臣轻轻笑了笑,抬抬下巴示意继续。
      卜唐道:“那日竹林里发生的事情,是我的误判。”
      官泽臣:“什么意思?”
      卜唐似乎是叹了口气,说道:“那困我的封印是你们灵族的祖先做的,一万年前我从雪岭跑到灵族的地方作恶,因那时的我尚未形成完整的心智,不能辩是非,险些将灵族的一个小村子夷为平地。我被制服后,就被封印在那一小片竹林中,过了不知几千年。然后,就是你闯了进来,将那已经年日久远的旧封印弄开了一个缺口。只有灵才可以使这封印有所反应,所以当我周身结界稍有变动之时,我便知道闯进来的一定是灵。可是我也知道,灵这一种族已经灭亡上千年了。我不解,而心里对灵又有恨意,压抑了千年的杀生欲望让我几近发疯。我是不能吃任何生灵的,因为我曾闯下滔天大祸,受了上天的诅咒,我需要积累功德来弥补过错。所以,当是发泄,我将闯进来的人打成重伤,想让他遭点罪;结果那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封印已经损坏。我便想到了当日闯进来的那个灵,便知是他弄破了封印。我心中无比懊悔,本想回到雪岭潜心修行,他日若修成人形也好积些善。但我竟遇上了你们。”
      官子琛抱着双臂,“噗嗤”一笑,“你的逻辑还真是……”
      卜唐:“逻辑……是什么东西?”
      官子琛:“……”
      子琛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一头狼上语文课。
      泽臣突然发声道:“其实我很记仇的。”话罢抬起眸子,盯着卜唐,嗓音略有些沙哑:“你打算怎么还?”卜唐刚要说话,泽臣又干涩道:“昨日,你还伤了我哥哥,你想怎么还?”
      子琛在一旁识相地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坐到了李呈边上。
      “卜唐,”泽臣深深地看着它的眼睛,沉声说:“当时我其实没救了,子琛哥把自己的血渡给我,我才得以活命。我的命是他的,我身上大半的鲜血也是他的,我深知我欠他的是一条命,所以我跟自己发誓要一直守在他身边,不能让他受一点儿委屈。但是我只做到了前面一条,后面一条我没能做到……是我的无能。但是我今后会用其他的方式来报这个恩情。”
      泽臣说到此处顿了顿,吸了口气,又道:“你让他受了伤,这笔债我也记下了。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着,也给我好好记着,不许忘记半个字——我要你发誓,此生此世,只认官泽臣这一个主人,做牛做马,不得有半句怨言,不得违抗我的任何命令,不许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我不会亏待你,你也不能让我失望。”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泽臣森然一欠身,红着双眼嘶哑道:“你记住了没有?”
      卜唐抬头迎上他灼热的目光,“卜唐……记下了。可是就只有这些吗?”
      泽臣:“拿你的自由来还,不够么?”
      卜唐低笑了两声,俯下身子,像是表示屈服认命,“够了,我的主人。”话罢,便化作一股白烟,钻进乌木耳钉里去了。
      泽臣抬手捏了捏耳垂上的耳钉,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双手支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走到馒头那头正面壁静坐的两个“聋子”中间,蹲下身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官子琛哼唧了一声,抬手解除封闭听觉的法术,回头问道:“谈完了?”
      “嗯……”泽臣点着头道,“谈是谈完了,不过——我决定要把卜唐带回去……”
      子琛一愣,再次猛地一抬头瞪着这不听话的小崽子,喉结颤了颤,心想:还治不了你了!小王八羔子!
      气势汹汹地瞪了半晌,最终从嗓子眼软绵绵地滚出三个字:“随你吧。”
      “这会儿答应的这么爽快?”官泽臣看着他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凑上前,戳了戳官子琛的胳膊,道:“那我以后要卜唐随我认你当哥哥,你有没有意见?”
      官子琛:“就你现在这样像是把我当哥吗?整天变着法儿地气我,要是再多一个小白眼狼那我真是命不久矣喽!”说完话一转头,正好看见沉默地坐在一边的李呈,又苦哉道:“你看李呈都比你懂事儿,人家小你几千岁,比你稳重多了!怎么不知道学学?”
      李呈没想到他长官第一回夸他,竟是为了酸一酸官泽臣……
      刚被官子琛像老父亲一般“教导”完的那位假惺惺地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来,柔着声音道:“好,那我把卜唐带回去以后一定乖乖听你话,好不好啊?”
      官大王八听得头皮一阵抽搐,一巴掌拍在官泽臣背上,“行了,恶心死了。别跟我装孙子!把你头发薅下来信不信!”
      李呈憋着笑提醒道:“长官,我们该走了。”
      三人收拾好行囊,李呈将大馒头收回,刚落了地,官子琛站在原地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一按李呈的后脑勺,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又管我叫长官!?真以为我回去不会收拾你?”
      李呈揉着后脑勺,认了错,心里想道:叫顺口了难改过来很正常,回去之后你收不收拾我就不一定了——
      毕竟就凭官子琛这棉花记性……

      卜唐一路上都在耳钉里待着,时不时说两句话告诉他们下一段路的方向。
      走了半天,泽臣忍不住问道:“卜唐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来领着我们走?”
      卜唐:“我们这一路都没有碰到任何走兽小妖,正是因为我没出来……”
      官子琛在一旁用力一弹泽臣的左耳垂,不顾官泽臣要打人的眼神骂骂咧咧道:“小狼犊子说话卖什么关子!一个屁放完不行吗!跟谁学的!?”
      卜唐沉默了半晌不说话,泽臣又投给官子琛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官子琛瞟着官泽臣,忍不住笑道:“突然想起来你小子说话就这德行,哈哈。”
      卜唐这时候像是阻挡泽臣将要举起来的拳头似的,忽然开声道:“我在耳钉里的时候显出来的妖力会大许多,这样雪岭上的生灵就都会避开我们。”
      官子琛又弹了一下官泽臣的耳垂,道:“这就对了,有事儿说事儿,别跟你主上学得那么多废话,油嘴滑舌。”
      随后官子琛就不出意外地获得了官泽臣重重的一巴掌,整个人往前一倾,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心道:这小犊子还真下得去手!越来越没大没小!抬手揉着胸口低笑道:“平时真是太惯着你了。”
      官泽臣装作没有听见,指着前面山谷间的一道豁口道:“前面是出口吗?”
      卜唐:“穿过那个缺口,就是瑸城了。”
      李呈:“瑸城是妖都啊……那个,卜唐你介不介意我去那耳钉里跟你挤一挤……”
      官子琛最看不惯手下这副怂态,皱眉道:“你怕什么?什么妖怪能吃得了你,你修为都比他们高吧。”
      这后半句话泽臣却听懂了,李呈身上有着官子琛一半的修为,现在应该至少也有一千年的修为了。但泽臣还是要装一下,便问道:“那里面的妖怪修为都没有李呈高,还称得上是妖都?”
      官子琛果然圆道:“妖都的意思就是妖怪多,不一定厉害。”
      他这句话一出口,泽臣心头不知为何又是一痛。
      官泽臣沉默了小片刻,嗓音略有些干涩,笑道:“嗯,合情合理。”
      只是这情,这理,都太叫人心酸了些。

      几人穿过那山谷间的豁口后,越是前进,地上的积雪就越薄,温度也感觉在慢慢地回升。若是站在山腰上往下看,便能将妖都的全景尽收眼底。
      这地方本是一座较为繁华热闹的城市,因为坐落在禁地之一的雪岭山脚下,人们害怕雪岭中的巨兽,所以筑起了一座布满利刃的城墙,利刃是向着外头的。
      不料十年前闹了场饥荒,槟城大旱,半年未下一滴雨水。城里的人们饿疯了,不顾政府的警告,家家户户拎着锹扛着锤,竟要把护城墙推倒。那墙是用来防巨兽的,百十万根钢筋加上和了铁水的泥浆,足足砌了一年才完工。不知是因为过了千年百年这墙变得不牢固了,还是施工时的差错,这堵坚抵钢铁屹立百年未倒的高墙竟在一夜之间便碎成一地的废墟。人们推倒了墙,欢呼着涌上雪岭,疯了般地寻找雪岭上能够充饥的东西——这是雪岭啊,哪有食物给你们!?人们在雪岭上横冲直撞,掘地三尺,快把雪岭刨穿了也没找出一颗野菜甚至一把能够入口的泥土。无知透了。
      三天后,一大群人僵尸一般空洞着双眼呆立在山头上,感受着雪岭上的寒风刮过颈间的刺骨,与那雪岭巨兽即将把他们分食的绝望。这群人疯了。
      之后没过多久,便下了场雨,旱季也过去了。
      但是一切都晚了,墙倒城催,雪岭上跑出来的妖怪哪里见过这样精美的楼阁,纷纷在这城中安了家。剩余的居民都抄着所有家当,带上全家人逃离了这座乌烟瘴气鬼魅横行的城市。
      这城也没荒,倒是成了妖怪们耍杂的好地方,从此便被外人称作——妖都。
      俯视这座城的时候,便能感觉到一阵一阵往上涌的腥浓的妖气,李呈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一介修行尚低的花妖,本身就处在食物链的底端,而且也不是什么毒花异果,被这妖气一压迫,登时便有些慌神,默默在手心凝出了一刃小匕首。
      他也没想攻击谁,只是觉得这样心里边有底,却不巧那小匕首在他手心不小心反了光,白光只是隐隐一晃,便被官子琛敏锐地察觉。
      官子琛坐到上尉这样的官职,必然经受过许多军事的训练,对这种铁器白刃什么的最为敏感,方才那白光一闪,官子琛便知道这家伙手心藏着利器,心里不自觉地发笑,并没有揭穿他,想这小花妖这样也好有点安全感,便由着他一惊一乍了。
      徒步前进了将近一个下午,便穿过了这本就不大的城市。其实这妖都说是妖都,也没有那么夸张。几人穿过了整座城,见到的妖怪也就十来个,可能整座城的妖怪加起来也就不过两百。只是种类的确如传闻所说的那样丰富得吓人,竟然还有一种妖精是马粪吸取污浊之气而修成了人形——最不可理喻的是那马粪精小脸还蛮俊……
      经过妖都再行百里,便可到达绿谷,那一座被震灾生生震成两半,从中震出一座树城的荒山。
      对李呈来说这当真是个好地方,可以尽情地吸取那些千年树藤的精气提高修行。
      两天后,他们就风尘仆仆地站在了绿谷前。官子琛从羊皮袋中拿出浔生的图画本,翻了几页,翻到了浔生画的绿谷。他仔细看了看那副画,又抬头眯着眼睛望了几眼面前的绿谷,欣慰道:“浔生这几年没白跑这么多地方,竟把画画的功夫练得这么好。”
      那画儿的确是幅好作,把绿谷中的树屋上有几枝藤都勾画得无比清晰,实在不像是路途中仓促记录下的。
      官子琛目光扫过边上的一行字,低声念道:“血妖或于三月前……经此地。”随后僵了半晌,把画本一掀便合上了,塞进包中,说道:“这个地方放心走吧,不会有什么妖怪的。血妖也不会在这里了,他们都经过这里三个多月了,不可能再回来。”
      进了绿谷,光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暗,头顶断裂的巨大山石如乌云般,遮天蔽日。真想不明白这些树藤房子既没阳光也没雨水,也没有丝毫成精的迹象,是如何保持着碧绿多汁丝毫不干枯地静立在山谷中。绿谷这个地方本就是如同仙境一般奇异之地,光看浔生的画就已经感觉十分壮观,但此时真正来了此地才叫一个惊叹;整个山谷的地面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绿藻,岩壁上、谷顶上都悬挂着大大小小形状迥异的绿藤交织而成的绿色房子,空中也交错穿插着许多单支的细藤,还有每个绿屋之间如同蛛网般四通八达的藤蔓织成的路。每个绿屋都极其精致,有门窗,那窗还能开合。门和窗户也都与房屋本身一样,是小细藤盘成的。这绿色的城镇曾在他们头顶的这座断成两半的山内部不为人知地存在着,也许有高智慧的生灵悄无声息地在其中世世代代生活了数年。
      这座山之所以被一场小小的震灾震得支离破碎,就是因为这座山只有外部一层薄薄的泥土岩层,整座山是空心的,山里曾有一代传奇一样的原始文明。而这或许伟大而辉煌的文明,除了一座叫人叹为观止如同神话般的城镇,什么也没给世人留下。
      好似所有东西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留一段缥缈的念想给人们尽情猜测。
      “这些植物是怎么维持碧绿不枯的?”李呈抬头望着满世界的青绿色枝藤,突然发问道,“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活气,这些藤蔓应该是已经死去很多年的了……”
      这种问题连李呈这样的“近亲”都百思不得其解,那么其他人更加无法回答他,便一齐默不作声,举着油灯仔仔细细观察周遭这些绿藤,只当李呈自言自语了。
      “唉,你凑近点,我看看。”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显然是卜唐在说话,泽臣却不知道怎么了,猛地拔出扇子警惕地向四周环视。或许是“收养”这个新宠没多久,还未习惯它的声音……
      官子琛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卜唐。”
      官泽臣收起扇子,尴尬地吸了吸气,回头复杂地望了子琛一眼,那眼神里竟有一丝小委屈。
      倒也正常,这孩子脸皮薄,这种犯傻的事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来,面子丢大了,委屈一下也正常,反正也是他自己脑子抽筋……
      泽臣顺卜唐的意凑近了方才那一根藤柱,等了片刻,卜唐道:“主上,你用火烧一下前面这块儿地方。”说着官泽臣面前的藤柱上被法术圈出了一块圆形的区域。
      泽臣疑惑地回头望了眼官子琛,指尖生出一团火焰,置于那块被卜唐圈画的地方。火焰停留了片刻,绿藤被火舌癫狂地舔舐,逐渐显现出焦黑。官泽臣眼睛都快瞪进那一小块儿焦黑中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再次疑惑地回头,向子琛投去求知的目光。
      官子琛站在泽臣身后,神情漠然,轻声道:“别急,再等等看。”
      被火烈烤的部分已经开始起了皱褶,缓慢向中间聚缩。突然那团皱褶中好似有金光一闪,官子琛眼疾手快地从手心放出一道细细的雷电,“呲啦——”一声,闪电不偏不倚地击中那光芒。
      随后像是蛇吞食猎物一般,那光芒竟被闪电分支出的无数条“小触角”牢牢衔住。子琛的手始终牵制着那道雷,在“触角”固定了光芒之的刹那把手迅速往回一拽,金光被他生生地拽了出来——那点金光根端连着一张金黄色的网,随着那一点被牵出的光点整张扯出,在半空中轻若云烟地飘晃了几下,网丝便从中间一点点断裂开,一会儿便碎成了一堆飘在空中的残片。
      官泽臣依旧一脸的问号,焦急地转向屏息凝神一动不动的官子琛,小声问道:“这是什么啊?”
      李呈在一旁突然答道:“蛛丝信。血妖用来传递信息的东西。”
      官子琛眼中略显凝重,沙哑道:“李呈,你会不会拼蛛丝信?”
      李呈摇摇头。
      “烧了它。”子琛突然的命令让另外两人愣了几秒,官子琛转头看了看发愣的两人,大声道:“泽臣,烧了它。”
      官泽臣:“为何?这信中说的什么我们现在无法知道,但是总有办法知道的吧,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不是吗?”
      官子琛闭了闭眼,沉默片刻,柔声说道:“泽臣,这东西你第一次接触,我来跟你说说为什么要毁掉它。蛛丝信是血妖的秘术,它一旦被取出,写信之人与信上所写的收信之人立即就可以得知,它的位置也会在半个时辰之内传递给他们。若不趁现在信息还没有传过去之时毁了它,我们就都暴露了。这线索的重要性我也知道,毁了实在是可惜,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官泽臣盯了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张开手掌,掌心里猛地喷出一簇亮蓝色的火焰。只一瞬,那空中缓缓浮动的断裂蛛网便全部被蓝色的火焰包裹住,变成无数星星点点的蓝色微小火球,在半空挣扎飞旋了几下便像烟一样飘散得一点不剩。
      三人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心情难免有些沉重,但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子琛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拂上了方才烧焦的那块绿藤,手掌拂过之处又鲜嫩如初,毫无任何痕迹可寻。这重要线索虽是没了,但是至少能从这封留在这里的信件得知,血妖分为了两拨人分头寻鲛珠泪,而且他们的路线是故意设计的重合,好让第一拨人探寻完后,第二拨人能够查漏补缺,以确保去过的每一个地点都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
      真是缜密……子琛心里暗暗焦急不安,若这鲛珠泪让血妖先一步集齐,那血妖定会继续完成他们先辈未建成的“宏图伟业”——让血妖一族统领整个北溟大陆。血妖从这一种族源起之时就专行暴政,以君王为天,无德无法,好在他们看重“义”,不然这一族真是乌烟瘴气的一滩黏巴巴的烂泥。
      若是让血妖复族,一统北溟,那这大陆也和泯灭没有太大区别了……到那时,将生灵涂炭,整个大陆就是一锅用鲜血和污浊和成的翻滚的粥,血妖们拿着那根刻着“无法无天,吾即为天”的大棍子在里头来来回回地翻搅,直到烈火烧裂了锅底所有的东西冒着热气滚烫地喷涌而出,便永远结束了。
      一点也不夸张,他们血妖就是能干得出来那么些混蛋事儿。
      不是他官子琛有多么正义多么顾这天下,灵族先帝已经在他的魂魄上一刀一刀深深地刻下了“复灵族,保北溟太平”的使命,他不愿做也得做,况且他也确实正义确实顾这天下,那更加要拼劲才行。
      所以万不能动逃念,此念一动,遭天打雷劈,遭世人唾责,遭良心蔑视,遭自己怨恨……
      着实不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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