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爱情也冬眠》欢颜

19、chapter 18 同门

　　咖啡厅里的越南民族乐深沉而悠远，缓缓讲述着一个时代的忧伤。
　　海潮已经早到了十分钟，没想到申深比她更早。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向海潮挥了挥手。
　　“对不起，我来晚了。”海潮一边道歉，一边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餐牌。
　　“是我早到了。”申深微笑，指了指她手上的餐牌，“你先点喝的吧。”
　　“嗯。”海潮翻着餐牌，却没怎么看，仍然要了最常喝的。“Latte，谢谢。”她对服务生说。
　　申深手里是一杯三色冰，颜色很漂亮。她用勺碰了碰上面的燕菜块，笑着对海潮说，“你下次可以尝尝这个，Che ba mau。”她说的大概是越南文，“是这儿的老板发明的，很清爽的味道。”
　　海潮点头，喝了一口送上来的Latte。
　　“刚下飞机很累吧？”她有些抱歉地说，“我应该换个时间约的。”
　　“没关系。”申深随和地笑，“喝咖啡又不费力气。”

　　和申深的约会，还是拜托了章聿之。耿直猜得没错，申深对自己的老师相当尊敬。章聿之一个电话，她就同意了来上海潮的节目。
　　“谢谢你抽出时间上我的节目。”海潮看着她，感激中带了几分歉意，“我知道你的日程很紧张。”
　　“海潮，”申深亲切地叫她的名字，好像和她是很久的朋友。“你这个样子，还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
　　海潮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嗯。”申深点了点头，“有一次我回学校看望章老师，在他的办公室外听到他和一个女生争论。我当时想，是谁这么厉害，居然敢和教授叫板。因为好奇，就在外面等。结果．．．．．．” 她的目光掠过有些赧然的海潮，嘴角兴起揶揄的笑意，“你们居然整整辩论了两个小时！”她仿佛还觉得语气不够强烈，又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呃．．．．．．”海潮有些惭愧，“还好老师不跟我一般计较。”
　　“你错了。”申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好像要揭穿一个隐藏很久的秘密。“我后来问过老师，‘这个女生既然跟你观点这么相左，为什么还要一直让她参与你的课题呢？’”
　　这个问题当年也困扰过海潮很久，她甚至还小人之心地怀疑过老师是不是想借机整她。现在想想觉得好笑，老师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一个学生计较。可是申深这么说，难道是还有别的隐情？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申深给了她一个笑容。“老师当时回答，‘我要她在我的全力支持下反对我的理论。如果事实证明她是错的，我当然高兴；如果事实证明我是错的，我会更高兴。因为那样的话，我的学生一定能成为比我更好的新闻工作者。’”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海潮觉得睫间有些潮湿，好像有温暖的东西要从身体里冒出来。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理解了老师那不为人知的宽容，理解了他作为人师的胸怀。
　　“你知道吗？”申深首先打破了这种沉默。她看着杯中的三色冰，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失落。“其实我最怀念的就是当记者的那段日子。单纯快乐，又有目标，不像现在．．．．．．”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像陷入了沉思一般，目光流露出微微的惆怅。
　　海潮没有去打扰她，任由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获得短暂的宁静。

　　“你真的请到申深来上节目了？”李纯情不敢相信。
　　“嗯。”海潮点头，却并不居功，“全靠老师的面子，申深才同意的。”
　　“哇．．．．．．”李纯情尖叫了一声，激动地两眼放光，“我从上大学开始就是她的影迷了。她演的电影，我都有买正版DVD收藏。”对李纯情这个盗版拥护者来说，这倒是难能可贵。“还有她曾经出过的两本书，《镜头前的霓虹》和《在路上》，我也都买来了珍藏。”
　　她握紧双拳，下定决心地说，“这次我一定要让她给我签名，留作纪念。”她思索起来，“签在哪儿好呢？”
　　“签在脸上好了，”海潮忍不住逗她，“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多有面子。”
　　李纯情给了她一记头塌，“馊主意。要是签在脸上，一洗不就什么都没了。”她倒是不嫌丢人。“还是去买几件体恤，签在那上面好了。我回去挂起来，天天看。”
　　海潮敲了敲桌子，打断她的冥想。
　　“我去趟资料室，电话帮我接一下。”她说。
　　李纯情做了个“OK”的手势。

　　电梯门在前方徐徐合上，海潮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等一下。”
　　有人抬手在中间挡了一下，电梯门又开了。海潮低着头抱一堆资料进去，正想开口说“谢谢”。
　　“去几楼？”不怎么随和的声音，还带点不耐烦。她抬起头，看见耿直倚在电梯的墙上，一只手插袋，另一只手停在按键上。
　　“去几楼？”他又重复一遍，目光并没有看她。
　　“20楼。”海潮回答，将那句“谢谢”咽了回去。
　　耿直沉默地按下“20”。
　　“等一等．．．．．．”电梯门又开了，一小队装修工人走了进来，肩上扛着木楼梯和铁架，还有的拎着装涂料的铁桶。本来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耿直又按下16楼。
　　16楼的影音仓库正在扩建，这群工人大概是要去那里。海潮一边想一边往边上让了让，努力给那架巨大的楼梯腾出地方。
　　工人们热烈地谈论着收工后去喝酒的事，情绪都有些激动。海潮看着地面，在这喧闹中发起呆来。
　　“小心。”她听到耿直的声音，思维还没来得及清醒，就见他站在她的身前，手臂一抬，挡住了那架因为重心偏离，而骤然下沉的楼梯。
　　海潮一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那架楼梯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耿直这么随手一挡，胳膊肯定不会好受。可他一句话也没说，举重若轻地等着慌了手脚的工人帮他卸去重量，然后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小事故，工人们却明显地安静下来。刚才的喧闹一下子没了，气氛忽然变得局促。
　　耿直一言不发地靠在墙上，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海潮忍不住看了眼他的左臂，夏天的短袖并不能遮住那大片的红印，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很深的印痕。
　　她抿了抿唇，也沉默着。
　　16楼到了。工人们欲言 又止地出了电梯，神色都有点不安。耿直出声叫住他们。“大楼东侧有专门的货梯。你们以后坐那部吧，可以避免事故。”他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令海潮一时觉得有些陌生。
　　“再见。”他向工人们点了点头，按下关门键。
　　电梯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才的事．．．．．．谢谢你。”海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而耿直的回答迅速熄灭了她刚刚兴起的求和热情。“不用。”他的语气冷淡，目光仍然不看她，只是盯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
　　海潮咬了咬唇，不再出声。她也盯着那些数字，第一次感觉到这趟电梯的漫长。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了人生中第一篇长评，呃。。。我也好期盼长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