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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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踏着夜色回来。
归来时，李昭胤没有像以往一样垂首于桌前，而是站在庭院里，看着一重接一重的朱红宫门，等他，看他徐徐而归。
彼岸身染宫巷灯火色，淡然的脸明明暗暗，远远的，望见深深宫门之后，一华冠衮衣的男人负手而立，面色在皎月下仍是差些血色，但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却隐隐含着笑意。
彼岸加快些许脚步，走到男人身前。
李昭胤早早将手平伸出来，就等彼岸把手放上去，彼岸看着那温厚手掌，抬起手搭上去。李昭胤回握住，一并转身往回走。
“你的事忙完了？”李昭胤轻轻捏着他的手。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今夜还需批折子么？”
“不批。你不在倒好，只要你在，朕总沉不下那颗心。”
“那是我的罪过？”
李昭胤轻笑一声，“是朕的罪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蹭着蓝紫色绣球花丛，一路轻言细语，月老听见，都以为是寻常夫妇话家常。
早已温好的床榻上，彼岸单手支着脑袋低头看着躺着的李昭胤，另一只手放在他鬓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苍白的皮肤上，黑丝纠缠，其间隐约有几根银丝。彼岸默默挑着那些白发，李昭胤原本闭着眼，任他拔久了，平淡的脸终于绷不住，眉眼一弯，抬手握住他的手，慢慢睁开眼睛，“好了，别玩了。”
彼岸躲开他的手，轻声道，“没玩。”
李昭胤再次握住他的手，语气带着些劝，“彼岸，朕是人，是人都会老，这白发只会越拔越多，白费了时间，不如早点睡觉。”
“可是你老得太快了，你才三十七岁。”
李昭胤将人按在怀里，胸膛随着叹息起伏，“谁让我少年老成，自然老得快些。”
彼岸慢慢开口，“李昭胤，之前我答应你的长生不老药……”
“嘘……”
彼岸微微抬起头，李昭胤已经闭上了眼，声音很轻，甚至连胸腔内的震动都很微弱，他轻轻拍着彼岸的背，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朕累了，明天，明天朕一点好好听你讲。”
在李昭胤合上嘴唇那一瞬间，彼岸忽然感到一阵害怕。
如果这是他最后一句话，如果身边的身体没了心跳，如果他明天不会睁开眼睛。
彼岸感到有些焦虑，慢慢平躺下去，手轻轻握住李昭胤的手，手指一根一根交握，连纹路都摸清。
这时候，东辰醒来。
“你很不平静，乱了灵台，叫我不好安生。”东辰埋怨道。
“东辰，你说……他还能活多久呢？”
一向聒噪的东辰没有急着回答，隔了很久才支吾道，“胤龙帝君与混沌同岁，和太初共朝……哪来活多久这一说。”
“不是胤龙帝君，是李昭胤。”
东辰沉默，“这……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我怎么知道……”
彼岸闭了闭眼，抬手挥灭了烛火，黑暗里漏出一声叹息，“希望师父迟点发现。”
睡梦中的李昭胤不知梦到了什么，抓着他的手扣得死死的，指根都麻了，没有半分卸力。彼岸闭着眼，顺势侧身躺到他怀里。
沈迹走这天，荀国使者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们。
乔季商目送沈迹上车，沈迹坐进去后，掀起车帘一角，“过一阵子，我亲自来接你。”
乔季商微微勾了勾嘴角，抬了抬手示意，“不敢劳烦殿下，战成之后，我自会去拜访殿下的。”
沈迹看着他，许久不曾放下车帘，站在一旁的荀国使者脸色一如往常的臭，双手撑着腰挺着些肚子，脑门上又憋出了许多汗来，厚厚的嘴皮子犹犹豫豫要开口，最后还是没有，因为沈迹终于又开口了，“你过来点。”这个“你”自然指的是乔季商。
乔季商乖乖上前几步。
沈迹手伸出来，将乔季商的幕篱一挑，和他打了个照面，看了几眼，然后放下幕篱，缩回车内，车帘盖住，不一会儿车内传出“出发”的声音。
车轮轧过矮草，慢慢离开军营。
沈迹刚走，荀国使者就转身看着乔季商，“希望陈国殿下此次回国，一路顺风。”
乔季商笑了笑，“殿下一定会的。”
荀国使者又斜眼看了看他，转身走人。
沈迹这次回去，比乔季商想得容易，本来乔季商还打算让卓夙恭配合着开个战转移视线，没成想荀国王上并没有太在意，只要求留下乔季商一人。乔季商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他对陈国太信任还是该说他为了战事昏了脑袋。
沈迹最开始有些犹豫，乔季商都不明白他这么个能算计的人在这关头还在犹豫什么，于是扯下身上那串如意铃交给他，“我一定能从你手里拿回这串铃，殿下，快走吧。”这串铃铛沈迹从未见他取下来过，接到手中沉甸甸的，一片冰凉。
成功送走沈迹之后，乔季商回到帐内休息，坐下时，发现毯子边缘有一只小纸鹤。他赶紧捡起来，看了看四周后，慢慢拆开。卓夙恭询问进度，乔季商看完后将纸鹤还原，走到桌案边回了几句话，然后折成细细的纸条，塞在纸鹤嘴缝里，最后将纸鹤揣入怀，走出营帐，假借散心，到偏处放了。
卓夙恭收到回信时，宋岂问正从外面进来。
宋岂问走到桌边，端起桌上的粗茶，大饮一口，然后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卓夙恭将纸鹤收回怀中，抬头看了他一眼，“跟对面那位月公子搭上了。”
宋岂问放下茶杯，眼睛微眯，“嗯？怎么个搭法？”
卓夙恭靠在椅背上望着他，无奈道，“正经点。”
宋岂问松了松领口，转身坐到一边的厚地毯上，“你们说了些什么？”
卓夙恭收了笔墨，“暂时只是相互试探，有事一定向你汇报，我的大将军。”
宋岂问笑了笑，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卓夙恭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怎么？”
宋岂问眼中笑意盈盈，“这么乖？前两天不是很叛逆？”
卓夙恭看着他，默默站起身，“那再叛逆几天也不是不可。”
宋岂问摇了摇头，“这小脾性还是没变。”
卓夙恭低头看了他一眼，走出营帐。外面将士没有最初几天的好奇侧目，该干嘛干嘛。他要了热水沐浴，有小兵顺便送来些消食的小果子，卓夙恭一并接了。
沐浴时，自然而然变成两个人一起洗。
宋岂问捏起一枚小果子放到卓夙恭嘴边，卓夙恭看也没看，直接张口吃。宋岂问左臂上有刀伤，绑着纱药的左臂高高搭在木桶边缘，右手喂完小果子后，潜入水中给卓夙恭清洗。卓夙恭靠在他身上没有动，但在感觉他越摸越不对劲时，及时制止，坐直了身体，把宋岂问的右手拿开，自己拿起弄湿了的布开始搓。
宋岂问右手又摸上去，卓夙恭回头横他一眼，“让你一起洗已经是让步，再动就出去。”
看着脾气越发硬的卓夙恭，宋岂问点了点头，“只拿了一块布，既然你拿去了，我的身体也交给你来。”
卓夙恭没回应，背对着他浇水擦身。
宋岂问看着他将长发捋至一边胸前，白皙的背露出来，细瘦的身子，一握足矣的窄腰，低头时后颈的几节脊骨格外凸出，水滴沿着平顺的肌理滑落，没入水面。苍白的皮肤因为用力擦拭而泛起一片片红，薄薄两块肩胛骨像蝴蝶宽翼一般起伏，牵扯着紧致有光泽的皮肤，吸引着宋岂问的目光，无法挪开。
怕水凉得快，卓夙恭很快擦完，转过身来帮宋岂问擦。
对于某人的反应，卓夙恭视若无睹，只是脸面还是绯红。
“抬手。”
宋岂问抬起右手。
卓夙恭低头仔细帮他擦着，宋岂问的呼吸就在耳边，比水汽还热。
卓夙恭原本还忍耐着勤勤恳恳擦洗，直到擦到下面，宋岂问突然闷哼一声，那一声，卓夙恭太熟悉，当时就将布丢在他身上，起身扯过架上的大浴衣披上，跨出去快步离开。
宋岂问扭头唤了两声，没有反应，只好拿起丢在自己身上的布继续洗。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第 5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