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乐黎

25、几许伤春春复暮(24)

　　风雪交加的气候加之漫夜长路多有崎岖不平，可以松散神经的风景又全被漆黑掩盖，加之青黛大病初愈，非但没有静心养病又满脑子算计见了林亦之该怎么跟他谈判释放父亲和杨梅氏的事，这人未到达汴京城已是忍不住单手吃力支撑起下颚，倚着轿车后椅，佯装看车外景色，眯起了眼睛，然后轿车不小心一个颠簸，不小心把她震倒在后车排，她意识全无，身子捡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呼呼睡着了。

　　待被不知哪里来的四下钟声唤醒，她揉了揉惺忪眼睛，看到头顶悬吊的陌生白色蕾丝公主蚊帐，看到朵朵梅花纹案的绸缎锦被，白色打底，金线点缀，精工的上等刺绣，看到西洋设计独到的铁架床沿，藤花图形，银光色泽，国内甚少罕见，腾地一跃惊起时又见落地的玻璃大窗被一层白色丝纱窗帘遮映，隐隐看得到外面粗枝树干飘飘的几枚枯黄叶子。

　　林亦之？

　　她心里领悟，身子突地似侵了冰冷寒气，瑟瑟生颤，待她下意识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上披穿的哪里还是她原来厚实的衣裳，是暂新不见褶皱的丝滑睡裙，薄如蝉翼，不耐冬寒，紧贴肌肤，而罩在身上的似乎除了这件粉色睡裙再无其它，她禁不住大叫了一声。而房门外即刻有了零乱的脚步响动，随之来的是僵硬女子的声音伴着敲门：“青黛小姐？！”

　　她仓皇缩进被窝，眼睛溜溜地打量四周，白茫的脑袋一遍遍回忆昨晚发生过何事，自江城老老实实上车后一直未在半路停歇过，听林亦之的下属说还有三小时到达汴京，她便想小憩一会儿养足精神全力以赴跟林亦之谈条件，小憩之后呢？迷眼之后呢？她是如何下的轿车？如何跟林亦之谈判？又是如何进了这个房间？最为关键的是如何意识不清的清况下自己给自己换睡衣？俨然，门外的人能直叫出她的名字，显然她已安全抵达汴京，俨然，她想搞清楚这些“如何”只能克制内心慌张，冷静回道：“谁？”

　　“我叫翠芝，是来服侍小姐起床的。”翠芝拧开门锁，大步迈进屋子。

　　服侍？青黛寻着声音看去，便瞧见一位头戴银色发卡、散着如瀑青发、衣着深蓝碎花素腰棉布长裙、略施粉黛、年纪二十上下的漂亮女子没有丝毫羞怯避讳地直立在床帏边，面貌严肃认真，似等候差遣。丫头？真是颇为时髦的丫头！青黛内心感概，锦被裹了身子依靠着床栏，探问道：“翠芝是吗？我睡了多久？”

　　翠芝走到侧边衣柜随意拿了件长袖旗袍走过来递给她，许是猜测到了她的一肚子疑问，转身去撩窗帘时便详细回道：“青黛小姐是今儿大早到的汴京，现在已是下午四时了。因为少爷有急事出门，青黛小姐又睡得酣畅，所以少爷没有唤醒青黛小姐，跟小姐知会一声，若是惹青黛小姐受了惊，翠芝在这里先给青黛小姐陪个不是。”翠芝说罢屈了屈膝，两手互叠，置于右侧，给了她戏文里标准完美的作揖姿势。

　　这种过分客套的礼仪似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让青黛顿生古怪感觉，她翩然一笑掩饰疑惑又问道：“我的衣裳是不是……”

　　“因为翠芝瞧青黛小姐的衣裳沾了雪，结了冰，怕小姐冻坏，又瞧小姐确实睡得踏实，所以擅作主张换了青黛小姐的衣裳拿去冲洗，青黛小姐若是不介意，还请先穿这件！”

　　这丫头真像西方小说常见的刻薄管家，拿着鸡毛冷箭，明着无的放矢，暗地里对准自己，青黛勾起嘴角的笑纹，回道：“不介意，只是林亦之……”

　　翠芝躬了躬身，接话道：“少爷并未说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已是下午四点，我想青黛小姐还是先吃些东西，然后泡个热水澡，然后安安稳稳再睡一晚，如果少爷今晚不回，你明天清早应该能见到他。”

　　该是称赞这丫头的聪明伶俐，还是称赞她过于聪明伶俐，还是称赞她不愧是林亦之调教出来的人，个个天赋异禀的自以为是，青黛哑然失笑，未来得及回话，又听丫头说道：“既然青黛小姐已经醒了，那翠芝不便打扰您梳洗，翠芝下去准备青黛小姐的膳食，敢问青黛小姐是在房间，还是客厅用餐？”

　　她本想回答“随便”，嘴上却不经意道：“客厅”，听到“好的”的回答，听到房门的关闭，她蹙眉凝思，品了品方才的那番对话，只觉所见所闻明明有酸甜苦辣咸混淆翻滚，却尝不出任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