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白月光》春船载绮罗

49、建康四娘子（1）

　　宫女送她出福寿宫时王彧还在庭院里，站在一株枯了的石榴树旁痴痴地看着天空。听到动静，他的眼神才有了焦点，问她身边的老嬷嬷，“太后歇下了？”
　　“嗯，公子早些回去吧，站在这里没的伤神。”
　　他神情有些落寞，低下头道，“多谢嬷嬷，我这就回去了。”一瞥眼瞧见谢姝腰间的白毦还有玉佩。
　　谢姝还要去谢贵妃的崇华宫，不与王彧同路。老嬷嬷领着她在前头走，不知怎地王彧落寞的神情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可是皇家的事，不问，不听，才是最好的。
　　走了几步，嬷嬷突然叹气，“其实公子是个可怜人。”
　　“嬷嬷此话怎讲？”王家权势滔天，手中握着大晋的半壁江山，他又是大司马的嫡长子，身份比之皇子都不遑多让。
　　“长公主是难产走的，那时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老嬷嬷的话点到即止，“昭华自小身子骨不好，原本不该生育，先帝狠心将她嫁给了王家，太后恨王家的人，连带着也讨厌他了。”
　　“……可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话虽如此，太后瞧见公子总要伤心。他没有母亲教养，又多病，儿时难免比别的孩子阴鸷些，后来有个道士替他瞧病，说他命中带煞，太后就记在心上了。”
　　“那棵石榴树是长公主生前种下的，公子每回来都在院子里站很久，一直盯着石榴树看，等到快宫门落钥，太后才叫他进去见一面。”
　　“公子四岁那年秦国来犯，大司马出征前陛下以太后思念公子为由接他入宫。他听说这株石榴树是长公主种下的之后，每天就守在树边，时常给它浇水，石榴树烂了根，太后从此对他生而克母这事深信不疑。”
　　她听了不免暗暗为王彧叫屈，想象他蹲在石榴树前的情景，他一定在想他的母亲长什么模样，是如何种下的这株石榴树，一定在想如果他的母亲还在该多好，“他是在想长公主，所以才时常给树浇水”。
　　“是啊，太后老了，总有些想不开的地方。”
　　到了崇华宫门口，嬷嬷站定福身，她取出袖中的囊袋塞到嬷嬷手中，“一点心意，多谢嬷嬷送我。”
　　老嬷嬷笑着把东西塞进袖子里，“娘子不必客气。”

　　谢贵妃留庾氏叙话，她先来了漱玉宫见谢慧，不曾想会在这里碰见陛下。
　　腆着肚子的司马攸搂着谢慧，直至她平身才收回手，“你若是愿意，就在宫里住上两日陪陪美人。”
　　“陛下，您不是说还有要事吗，您快走吧！”谢慧不想叫谢姝看见她对着司马攸献媚的模样，催促着他快走。
　　司马攸还以为她是害羞了，乐得哈哈大笑，凑到她耳边，“爱妃今晚可等着朕。”
　　谢慧含着笑送走他，立马拉下了脸。
　　“坐吧。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她赶紧收回目光，“阿姊在宫中过的可好？”
　　谢慧敛下眼，“陛下宠爱，姑母眷顾，都好。”
　　谢姝强压住心底的酸涩，维持着面上僵硬的笑容，“那就好。”
　　不经意对上谢慧的眼睛，才短短半月不见，她眼中神采尽失，仿佛老了几岁。
　　不论是何等的身份，入宫做了皇帝的女人，此生就只能指着皇帝的宠爱过活。

　　从漱玉宫出来，一阵寒风吹到谢姝身上，她穿的薄，一下子冻的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是因宫中比别地不同，还是入冬了，总觉得寒冷异常。

　　再过不久，她的及笄礼就要到了，但在及笄之前，谢姝又收到了一份请帖，是王颖邀她赴宴。

　　“只准他们有建康四公子，怎么不准我们有建康四娘子？如今我们也照着琴棋书画选四位娘子出来！”王颖举着清酒对着诸位娘子说话，“也好叫他们男子看看，我们巾帼不让须眉。”
　　王璇一脸得意，“要说乐器的头筹，定非我们依依莫属。”
　　阮萱也是附和，不料王颖却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自己评的只怕难以令人信服，是以我请了几位男宾，就由他们品评如何？”
　　贵女门环顾四周并不见人，有人问“那人呢？”
　　“在屏风后头呢，我有一个点子，公平起见，琴艺一项叫屏风后头的男宾们听声品评，棋艺我们自作定夺，至于书画……我请了卫先生的两位高徒给诸位品评。”
　　卫先生书画并工，有两位高徒，大弟子是江东四子之一的沈阙，承袭的是他的绘画，另一人则是王彧，以书法见称。
　　一贵女捂嘴笑道，“看来王四公子也在了。”
　　王颖笑着点头，“我共请了九位世家公子，人虽不多，但都是出自名门，有他们品评，今日出了画舫，四娘子便要名动建康了！”

　　侍者取了纸笔琴棋一一在贵女面前摆放妥当，又在屏风边摆了一座镶金的铜壶滴漏。
　　王家善书，不提王彧，其他人的书法也都是极精湛的，谢家也有善书的名声，可她的字及不上阿父阿兄半点，就连不中用的大伯谢石，在书法上的造诣她也望尘莫及。是以谢姝一笔一划都写的极认真，不敢出半点差错，可越是紧张，那字越是写不好，写到最后几个字，竟一大一小。
　　铜壶中水已滴干，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婢女们取走长几上的蚕茧纸，送入屏风后。
　　屏风后头偶尔传出几声低语，谢姝竖耳听着，只希望自己书法不是最后一个。她的画艺不过尔尔，好在兰花她画过许多次，阮先生惯画梅兰竹菊，她学得一星半点，画艺一项倒还看的过去。
　　早早搁下笔，谢姝余光瞥见边上沈芷画的兰花，空谷幽兰，栩栩如生。沈阙的画艺同辈之中尚未对手，如今看沈芷的画，有他七分神韵，想必这画艺的头筹非她莫属。
　　她又看向另一边，王依依的目光对上她的，谢姝扭开了脖子。

　　屏风后头的公子们自然也不会干等着，品评才艺之余饮酒投壶，三两凑在一起压低声音笑谈几句。
　　陆侃歪在王彧身旁，瞧着手中的一幅书法摇头，“你怎的瞧中了这一幅，不投给自家妹妹，反倒投给这写的……生硬的。”
　　“依依得的羽箭够多了，月满则亏。”
　　王家姊妹的字王彧自然认得，其余几位贵女写给依依的拜帖他先前也见过，只有沈芷和谢姝的字他不认识。
　　其中一幅字形圆润，骨骼清秀，笔势委婉含蓄，有些似沈阙的字，必然是沈芷所写。
　　“为何不选这幅？”陆侃对沈芷所写的这幅画爱不释手，“这字似沈弈兴的字。”
　　弈兴是沈阙的字，他能看出来，陆侃自然也能。
　　王彧点头。
　　陆侃压低声音凑过耳朵，“那这幅……？”

　　“咳咳……陆兄，你和王公子果然情好甚昵，先前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当真是好的很。”
　　王彧慢条斯理回道，“周公子说笑了。”
　　周方与陆侃颇为相熟，本想打趣他，不成想王彧先驳了自己，讪讪地闭上嘴。
　　陆侃再次凑过来，笃定地道，“一会儿便知晓了。”

　　棋艺一项谢姝未曾想要拔得头筹，几局下来，不料最后只剩下她和王依依争头筹。
　　谢姝执黑先下，落于自己这侧。
　　王依依直取天元。
　　弈中敢直取天元者不多，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棋艺精湛让出半子也能稳操胜券的，比如谢轶。另一种则是虚张声势的。“王娘子是让我半子？”
　　“天元取势，一手天元可以势取胜。”
　　“有名无实，只怕是纸老虎。”
　　谢姝言语上半分不让，手上落子也不停。
　　二十步过去，两人落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王依依的棋艺比她想的精湛。
　　另一边王依依也下的颇为艰难，除了谢姝，在女子中她还未见敌手。她手指有些颤抖，再度落下一子。
　　谢姝又落下一颗黑子。
　　她下的位置很怪，远水救不了近火，她这是放弃了？
　　心中想着，王依依继续包围黑棋。
　　谢姝再下，方才还被包围的黑子连成一气牢牢占据了棋盘的边缘，“此为三连星法，是我阿兄谢轶所创。”
　　王依依瞪她一眼。
　　谢姝扁嘴。
　　两人你来我往，看局势谢姝略胜一筹，黑子合围白子，白子虽连成一气却陷在中间，只有一角突围。
　　不过对弈结果还得看目数。
　　滴壶中的水漏完，王颖宣布停手。
　　双方提子算目，最后谢姝赢了一目。
　　王依依气呼呼地闯入屏风另一边去了，王颖收拾着白子与温温软软地说话，“小九好棋艺。”

作者有话说

　　关于围棋的内容我稍微查了点资料，无奈自己看的一知半解的，总不透彻，这里乱写来一通，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