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定魂》渊织

4、同学聚会

　　走着走着，毕安安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什么我的酬劳你打算怎么付？我可不收冥币。”

　　卞文星：“……”

　　他都忘了还有酬劳这一茬，然而十万块是他自己允诺的，卞少爷岂有不认的道理。

　　正准备说这点小钱随手就来，习惯性地掏兜摸手机。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死了啊！

　　一个鬼魂怎么刷卡转账？说不好，名下那些财产都已经被人给冻结！他现在孑然一鬼，身无长物，别说十万连十个钢镚都没有。

　　见卞文星突然沉默，毕安安声音有些发闷：“没钱是吧。”她就知道。鬼话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卞文星很郁闷，整个魂魄由内而外散发着阴风。

　　感觉到卞文星情绪的异样，毕安安反倒安慰他：“算了，你走吧，以后别再烦我就好。”反正她答应卞文星超度亡魂，只是不堪骚扰，并没有指望真的能拿到钱。

　　卞文星：“……”

　　这种尊严受到挑战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瞬，毕安安觉得卞文星咬了咬后槽牙，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事实证明，卞文星这样的家伙即使变成了鬼，他的生活也不是毕安安这种穷空潦倒的人能想象。

　　比如现在，他虽然无法拿出十万现金，却能给她一个更好的住处。

　　这是一间私人公寓。三室一厅位处高档小区，环境幽静交通便利。是卞文星手上脱离卞家管辖之外的财产，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被家族收回。

　　毕安安按卞文星说的打开了密码锁，又在卞文星的指导下卖掉了屋内的一个石头盆景换取生活费。那一盆其貌不扬的破石头卖了近三万。这简直颠覆了毕安安对石头的认知，卞文星还嫌弃她笨卖价太低。

　　低就低吧，反正她很满意。虽然酬劳打了折，但现在有钱又有了住的地方，她终于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远离人群和社交，做个天长地久的废宅。

　　卞文星却不认同，他看着毕安安欢天喜地的搬家，忍不住道：“把你那些破铜烂铁放客房，别放客厅碍我的眼。”

　　哎？毕安安这才意识到，卞文星要和她一起住。不过房子是卞文星的，她也没理由拒绝。而且她答应了康康，做人要言而有信，在卞文星自己主动离开前，她不会丢下他。反正卞文星住主屋，她住客房；卞文星是鬼，她是人；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一个月后。

　　房还是那间房，人还是那个人，鬼也自然还是那只鬼。

　　卞文星无语地看着毕安安，她已经在沙发窝躺了一天。啊不，准确的说，最近一个月除了拿外卖，她只有一天出过门。他算是长见识了，世界上居然有毕安安这种人。没事不出门，有事也不出门。她可以靠着手机、网络和外卖在屋子里过一辈子。要是没有外卖，她还可以不吃不喝，直到把自己饿的头晕眼花，才勉强出门买泡面零食。

　　现在他才明白，能在外面看到毕安安比中彩票还难！当初如果不是她没钱交房租，被迫出门找工作，他这辈子都别想遇见她。眼下可好，毕安安不用为房租和伙食发愁，每天缩在沙发上快乐得像个三百斤的球。卞少爷第一次觉得自己出手太大方不是好事。

　　这种颓废的生活方式引起卞文星严重的不适，他头疼道：“天天窝在家里，你都不怕长蘑菇！”

　　毕安安现在已经很适应卞文星的唠叨了，她脸埋在手机里头也不抬道：“不会啊，我又不是菌类。”

　　卞文星：“……”

　　好，很好。卞文星气结，整个鬼魂在屋里飞速的打着转，激起阵阵阴风。这样的日子毕安安乐在其中，他却多一分钟都无法忍受。
　　自从一个月前遇见毕安安后，他发现原本可以四处飘荡的自己离不开毕安安了。准确的说是他整个魂以毕安安为圆心，两百米为半径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就像其他被场地束缚住的魂魄一样，他被束缚在了毕安安身边。

　　幸好两百米的半径不小，毕安安又整天窝在家里，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为了不被捏住把柄，他打算藏好这个秘密。

　　他不想受人威胁；也不想整天待在屋里。所以如何哄得毕安安这只傻兔子出门，成了他的当务之急。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忍了足足一个月，再不出门接触人群，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卞文星整个人……准确说是整个魂飘坐在沙发上，冷笑着逼近在玩手机的那个球道：“安安，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毕安安道：“蘑菇？仓鼠？猪？”随便像什么，反正她不出门。

　　卞文星冷冷一笑道：“你像被我包养了一样。”

　　噗！

　　毕安安浑身一激灵。

　　什么鬼？

　　一抬头才发现他贴的很近，如果是个活人，已经可以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她。毕安安惊得一跃而起，光着脚蹦上旁边的沙发。

　　“你、你别乱说话啊，我这可是劳动所得！”非法劳动，童叟无欺。

　　卞文星欺身上前，冷笑道：“激动什么，我只是说‘像’而已。”

　　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毕安安头都大了，她严重怀疑卞文星这些年的孤寂是他自己这张嘴害的。

　　她怎么就摊上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遇见卞文星又帮她送走了康康，她现在还在为了生活出门找工作。出门要应付一群人，在家只要应付卞文星。两害相较，她还是愿意选择后者。只是听起来，似乎真有那么一丁点儿像被包养……

　　这么一想，她有点心虚。

　　卞文星将这一切落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毕安安惊慌跳到旁边沙发，一脸愤慨转而又心虚地眨巴眼睛的样子，他觉得心情无比愉悦。当鬼魂实在太无趣，除了毕安安他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心情一好，屋子里的阴风散去不少。空调如蒙大赦，又呼呼地吹起暖风。

　　这时，毕安安的手机铃响。刚才她蹦的太急，手机落在了地毯上。

　　一人一魂循声望去。

　　是一条短信。

　　大意是明天同学聚会，组织者好不容易才找到毕安安的联系方式，请她务必赏光参加。发信息的人显然很了解毕安安，知道直接打电话她一定不会接，所以用这种方式把事说清。

　　毕安安顿时萎了。参加同学聚会和要她命没什么两样，她才不要去。反正只要她装死不回信息，对方也不能确定号码这头是不是她。这年头，换手机号码再正常不过了。

　　卞文星却不打算放过她。

　　一个月的鬼魂生涯让他比之前多了些技能。比如用意念操纵勺子移动，再比如用意念敲击键盘什么的。此刻，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操纵意念敲击手机写了一个字——好。

　　好什么好？毕安安连忙去删。然而人手怎么能比得过鬼念，她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好字“哔”的一声……

　　发送成功。

　　毕安安手忙脚乱的想要将信息撤回，随即意识到——短信不能撤回。

　　要死了。

　　她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一头扎进了毛绒软垫子里。

　　卞文星道：“你至于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至于！她抬头哀怨地瞪了卞文星一眼，又缩回垫子里哀嚎。怨卞文星也怨聚会发起者。真是的，他们才毕业半年聚什么聚呀！聚也不要拉上她啊！

　　看着扑在沙发上一副天塌地陷模样的人，卞文星无奈摊手，不是他非要多事，只是不这样，他可能三五个月都没机会离开小区大门。

　　担心毕安安会厚着脸皮装死不去。卞文星温声哄道：“只是个同学聚会而已，去看看呗？”

　　“不去！聚会这种事，我去了也是丢脸。”毕安安趴在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怕什么，有我呢。”

　　聚会这种小事，卞少爷轻车熟路、如鱼得水。

　　卞文星道：“信我，你可算找对人了。”
　　毕安安道：“呵呵，我真是见了鬼了。”

　　卞文星：“……”

　　“啧，人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躲在家里当乌龟。难道你就没有什么人生理想？”

　　毕安安头埋在垫子里哼哼出声：“我的理想是在家混吃等死。”

　　卞文星：“……”

　　好，很好。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毕安安。明明学校很好，专业也不错，大学期间成绩一流年年拿奖学金。偏偏一毕业就靠奖学金租了个单间地下室，缩在屋里装乌龟。他十分怀疑她拼命念书拿奖学金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奖学金付了房租所剩不多，她就上网给人当客服，专门负责凌晨一点到六点这种没有人的时间段。好好一个人过得鬼气森森。就这么着也真让她混了小半年。后来奖学金彻底用完，当客服的钱只够吃喝不够房租，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跟吸血鬼出动似的，裹着脑袋出门找工作。

　　能找到工作才怪！

　　他时常想，如果不是正好遇见自己，毕安安可能早就流落街头活活饿死在角落里了。于是气道：“你有本事在家窝一辈子！”

　　毕安安从软垫里抬起头，委屈道：“没本事。”

　　钱会花完，花完就得出门挣钱。

　　贫穷，限制了她的梦想。

　　卞文星看着毕安安，红着眼睛瘪着嘴活像一只一副蔫头巴脑的兔子。这模样，仿佛他欺负了她似的。

　　好吧，的确也是他欺负了她。可他真不想和她一样天天窝着，两百米连小区大门都出不了！就这一个月，他连楼下花园一圈围了几块砖都快数清楚了。

　　“好了好了，偶尔出去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你乖乖出去转一转，回头我再准你挑个东西去卖，让你有更多钱宅下去好不好呀？”给了棒子还得给俩枣。卞大少爷凑近“活兔子”，好声好气地哄着。

　　毕安安揉了揉眼睛，确认道：“真的？”

　　卞文星点点头，郑重承诺：“当然，就当是康康那钱的分期付款。”

　　毕安安眼睛一亮，捣着手机算了起来。

　　最占花销大头的房租卞文星帮她解决了。其他嘛，她不怎么出门也不买衣服，每个月吃喝加水电网费也就花销两千多。也就是说上回得的钱，够她用一年多了！如果省着点花，少吃外卖多吃泡面，用上两年也不是不可能。

　　卞文星说还可以再给她东西卖钱。这位少爷性格自我，出手还算大方。两项加一起，她说不定能再宅个两、三年。

　　想到可以几年不用出门和人来往，毕安安觉得生命都要升华了。

　　心情一愉悦，连带看卞文星的眼神也和善起来。毕安安嘴角一扬道：“那咱们说定了！”

　　看着面前又开心抱着手机的人，卞文星心里好笑。真是一只傻兔子。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只要她愿意，哪怕把屋子搬空家具全卖出去他也拿她没办法。

　　抬手虚空着在傻兔子脑袋上摸了一把，卞少爷高高兴兴地飘回了房间。

　　毕安安满心欢喜，也懒得和他计较。其实她不是傻，只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前她超度小动物都是免费，现在有钱拿，多给点是人家大方，少给点她也没觉得不对。所以她根本更不觉得卞文星欠她什么，更别提把屋子搬空让卞文星“抵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