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西西里纪事》公孙橙子

7、山雨欲来

　　“嗯~果然就和您预料的一样呢，那两个人拥有强大的火炎波动，”一座不知在何地的古堡中，白发男子随手捻起一块疑似棉花糖的物体推入口中，紫罗兰色眼眸下，右边倒皇冠刺青分外醒目：“换言之，有成为‘守护者’的天赋呢~”
　　“对吧~‘月司’大人~”白发男子笑眼弯弯。
　　被称作“月司”的女人似乎冷哼了一声，抬眸微微扫了白发男子一眼：“您不用谦虚，白兰先生。找到彭格列指环的适格者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只是-------”
　　“没有您的热心帮助，我们估计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这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黑色偏红的长发用玉簪挽起；满清贵族的华丽旗袍、加上东方面孔，衬得她无比雍容华贵。俨然一副清朝皇族的打扮。
　　“嗯~就像你们预言中所说~‘三大空与守护者的齐聚，但丁之门的重开，接通千年的时间，回到我族命中注定之地’.......什么的~”白兰细细地揉捏着手中的棉花糖，语气慵懒：
　　“啊~~真是期待呢......见证‘伟大的初代家族’的诞生~~”
　　“您知道的太多了，首领竟然把我族的秘密告诉您....”女人皱了皱眉：“而且，‘初代家族’是什么------”女人笑笑：
　　“‘彭格列’不过是我族的一枚棋子而已。用完就扔的东西，没有‘未来’可言。”
　　“这可不好说呢~”白兰朝月司眨了眨眼，笑得意味不明。
　　“话说回来，月司小姐上次派‘复仇者’.....啊不对，是‘守门人’和彭格列初代谈条件失败了吧~他似乎不肯接受指环呢~”
　　“彭格列初代......你是说Giotto.Vongola？”月司不咸不淡地瞥了白兰一眼，神秘地笑笑：“迟早他会接受的；不过现在，是时候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推进计划了。”
　　“因为这是他，不，是他们的‘命运’啊。”
　　他们的命运么.....不，这是“你们”的命运才对；剧本已经写好了，自诩为“神”的人也不过是舞台上的演员而已。白兰揉捏着棉花糖，紫罗兰的眼眸清晰地映着“月司”的身影，以及女人上方的、黑金二色镶嵌而成的“黑色百合”纹章------那是基里奥内罗家族的家徽。

　　和平的日子不会长久。动乱的年代里，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只靠理想永远无法改变世界，因为现实是残酷的；要守护必须拥有力量，弱小无力者被吞噬这似乎是自然的法则。“彭格列”，这个最初由Giotto创建的自卫团也迟早迎来分水岭，因为它必须转型为拥有力量的组织。一切都在等待一个契机，或者说，一种选择；而这个选择，将塑造一个全新的、未来百年整个里世界的“法则”。
　　最初的火苗是威尔玛街的势力与彭格列的冲突，这颗火星点燃了西西里传统帮会、地主和新兴的彭格列自卫团的冲突；矛盾被无限放大，最后，各方势力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并引发了蝴蝶效应。
　　巴勒莫镇中心作为西西里岛资源最丰富的地区，此时完全陷入一片混乱。甚至白天都能听到枪响。居民们纷纷逃离避难，每一栋建筑、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子都变成了不同势力火拼的场所。
　　“喂---------！那边的！你还好吗？”一名彭格列成员双手持枪，在一片瓦砾碎石中跑到倒地的同伴身边；后者受了不轻的伤，头盖骨被敲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滴落；眼神涣散，神志不清。
　　成员小心地托起伤者，用力摇晃着：“喂-------！振作一点！”
　　“火炎......他们.....会使用，红色的.....”伤员睁着眼睛，喃喃自语，像是拼命传递某种信息：“还有.....别的颜色......”
　　“别说话了！你伤的很重！我这就带你去医疗班！”成员打断伤者的断续低语，用肩膀带起同伴。
　　瓦砾堆发出一声脆响；成员立刻敏感地察觉：“什么人！”举起枪口，警觉地四下环顾。
　　他隐约感觉到对面角落里有人。对方也没打算隐藏，立刻从遮掩物后面跳出，抬手就是一枪。成员带着伤员慌忙躲闪，中枪的左臂鲜血直流。对方似乎受过良好的训练；至少比他们这些市井出身的平民好多了。
　　成员终于看清了敌人：不是预料中的帮派成员，竟然是巴勒莫的军警！对方应该不止一人；果然，刚才击中他的领队，正招呼着后面的部队跟上。一群训练有素的防暴警察荷枪实弹，搜寻者他和伤者。
　　怎么回事？！该死的！为什么政府也介入了？
　　领队对身后的军警喊道：“-----上头指示，除了首领以外，彭格列的成员见到可以直接击毙！他们是危险的反政府分子！”
　　躲在角落里的成员心下一慌，赶紧用力扯下胸前标识身份的徽章，用力过急，不仅没顺利扯下来反而踢中了脚边的一块石头；石头滚落，发出一声脆响。军警立刻察觉到动静；这个可怜的家族成员甚至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军警利落地击毙。
　　“是彭格列的没错吧？别打错人了。”随后赶到的领队对开枪的人说。
　　“报告长官，没有错。胸前有标志。”
　　“那就好；其他人继续搜捕彭格列的人。”
　　“是-----！”

　　一封封战报从西西里各地送往滨海的阿莫尔庄园，也就是彭格列自卫团的总部。但无一例外，要么是当地彭格列的势力被强行挤出、要么是请求支援。彭格列的势力遭到严重打击；不仅有各地的地主豪绅，更可怕的是似乎连意大利王政府都站在了彭格列的对立面，不遗余力地帮助敌对势力“清扫”彭格列。
　　“.....也就是说，这回原本一直扮演旁观者的王政府也想借此机会铲除彭格列吗？”阿莫尔庄园内，G狠狠地抽着烟，烦躁地说。此时会议厅内，紫檀木制的长桌边依次坐着戴蒙、阿诺德；G站在靠窗的位置，他的身边是同样一脸忧郁的Giotto。
　　Giotto瘦了很多，原本婴儿肥的脸有些憔悴；乱翘的金色头发也失去了光泽；瞬息万变的局势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有些疲惫地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王政府和地主豪绅们的确对迅速成长的彭格列心怀恐惧；但是，敌对家族进攻彭格列的当下，正常的做法是静观其变，等我们两败俱伤再出手。”
　　“但是现在政府却没有选择最合理的方式，而是直接插手------而且处处针对彭格列，”戴蒙接过Giotto的话，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所以我们亲爱的首领怀疑，政府的突然干预也许另有玄机nuhuhuhu......”
　　Giotto对戴蒙的笑声又是一阵反胃：不管听多久都无法适应。他朝桌边的阿诺德微微颔首，铂金发青年会意，将椅子往远离戴蒙的方向挪了挪后起身回答：“意大利王政府准备插手西西里，近两个月的通讯记录显示王政府和西西里一些传统帮会势力、地主豪绅均有联络。”
　　“那么，王政府目标是控制西西里？”G问道。不难想象，刚统一意大利的埃马努埃莱二世野心勃勃，准备重返这片曾让他的祖先无比头疼的土地。
　　“不是。目标是彭格列。”阿诺德语气平淡。
　　“nuhuhuhu......确实呢，王政府和敌对家族发动突袭的时机如此接近，很难说是巧合.....况且，彭格列没有收到王政府的邀请------孤立意味显而易见.....”戴蒙拨弄着手中的单眼镜片，笑得意味不明。
　　“这么说我们的敌人是西西里敌对势力和意大利王政府咯？”G烦躁地抽了口烟：“这不就麻烦了吗？简直腹背受敌！”
　　“只是这样还好，”阿诺德翻动着手中的资料，在读到某行时皱了皱眉，冷冷开口：
　　“所有从罗马发往西西里的电报内容，都显示无论是王政府还是西西里敌对势力，背后都有一个家族在支持；而直到我给你们提供情报之前，彭格列对这个重要的势力竟然一无所知！”
　　Giotto听到“重要势力”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手持锁链、戴着黑色高礼帽的身影。
　　“nuhuhuhu.....警察先生生气了.....”戴蒙对明显不悦的阿诺德投去诡谲的微笑和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者则回敬以冰冷的一瞥。
　　“啧.....你突然生什么气？情报不足也不是我们的责任。”G见阿诺德意有所指，似乎在针对首领Giotto，不满地反驳。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不要追究这些有的没的。
　　阿诺德没回应，径直坐下了。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波澜。
　　“好了.....这确实是我的责任；忽略了情报的重要性，一定程度造成现在的局面。”Giotto眼帘微垂，声音沉稳有力，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前，平静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霎时间，整个会议厅变得无比安静，连戴蒙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微笑，微微摆正身子；彭格列的首领主动向下属道歉，这很罕见。阿诺德的眸光微动，眼神也有些躲闪------他无意让Giotto下不了台，只是对彭格列的情报系统感到有些失望。毕竟，他就职的德国情报局拥有当时19世纪世界最发达、最完善的情报网。
　　他只是担心，Giotto有事瞒着他；不只是他，甚至所有在场或不在场的彭格列成员。
　　“你是怎么调查到这么多情报的？阿诺德？”Giotto突然问。
　　“........”阿诺德收起文件，平淡开口：“很简单。利用巴勒莫警署的信息渠道，监听然后破译了罗马和西西里间的联络电报。”
　　......不是吧你在开玩笑么？！一旁的G差点被烟呛到：
　　什么“很简单”啊？罗马的电报你想听就听、想破就破的么？！我听到意大利国安局的人哭泣的声音了啊喂！！话说你真的是警察不是某国间谍什么的吗......
　　“各国电报指令都是用莫尔斯电码加密的；只要有合适的监听渠道，破译并不难。”阿诺德看见G被雷到的脸色，向来表情淡漠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于是耐心地补充了一句。
　　......然后G更雷了：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只要条件允许，黑了整个欧洲的安保系统都只是时间问题......他才来西西里多久啊.......
　　“这样啊......”Giotto若有所思看了阿诺德一眼，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邀请你加入彭格列果然是正确的。”
　　阿诺德有些不自然地避开Giotto的目光，冷哼一声：“我并没有同意。总之，彭格列的事，终究与我无关。”
　　......啊......这教科书级的傲娇。这是会议厅内众人的集体心声。
　　“那，你查到了王政府和本地势力背后的神秘家族吗？”G问道。
　　“那不是什么‘神秘家族’；是北意大利著名的黑手党------基里奥内罗。”阿诺德瞥了震惊的G一眼：“恐怕这次战斗中出现大量所谓‘火炎’也是他们搞的鬼。”
　　听到这个名字，会议厅陷入诡异的沉默。“基里奥内罗”，意大利黑色势力的代表，家族具体起源已不可考证；自12世纪传统帮会组织兴起以来，秘密结社一直在意大利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而“基里奥内罗”这个名字自中世纪传承而来，家族历史久远神秘。有人说他们家族是西罗马帝国灭亡时受封于意大利的第一批日耳曼贵族；更有传言他们是“天外来客”、“神的后裔”。到了19世纪发展成令意大利官方头疼不已的“黑手党”，潜伏于社会的阴影中。
　　“基里奥内罗......他们为什么会.....”Giotto忧虑地叹了口气，右手轻揉着太阳穴。他听说过这个黑色世界里的王者，他们在意大利上层乃至整个欧洲都有广泛的人脉，在影子社会里呼风唤雨；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偏远的西西里动手。
　　会议在压抑的氛围中结束了，除了认清当前严峻的形势外一无所获；不仅出现所谓“火炎”，基里奥内罗家族的插手也是大问题。而彭格列似乎没有提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G满脸担忧地跟着一脸沉重的Giotto上楼；坐在紫檀木长桌旁的戴蒙依旧挂着暧昧不明的假笑，把玩着手中的单眼镜片，似乎对当前紧张的局势毫不忧虑。阿诺德收拾好文件，起身时对身旁的戴蒙投去审视性的一瞥：
　　“管好你的狐狸尾巴。”语气冰冷，压迫感十足。
　　戴蒙无所谓地耸耸肩，神色依旧优雅从容：“nuhuhuhu您无中生有的指责真是令我难过；不过，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应该是您才对.....”
　　“比如说，肩负特殊使命的特殊身份什么的.....”
　　阿诺德身形微微迟滞，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会议厅。

　　是夜，巴勒莫东南市郊，几个月前“但丁之门”曾出现的地点。
　　冬季尚未过去，来自地中海的潮湿水汽弥漫在空气中，氤氲阵阵朦胧的雾气。硬叶林浅绿色的枝叶在夜色中透出了无生气的灰绿色，夜色深沉，四下一片静谧；东南郊山地崎岖，火山活动留下的玄武岩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泥土，上面长着稀稀拉拉的杂草。
　　但奇怪的是，山地的中间裸露着大片的岩石，一根草都没长；原本绵延起伏山脊在这里突然塌陷，留下一个正三角形的坑洞，以三角形三个顶点为中心，分别向外幅散出六个顶点，隐约可见繁复的花纹，就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印记。
　　这几个月不少好事来这里看过地上的奇特图案，但大多数将其视为恶作剧一笑置之：再离谱的自然现象也不会弄出个这种玩意儿吧？闹鬼了差不多。
　　尽管没人能解释坑洞中的土石去了哪；那些物质仿佛凭空消失------准确来说，更像被“门”一类的东西给吞噬进另一个时空。
　　“nuhuhuhu.....这就是‘7的3次方’么？尊敬的‘月司’小姐？标志性的诡笑响起，优雅的男子身着黑金二色长风衣，白色雪纺的长裤和棕褐色的皮靴贵族风范尽显。他低头打量着三角形图案，托着下巴问身旁的女人。
　　“好久不见，”月司轻笑：“不用这么客气，斯佩多先生。‘月司’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虽然我不反感别人这样称呼我。”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美丽的小姐。”
　　“随便咯。以前的名字...我早就忘记了。”月司瞥了一眼地上的图案，淡淡地说：
　　“这不是‘7的3次方’，真正的73早就不在这里了；放心吧，就像约定的那样，‘7的3次方’中‘贝’的一角将交给彭格列家族保管。”
　　“-------不管怎么说，你们可是‘天选之子’啊.....”月司黑色凤眸微眯，抬手理了理酒红色的长发。依旧是满清贵族的旗装，但在巴勒莫不明朗的月色下看起来有些诡异。
　　......这身东方服饰，看起来真的好像闹鬼.....不知为何，戴蒙脑中突然闪现过“僵尸”一词....
　　“nuhuhuhu......我很好奇，为什么在暗处存续千年的基里奥内罗家族会在这时选中彭格列-----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月司抬头望着朦胧的夜空，目光里似乎倒映着亿万星辰，穿越千年的时空看向宇宙的另一端；有怀念，有感伤，更多的是执着，她语气平静又哀伤：
　　“.....无可奉告。命运吧，大概。”
　　“那么，接下来按照计划行事？”戴蒙直觉这个女人不好搞，决定不再深究。
　　“嗯。”月司依旧仰望着夜空，眸色深沉：“这些都是‘但丁之门’带来的.....不光对于你们，对我族而言，希望和绝望总是并存的。”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酒红色长发在巴勒莫夜色中轻轻被风撩起。
　　“nuhuhuhu.....那个高傲的警察先生搞定了吗？”
　　月司回过神，诡秘一笑：“阿诺德.....不，阿洛伊斯·冯·魏玛么？阿啦~不用担心，那个德国间谍早被压制住了。”她耸耸肩：
　　“他也是有软肋的。毕竟，多重身份的人总是身处各种枷锁中。”
　　“那我就先告辞了.......nuhuhuhu......”戴蒙的身形伴随着一阵诡异的笑声消失在靛青色的雾气当中。
　　天色暗沉沉的，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