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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1 ...

  •   南国四月,夏风初起,有树涛,蝉声,好时节。

      遂州,铜齐郡,建宁县。
      从这条遍布客栈酒楼各类商铺的南城街市上,一路徒步直行,穿过左右对望的钟鼓二楼,便可见得通往山外郊野的城南门。

      城门之外,柳树阴处,零零散散几家城内车行的伙计们,正百无聊赖地候着晨起生意的上门。

      夏汀浔肩背行囊,单手提剑。一路小跑着穿过城门,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就冲着这边招手了,“哎,小哥,到郡府去,一个人,快走快走!”

      列位稍稍靠前些的那辆马车上,赶车的是位略显干练的精瘦小哥。

      闻声转过头来一看,见那一身靛青衣装的年轻姑娘匆匆忙忙在前面跑着,后面还跟了一干手持刀枪棍棒各式‘武器’的壮年汉子们,双方一追一逃一路奔来。

      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这伙计小哥也是个年轻有血性的,一见此场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竟当街追拦人一位娇弱无力的小姑娘?
      这还得了!!

      当即气血上头,抡起手上马鞭子狠狠一抽。
      直打得座前马儿仰天一声长嘶,踢踏着蹄掌不顾一切地朝前奔去,“姑娘快上车来!”

      夏汀浔听得那车夫小哥的呼唤,脚下步伐瞬间加快了几分。
      待到追至近前,单手扶舆稳住心神气运足下。外加一个利落的腾跃,便就成功跳上了通往郊野的马车。

      “前、前面车上的伙计听好了!这丫头、我们弟兄几个今儿是非得捉拿回去的!若是识相点的话,赶紧停车放人下来…”

      后头那帮壮年汉子中的小头领,是一路喘着粗气才追到城门口这儿。现下见势不妙,也顾不得能多缓歇上两息,吊着嗓子就意图威胁了。

      “小哥快走快走,可别听他说的!”夏汀浔急急叫道。“他们那一伙子,都是恶人!”

      “哎,晓得晓得!”小哥嘴上应着,抬手又是狠狠地一鞭子。

      马儿屁股吃痛,愈发跑的快了些。
      车后带起一阵烟尘滚滚。

      “头,人家早就跑远的听不见了!”这边正呆杵着,近旁有位手下出言提醒道。

      领头的壮汉眼看着是再追不上,视线一偏,正正落在那不远处靠边驻停着的数辆马车上。

      旁边手下可急眼了,“头,您可别忘了,咱打上上个月起的工食银,还有咱打上上上个月起弟兄们的行路补贴,大人都还没给发呢!”

      领头的眼角厉光一扫,左右哥几个通通苦着脸将系在腰间的钱袋子翻出来一倒。一个、两个、三个……
      还果真是全都空荡荡的,见不着两个子儿。

      “上头不发经费,咱兄弟几个兜里早就空成被狗舔过似的了!”手下一名汉子开始哭穷道。
      登时引起一片共鸣。
      “就是就是!”
      “多年的媳妇本都吃没了!”

      领头的壮汉眼皮跳了跳。
      想了又想,索性觍出一张老脸,试图上前去同那帮车马行的伙计们打个商量。

      “哟,爷,您是上哪儿去?周边县城,十文钱一位,加急十五。”
      这边赶车的伙计堆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伯笑眯眯的道。

      在见识过这位领头壮汉亮出来的腰牌之后,正了正色,“车行规矩,一口定价,不给赊账,没得商量,官、官府追人也不成!”

      领头壮汉面子上便就挂不住了。
      正想同这老汉再好生强调上一番此回要捉拿的那位姑娘的重要性……

      打从不远处,城内那条街市上,一干被砸了摊子毁了生意的小摊商贩们,也因是再也追不回来先前逃掉的那位姑娘。
      便就通通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一伙壮汉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说你们追人也就追人罢,凭什么砸咱们摊子?”
      摊贩中,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婶子代表致以极度不满的声讨。

      “官府捉人又怎么了?官府捉人就能不顾咱老百姓的血汗生意了?”菜也很值钱的好吧!

      “就是就是!”
      “地里忙活了大半年的家业都毁了啊!”

      领头壮汉,正是这建宁县城衙门里的杨姓总捕头。愣被这一大帮子七嘴八舌给搅和到头大眼晕。

      “诸位,诸位乡亲们且先静静,听我一言。”
      当中又有人言道:“今天这事呢,大都咱们乡里乡亲街坊邻居的。”

      说及往常在这街头摆摊卖货,哪位还能少得了咱杨捕头同这县衙一干兄弟们的多多担待?
      “我们又怎好意思再同这些辛苦干差的衙门弟兄乱讨说法呢?”

      此言一出,在场群众皆都冷静不少。纷纷摇头道是“不可、不可”。

      以领队杨捕头为代表的一帮糙汉子,都还没来得及感动——

      人家那下一句就是,“咱们还不如同去县衙,问县老爷讨去?”

      换言之,一帮穷到抠脚丫子的光棍汉们,能讨出个什么‘说法儿’?!
      人群爆发出来一片哄笑。

      在这一片哄笑声中,大伙儿一致愉快地决定簇拥着一帮衙门里的弟兄们,一齐去同县老爷好好的‘讨个说法’。

      杨姓捕头被百姓们这般‘前呼后拥’的态势给整到愣过许久。

      不经意间扭头望向远处通往别县的官道。随后默默地在心底里头给他们县老爷点上了三根高香……

      这边厢,坦荡宽阔的官道上。

      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飞驰而过,惊起路边鸟雀三三两两。

      夏汀浔拭去额角的薄汗,攀着车壁回头望了望,这才长舒一口气来,“多谢您嘞小哥。”

      “嗨,姑娘您可莫客气。”
      赶车的小哥松了松手上的马缰绳。咧嘴笑道:“话说起来,我倒还蛮佩服姑娘您呢!”

      “佩服我?”夏汀浔可就愣了。

      “可不就是嘛。”那小哥脸上微微一红。
      “这年头,虽说咱这一代的年轻小伙姑娘们都提倡说是自行结亲了,可说来说去大都还不就是嘴上喊喊…就冲着姑娘您今儿这背个包袱不顾一切说走就走的劲势。我,赵三,佩服姑娘!”

      合着这人是拿她当离家出走、与人私奔的叛逆姑娘来看的啊?
      夏汀浔嘴角一抽。

      定了定神,仍挤出三分笑意道:“我非与人相约相授。”决定还是和盘托出,“小哥,你知道方才追我的那伙弟兄,他们都是些个什么人么?”

      “姑娘您喊我赵三就成。”赶车的小哥还客气了一把,摇头道:“不知,姑娘可是与人结了仇?”

      “实不相瞒,那伙人…正是本县城的衙役捕快们。”
      夏汀浔面上苦笑不已。

      “啊?”赵三也愣了。

      细细一想,方才领头那位五大三粗的便衣汉子,可不正是本县城的杨捕头么!
      半晌,小哥握着马缰绳的手一抖,“姑娘您坑我呢?”

      “我也是被人给坑了啊!”
      夏汀浔也挤出来一张苦瓜脸。“想来姑娘我混迹江湖,向来行的端坐的正,几曾被人家官兵们这般满城满大街的追着撵过?”

      “那您这倒霉也不能捎带上我一起的吧?”赵三就差没哭出来了。

      “当街抗令,扬长而去,你是跑得了了,我就区区一赶车的伙计,还要不要在这建宁一带混了啊?”

      “要不…我多给付你些车钱?”夏汀浔试探性的问,试图收买对方。

      赵三便脖子一梗:“别以为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是钱能摆平的!也不是我说您哎姑娘,这凡事不能只看钱,也不能只会用钱来解决…”

      夏汀浔心领神会。
      顺手从肩上挂着的包袱里头摸出一块碎银,再附上腰间荷包里倒出来的十五个铜板儿,一并递了过去。
      “姑娘我可从来不坑人的啊!”

      “哎呀、好说好说,这给钱的事儿,怎么能算是坑呢?”
      赵三面子上哈哈笑过。

      腾出只手来,先将那车费接了——
      十五个铜板随手丢进了这边车壁侧旁挂着的‘公钱罐子’里。而那角碎银子呢,顺理成章的就进了自己的口袋……

      马车摇摇晃晃,等到日头升高的时候,便就出了县境。

      “姑娘若是觉着外头热了,不如先坐去车内?”

      挥鞭掸去右侧车辕将撞上来的瞎眼飞虫。
      车夫赵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心提议说:“虽说这才将将立夏,可这中午的日头毒烈的紧呢…”

      夏汀浔从一大清早起就被那群差役们给追的满城乱窜,现下正是困顿,也就没再推辞。掀开车前遮挡着的碎花布帘,躬身钻了进去,正打算小憩片刻。
      却是明显察觉车速放缓不少。

      紧接赵三的声音打外头响了起来,“姑娘,这荒郊野地又是大太阳的,前面那棵小歪脖子树底下有位小公子在等着过路车马。咱们要不要捎上他一程?”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于己方便。”
      夏汀浔随口道:“捎上呗,喊他坐外头。”

      赵三‘哎’一声,远远地冲着那边唤了,“公子,上车不?去郡府,捎你一程?”

      不出片刻,能感觉到马车前端略略一沉。
      “公子您且先将就着些,里头人家那小姐正歇着呢。”赵三也没忘记紧着同他嘱咐了。

      “哎哎,我晓得,多谢小姐呢。”有那一声甚是清冽的少年音色乐呵呵地说道。

      夏汀浔刚刚酝酿起的瞌睡劲儿登时烟消云散。
      猛地马车帘子一撩,正正撞见某人那张熟悉的俊脸来……
      “是你?!”

      车帘子外,正歪坐着的少年攸然睁大了他那双乌黑亮亮的眸子。
      随即又半眯了眼,勾唇轻笑道:“好久不见呢!夏姑娘…”

      “是啊,好久不见。”
      不等他话音落定,夏汀浔就凉飕飕地开始挖苦说,“今早还刚被你给坑到满城‘锻炼’了好久呢。”
      柳眉一挑,心里就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将他再原般照旧丢下车去。

      “锻炼好啊,每天晨跑五条街,健康活到九十九…”
      那少年本来还在满脸坦然地嘀咕着。

      听得她这般记仇的说词,尚未脱口的话锋登时一转,就转成很没骨气的:
      “对不起,在下先前那是被人追杀,迫不得已,夏姑娘你这如今…就当是日行一善,行行好呗?”可千万别把我给丢下车去,哎?

      “姑娘不好。”
      夏汀浔拉下脸来,愤愤道:“就因着你的糟心事儿,害的我可是被那建宁县城的衙差们给撵到满街乱跑呢!”

      这厮还想试图辩解,“我这不、这不是…”

      “不是什么?”
      夏汀浔恼了。
      “你见过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有谁人是跟我这般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平白无故就被人给泼了一头的脏水?冤不冤啊我?!”

      少年憋着股子心力劲,认认真真地想过半晌。
      脑袋一耷拉,好吧,这事儿,貌似他还真就没得半点儿‘辩白’的余地……

      故事的开始其实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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