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遗照》羊笔笔羊

9、9.来自奈布的问候

　　“啊，卡尔先生醒啦。”园丁欢快的声音在卡尔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响起，“艾米丽说你这会儿也该醒了，我还一直担心烧退不下来呢。”

　　卡尔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苍白的天花板，他偏过头，就和园丁那双大眼睛对了个正着。而园丁并未察觉卡尔的不自在，继续快活地说：“你居然比我们晚回来整整两天，那些家伙都还以为你逃出去啦，好些人都气坏了，尤其是皮尔森先生。”她说着皱了皱鼻子，然后又带着少女的天真劲儿问他，“你怎么耽搁了两天啊？这么长时间，那位监管者先生和你都干什么了？”

　　卡尔听到这话不禁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园丁却倏然狡猾地笑了，她坏笑着小声说道：“你和那位监管者先生，原来是恋人啊。”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医生走进来，看到卡尔已经醒了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园丁则跳了起来，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卡尔先生醒了。”

　　“我看见了。”医生冷冷地说，她走到卡尔床前简单检查了一下，然后对卡尔冷淡地说，“你受的伤都是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发烧是因为炎症，一会儿记得吃药。”说着将一个药瓶搁在了床头柜上。

　　卡尔局促地点头。医生瞥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拉着园丁扭头往外走。园丁叫唤着：“哎，我还想和卡尔先生聊一聊呢。”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医生拉得远去了，后者低沉的声音远远传来：“别打扰人家休息。”

　　等终于清净下来之后，卡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他脸上滚烫，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激烈的心跳。

　　卡尔和约瑟夫由相识到相知，耗费了漫长的近三年时间。起初，卡尔会在约瑟夫前来拜访时躲在二楼偷听他讲话。虽然卡尔殷切希望自己能和约瑟夫说几句话，然而他却实在鼓不起勇气迈出那一步。

　　直到那天，约瑟夫照常来访，然而卡尔的哥哥却恰好到附近的某某郡去了。不过约瑟夫并不在意多等一会儿，于是便在会客室坐下。说巧不巧，卡尔当时正把自己关在会客室的一个立柜里面，他那时经常躲进宅子里的各个柜子里，那天恰好挑选了会客室的柜子——因为哥哥出门在外，他还以为不会有人前来拜访的。

　　卡尔至今仍能记得，那个柜子是桃花心木的，深红棕色的木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柜门下方有镂空花纹，从会客室一侧窗子洒进来的阳光穿过柜门上的花纹，在卡尔身上投下点点斑斓。他一开始只是抱膝坐在柜子里发呆，并没料到会有人来扰自己的清净，然而会客室的橡木大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一声吓了卡尔一跳。紧接着，管家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德拉索恩斯先生，请您在此稍候。如果有什么需要打一声铃就可以了。请务必不要见外。”

　　然后约瑟夫的声音响起，卡尔心脏狂跳，每个字都听清了，却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管家退下了，卡尔听到约瑟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轻声叹了口气。他忍不住从镂空的孔洞往外看去，却只能看到约瑟夫的背影。

　　那个午后格外温暖，空气中浮动着好闻的木头气味。卡尔身体前倾半跪着，手指轻轻抓着柜门上的镂空小孔好稳住身体。他一直静静地看着约瑟夫，仅仅只是背影就完全能够满足卡尔，而对于约瑟夫也许会偏头让他看到侧脸的期盼也同样使人快乐。

　　事实上，卡尔从未像此刻这般快乐过。可忽然之间，约瑟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卡尔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以为约瑟夫等得不耐烦了。然而约瑟夫却朝这边回过了头来，透过雕花，卡尔再次看到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察觉到柜子里有人的约瑟夫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迈步朝这里走了过来。短短几秒钟内，卡尔几乎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他身子僵硬得完全动弹不得。

　　就在卡尔以为约瑟夫会一把拉开柜门的时候，对方却在柜门前缓缓蹲了下来，他的眼睛望着卡尔的眼睛，里面有温暖的笑意：“卡尔少爷，你在柜子里做什么呢？”

　　卡尔张口结舌，只呆呆地看着约瑟夫。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已经完全傻眼了，什么反应都给不出。

　　约瑟夫等不到卡尔的回答，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卡尔勾在柜门上的手指。

　　卡尔耳边仿佛响起一声悠远的钟声，震得他心神激荡。他猛地缩回手，没稳住身子以至于一屁股坐倒在了柜子里，两手扶在身后不知所措地望着约瑟夫。

　　约瑟夫终于起身拉开了柜子门，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向卡尔伸出一只手说道：“来吧卡尔少爷，我拉您起来。”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卡尔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约瑟夫的手指。约瑟夫却反手把他的整只手都握紧，然后微微一用力便把卡尔从柜子里拽了出来。卡尔腿麻得站不住，最后被约瑟夫半扶半抱到了椅子上，他脸涨得通红，再也不敢去看约瑟夫一眼。

　　约瑟夫则在卡尔身旁的一张椅子上悠然坐下，他没有再说什么话去逗可怜的卡尔，那个小家伙已经脸红得快要滴血了。然而就在约瑟夫以为卡尔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他小声说：“哥哥不在家。”

　　“我知道。”约瑟夫语气轻快地回答，“不过卡尔少爷这不是在家吗？”

　　卡尔再次满脸通红，他手指紧张地抓着椅子扶手，清了清嗓子，却又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事实上，即便卡尔想起自己该说什么了，他也不一定能顺畅地说出来——他的舌头非常喜欢在关键时刻和他作对。

　　不过约瑟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来，他看着卡尔笨拙地努力寒暄：“今、今天，呃，天天天气不错。”

　　“是啊。”约瑟夫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卡尔，“对我来说这是最美好的一天。”

　　卡尔羞怯地笑了：“我、我也喜欢暖和的天气。”他说话渐渐流畅起来，“天暖的时候，鸟会唱歌，还、还有管家的猫，也会跑到花园去晒太阳。”

　　“你呢？”约瑟夫问，“卡尔少爷也会在暖和的时候去花园吗？”

　　卡尔连连点头：“会的。”他说着忽然从椅子上跳下来，大着胆子对约瑟夫说道，“走、走啊，我带你去看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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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美好得不可思议。

　　而在欧利蒂丝庄园，许多事情都和这个词永远挂不上边。卡尔直到晚上才离开房间到饭厅去吃饭，他虽然还有些浑身酸软、昏昏沉沉，但并没有特别难受。医生给他的药标明了服用时间和大致用量，卡尔也知道自己必须得吃点东西才能好起来。

　　毕竟他没有生病的时间。庄园可不会因为你生病就把你从名单上剔除。

　　不过在这里，饭点也是所有人离开房间出来活动的主要时间。卡尔在走廊里遇到了很多人，他尽量礼貌地回应别人的招呼——谢天谢地没多少人这么做，这里大部分人见面都不讲究什么礼节。甚至他们有些人还相互结下了仇怨，只是碍于眼下两难的境地才没有撕破脸皮。

　　卡尔觉得那个眼神鬼鬼祟祟的慈善家已经在背后恨上自己了，这家伙从走廊一阵风似的大步走过，顺便重重撞了卡尔一下。

　　当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卡尔看到了佣兵正独自坐在圆桌旁，这时大部分人已经去饭厅了。当他经过那张桌子的时候，佣兵竟然开口叫住了他：“卡尔先生。”

　　“萨贝达先生。”卡尔记得佣兵的善意，停下脚步冲他点了点头。

　　佣兵抬起头，露出兜帽下那双眼睛，他语气温和地说：“叫我奈布就好。如果你不在意的话。”

　　“奈布。”卡尔抿嘴微笑，不过口罩遮住了这个难得的笑容。

　　佣兵一言不发地看了卡尔片刻，忽然问道：“上一局那个监管者，是你的爱人吗？”他的语气不同于园丁，虽然是一样的问题，但卡尔能感觉到对方的严肃。

　　没有立刻听到回答，佣兵耸了耸肩：“我没别的意思。如果他不是，那么下一次我会保护你的。”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我知道有些监管者会利用身份之便做些下作的事。卡尔，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会帮你的。这个庄园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自私自利、阴险卑鄙。”

　　“啊。”卡尔内心涌起一阵感激，不过他摇了摇头，“不用。”他压低了声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的笑容，“他是。”

　　佣兵难掩诧异地看了卡尔一眼，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最后仍旧开口道：“我可以冒昧地问问吗，你们……”他想了想，“怎么会？嗯？他可是监管者。”会有求生者不顾一切爱上监管者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呃，”卡尔脸皮发烫，他回答，“之前，之前我们认识。”

　　佣兵不知是恍然大悟还是松了一口气，嘟哝道：“我就说，怎么可能。”然后他站了起来，对卡尔轻快地说道，“居然耽误了这么久，走吧，我们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