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冬日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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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记得很清楚，那个冬天从始至终都没有下雪。
一场雪都没有。
也是从那个冬天开始，约瑟夫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卡尔。一开始只是五次里有三次借口不见，到后来，约瑟夫几乎再也没在卡尔面前出现过。等到万圣节前夕的时候，卡尔已经将近两个月都没有见到约瑟夫了。
起初，老管家告诉他约瑟夫是突然有急事回了法国，之后又说约瑟夫打算在亚欧大陆做一次即兴的洲际旅行。每一次卡尔上门拜访时约瑟夫都不在家，他也曾试着溜到约瑟夫常去的画廊、公园去，忍着不适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他始终没有再见到约瑟夫。
卡尔并不相信老管家的话，他能感觉到约瑟夫并没有真的走远，但他却在躲着自己。为什么？卡尔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是什么让约瑟夫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了吗？
终于，卡尔在那天晚上溜到了约瑟夫家中。这一次，他没有再从大门进去让管家通报，而是直接从后门溜了进去。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仆人或者管家，卡尔一面心脏狂跳，一面踮起脚尖溜上了二楼约瑟夫的卧室。
里面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亮着一盏灯，但卡尔却能觉出约瑟夫就在里面。
他伸手推门，却发现门是锁着的。于是卡尔轻轻敲门，低声叫道：“约瑟夫，约瑟夫！”
没人应声，就好像里头真的没人似的。
卡尔一阵心烦意乱，他用力敲了几下，虽然还压着嗓子，但声音已经大了许多：“约瑟夫，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这一次里面的寂静持续了近几分钟才被打破，约瑟夫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你来干什么？”
卡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捺着心中强烈的思念，低声回答说道：“我来看你啊，约瑟夫。”
约瑟夫似乎笑了一声，卡尔没有听清楚，那其实听上去更像是悲叹。他忍不住又锤了锤门：“约瑟夫，开门，求你了。”
“回去吧。”约瑟夫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模糊不清，那苦涩的语气也变得更像是挖苦，“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卡尔怎么肯回去，他趴在门上恳求道：“别、别赶我走，让我进去吧。”他抵着冰凉的门板，心也是冰凉的，“难、难道我们以后、以后都不见面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过了很久，约瑟夫回答道，“你又能怎样呢？”
这句话令卡尔几乎感到了一阵真实的恐惧，他嘎声说道：“别、别、别开这种玩笑，约瑟夫，我受不了这个。”他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喀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约瑟夫一把拉开了门。卡尔不管不顾直接扑上去抱紧了他，胸膛靠在一起时能感到约瑟夫剧烈的心跳，哪怕对方看上去一脸平静。他自己的心也跳得厉害，颤声道：“以后也不许、不许这么说，我、我不能……”卡尔的喉咙一阵阵发紧，根本说不出那几个字。
约瑟夫过了一阵子才抬手回抱卡尔，叹息着说道：“伊索，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很少这么叫我。”卡尔忍不住抬起头来，“除了、除了你担心我的时候。”所以，你究竟在担心什么，约瑟夫？
约瑟夫默然不语，只是把卡尔拉进了房间。屋子里面没有点灯，之前约瑟夫便是一直坐在黑暗里，而眼下他也并没有点灯的意思。卡尔一不留神在什么东西上绊了一下，约瑟夫只是紧紧拉住他，说了句“小心点。”
“管家、管家说你去旅行了，”卡尔终于坐下之后便直接问道，“为什么？”
约瑟夫沉默着低头轻轻掐了掐眉心，说道：“你还有别的事吗？”他的语气又变得冷淡了起来，让卡尔心不禁一沉。
“这件事、这件事还不够吗？”卡尔说完这句话后不得不停下来用力呼吸，“到底怎么了？”他几乎是粗鲁地抓住约瑟夫的手，“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约瑟夫的手指是冰凉的，卡尔依稀觉得掌心的触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紧紧盯着约瑟夫的眼睛，希望这次听到的不再是谎言。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一段漫长的沉默后，约瑟夫终于开口了，“卡尔，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怎样？”
卡尔瞳孔一缩，这几乎是他最害怕听到的话：“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问？你、你要离开我？你要去哪儿？”他结结巴巴的，嗓子又干又痛，“你去哪儿我都、我都跟着你。”
“这就是问题所在。”约瑟夫的声音很低，卡尔隐约觉得那声音与以往相比似乎有哪里不一样，“我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卡尔。没有谁能一直在一起，哪怕是亚当和夏娃也有分别的一天。”而那一天，很可能已经不远了。
卡尔茫然地用力握紧约瑟夫的手。他说不出话了，大脑中包括语言中枢在内的许多区域都纷纷罢工。黑暗中，卡尔望着约瑟夫那双悲伤的眼睛，迟钝地意识到这不再是个玩笑。
“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约瑟夫过了一会儿又出声问道，声音稍稍正常了一些，但仍旧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最担心的不是乔伊，也不是我的家人。”
卡尔用力睁大眼睛。他不敢眨眼。
“他们都有别人。卡尔，我们的身份并不唯一，就像我是父母的长子，也是乔伊的哥哥，还是个自以为是的画家。”约瑟夫讥诮地笑了笑，然后又敛起了笑容，他看着卡尔，问道，“可你呢？”
卡尔摇头。
“你是我的男孩。”约瑟夫摸了摸他的脸颊，叹息道，“可除此之外呢？卡尔，你甚至不是你哥哥的弟弟。”
卡尔咬住牙，他不愿意承认约瑟夫说的是对的。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我不需要、不需要别的身份。”别的身份会让他分心，卡尔喜欢专注于约瑟夫，他不介意自己的世界只有他。
“可如果有一天，你连这个身份也失去了呢？”约瑟夫看着卡尔，始终掩藏的很好的痛苦终于流露出了一些，“卡尔，你告诉我，到那一天你会怎么做？”
卡尔浑身僵硬，几乎有几十秒都动弹不得。然后他就像疯了一样死死搂住约瑟夫，他疯狂地吻他，好像世界末日已经降临。那时，卡尔除了自己的心跳和血管中血液疯狂奔腾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他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约瑟夫开始挣扎，用力推开了他。
卡尔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脑中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刚才似乎听到了房门被踹开的声音。他缓缓回过头，朝门口望去——
这一切都显得极为不真实，走廊的光模糊地照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昏黄的方块，犹自不住震动的门边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人。他逆着光，而卡尔眯起眼睛之后便认出了他。
是克雷洛夫，是克雷洛夫·卡尔。
只见他两只眼睛睁得极大，里面闪动着狂怒的火光，呼哧呼哧喘气时鼻翼不断扇动，即使是完全不了解克雷洛夫的人此刻也能一眼看出这人已经气疯了。
一时间，卡尔只是愕然看着哥哥。这一幕即使在最恐怖的噩梦里也从未出现，他不禁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而过度紧张的大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克雷洛夫重重地往前踏了一步，用哆嗦的手指着弟弟，又指向约瑟夫，气得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粗鲁地揪着卡尔的衣领把他扔到自己身后，然后上前一把抓住约瑟夫，挥拳便狠狠砸向对方的脸。
“哥！”卡尔惊叫起来，他麻木的手脚重新恢复了知觉，拼命扑上去拉住哥哥。
然而克雷洛夫的力气大得可怕，约瑟夫没有躲闪，被这一拳打得重重摔在了地板上。他伸手擦了擦嘴角，又撑着地板重新站起来，微微喘息着看向克雷洛夫。
“明早，明早八点。”克雷洛夫的声音气得直发抖，“阿瑞斯森林，随便你带什么武器。你可以请公证人。”
卡尔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紧紧抓住哥哥的袖子，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
哥哥要和约瑟夫决斗。他们中会有一个人死去。
卡尔努力发出声音：“哥……”
“你给我闭嘴！”克雷洛夫几乎是在咆哮，他抬手重重扇了卡尔一巴掌，几乎把卡尔打到了走廊里，“闭上你的嘴，伊索！”
约瑟夫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几乎是他们之中最平静的：“好。明早八点，阿瑞斯森林。”
“不要！”卡尔头晕眼花地试图从地板上爬起来，但被克雷洛夫抓着胳膊拎了起来，“哥，求你了！”
他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挣扎着试图从哥哥的铁掌中挣脱出来，然而从那扇越来越远的门中看到的约瑟夫笼在黑暗中的身影，是接下来那段漫长时光中卡尔最后一次见到约瑟夫。
“记住我，卡尔。”飘渺的声音像风一样消散在空气里。
我记得你，一直都记得你。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22.冬日危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