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说》风临水上

5、人生初见

　　看着伊珞扬起的满意的微笑，忽然伯瑞安有着一种隐隐寒意，那种从买下伊珞这个侍从起就有的被人设计入圈套的之危机感再度升起。但是诚如誓言立下不可悔改，此时伯瑞安也只能暗自祈祷：伯瑞安爵士不要成为了史卷上第一个因立誓而被偷卖之人。

　　但是很不幸上天显然没有听到伯瑞安祈祷，当他们入城找到去圣地的犹太商团，并一如伊珞所料顺利获得认同得以随行。可随即因伯瑞安所应诺的磨难也随之而来。

　　第一天．

　　“哐当！”一声，一把重剑扔在伯瑞安面前的地上，扔下手中刚钉好营帐的石头，伯瑞安镇定抬首看着叼着一草根得意洋洋杵在自己面前的彪形大汉，认出他正是商团中常年护手中的一人。“主人，我赌输了，如果我想继续成为你的侍从，您就得接受他的挑战！”而在他身边站着一脸毫无愧色的伊珞浅笑着解释道。
　　……
　　就这样伯瑞安只得拿起他的剑，接受一场莫名其妙的挑战。然后带着几道伤口回来，迎接他的是可以熟练帮他包扎好伤口的伊珞。

　　第二天
　　类似情况再度发生，不过，在伯瑞安反手握剑走出时，
　　一边的伊珞讪笑着提醒：“我的主人！多留意他的手，攻击你之前的举动！”。

　　第三天
　　梦魇再度轮回。

　　第四天
　　当伯瑞安擦干脸上的血迹，冷眼看向旁边一脸轻松的侍从，忍不住问道：
　　“可以告诉我，明天将帮你收拾什么样的祸事！”

　　正在帮伯瑞安包扎伤口的伊珞，抬眼看了看伯瑞安俊朗颜上的阴翳，轻笑了一下：
　　“可是我的主人，我觉得你的武艺不断有所增长，比如你的伤口越来越少！此外你已经渐渐学会控制自己脾气，纵是怒火中也保持常态，真是值的让我为您而骄傲！”

　　伯瑞安挫败的向上一翻眼叹气，这个自己视为小兄弟一般的侍从，行事从来就不是能够猜出地。放弃地径直问道：
　　“说吧，那我做什么事情，可以让你不再继续去惹是生非？”

　　听到此话，伊珞一怔，旋即明艳地笑起，笑容中大有嘲笑伯瑞安终于忍不住之意。站起，大方地走到行李处，取出一把短剑，才止住笑意回头肃然瞟向伯瑞安，
　　“主人，请借我一把剑，也请你拿起您的剑，帐外等您！”

　　……

　　帐外空地上，先形步上高丘的伊珞持剑沉然而立，若有所思的极目而望，猎猎天风不断荡起她宽大衣袍，……可就是当这样简单的景象落入随后跟来的伯瑞安眼中，却令伯瑞安不由地脚步为之一涩，只因他惊讶发现，那个夕阳下迎风而立的身影，在敛去平日嘻笑之态时，一种无可明状的高贵和傲然竟然会出现在“他”：一平凡卑微侍从身上！

　　“主人，您的骑士剑法，可能是匆忙之中有人教导的吧？”听见身后的簌簌脚步，伊珞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说道：“记得我以前就说过，能培养一个优秀的骑士，绝非一日之功，真正的骑士训练，其实是从一个孩子刚生下就开始的。从小，礼仪，做战技巧还有剑道都得在专门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一个合格的骑士甚至得接受穿着重甲，灵巧翻越过城墙的考验。这样数十年不断努力……所以骑士的做战就是力量和技巧的完美结合！”

　　听到这里，伯瑞安不由感觉脸上一热，自己的确没有受过正规的骑士训练，仅仅在父亲寻到自己时那短短时日接受过一些训练。
　　“伊珞，我不是贵族出身！”坦然直言，却没有自卑。

　　伊珞这才回首，微微一偏头，眸中转过欣赏的笑意，
　　“但是这个并不防碍您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

　　“……”
　　“因为上天很厚待你，你天生具有勇力和才智，缺乏仅仅是技巧的训练。而您又幸运地收到我：一个曾经在出色骑士下受过完美侍从训练的我！”

　　说着目测着和伯瑞安之间的距离，随意地以着短剑做了一个起手姿势，淡然道。
　　“主人请试着攻击我！”
　　“伊珞?”伯瑞安惊讶地看去，在触及伊珞眼中的断然之态后迟疑地拔剑，尽管知道这个孩子从前是一个老贵族的侍从，接受过做战的训练。但单薄的他毕竟看起来根本不堪一击！
　　就在他尚在犹豫之际，眼前的伊珞根本没有给他思量的时间，瞬间闪身袭来，伯瑞安一惊。直觉地全力挥剑而挡。

　　可，眼前一花，伊珞的攻击根本是空的，所以两人错身而过！
　　力道扑空，未及反应收剑护住自己胸前，已觉手臂伤口处已经被短剑柄重重一击，霎时剧痛袭来，令伯瑞安不由嗤牙低头，差点握不住剑。

　　可也就在这刹那分神之际，抬首，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刃已经准确的比上了他的脖子！

　　……
　　伯瑞安抬起一脸震惊地看着宁然垂眸，收回短剑的伊珞。
　　这是“他”伊珞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示自己的剑术，那么是否意味着自己以前一直低看的这个孩子？场面一下变得有些沉默无言的尴尬。

　　“主人不用难过，你没有输。”反是伊珞先若无其事地上前，郑重行过道歉冒犯之礼，打破相对僵局，徐徐解释：“第一，做战开始，就不是该考虑眼前对手身份的时候，身形，地位弱小与否皆是战胜后的话题。你的面前只有需要战胜的敌人，根本不该有半分犹豫。“

　　“第二，先前我清楚你的伤口在那，所以你一开始你就暴露了弱点，这个是以后做战时需要避免的。若非为了引诱敌人，再重的伤口也决不可以让对手察觉出来。而且骑士做战攻防之前该有所取舍，因为我们皆是重甲上阵，在链甲庇护之处，相对之下，能承受重击是躯体，所以躯体上的伤口一般不碍事。我曾经参与战后医治，事后检验总结骑士伤亡，发现很多骑士都是手臂，腿脚受重击，而导致伤口加重而死。”

　　“再次……就是……就是针对不同的对手，您该灵活的选择不同的攻击方式，而非一味凭自己力气，猛冲上前。比如对战身形，轻甲皆不如我们穆族骑士，直接交手时，骑士剑的重劈是很好的方式，同样重甲让我们很难追赶这些灵活敌人时，只要我们排成有效地骑士阵形，他们的攻击往往就无法得效；这种判断技巧，延及个人对战就如刚才其实我是不敢和你直接对剑交手的？”

　　显然这种战术教授对话勾起伯瑞安的兴趣，也让人忘记了身份上的差别，所以伯瑞安直接合作的追问下去
　　“为什么？”

　　反问：“主人，假若一个女子做为骑士，她……”话未完，已经让伯瑞安失声笑出打断：“伊珞，天下那有女骑士？一般女着男装都是不赦的女巫重罪！何况成为骑士？”

　　伊珞闻言眼波一闪，掩去听到此言后眼中闪过的黯然浅笑，但没有理会继续解释道：

　　“我只说如果……或者说类似我这样瘦小骑士，我若是一个女子，天生腕力，体力的差距让我在对战一名真正骑士时，是决不会直接接磕下敌人的剑击。因为结果多半不是我的手腕受伤或者麻木，要么就是剑的脱手。所以我必须以快和灵动避免直接交手，在最短的时间找出对手的弱点以击败，否则因为我的快和繁复闪躲的举动同样会让对手以逸待劳，最终战败。
　　所以个人对战的技巧于我这种是需要下苦工去理解和学习的。我的……我的前任主人是一个没落的但严格的贵族骑士，所以针对我的弱点，专门进行了对战技巧训练！”

　　伯瑞安不是愚笨之人，天生才华的所在让他回顾细思一下，就坦然承认伊珞点出东西正是自己从未理解或者从未听说过的。联系这几日自己这个多事侍从闯下的祸事，隐然有些明白他是借此在另类提醒自己留意自己的欠缺。

　　这一层思量下来，对于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感激和好感不由又多了几分，所以也没有忸怩在意之前的尴尬，诚挚地道谢：
　　“怪不得你自夸地说我幸运地收了你这样一个侍从，既然你恰好精通对战技巧，那么以后望你继续提醒和教导我！”

　　这一诚恳的感谢，让伊珞出乎意料的一怔，有些局促地脸一红，但掩饰般扬头回复以往满不在乎的样子，刻薄地提醒：
　　“拜托主人，希望你多象一点贵族好不好!那有骑士动辄向自己侍从感谢的！帮助你成为一个优雅而富有教养的勇敢骑士，本就是我，侍从之职！”

　　“可是伊珞，我不是贵族！”伯瑞安微笑打断，“其实我把你当兄弟一样，你不用太在意的自己身份！”

　　此话又再度让伊珞一呆，默然低首无奈一叹，暗自浮出一抹复杂的笑意－以往自己的生命何尝遇见过这等“直率”的人，但是若是在自己寻求的平凡之境的路途上能遇见这等素心之人，也许未尝不是好事。……

　　第五日

　　让伯瑞安“端正”了心态等待的麻烦，挑衅之事并没有发生，安营之后，一路风平浪静让他在湖边看着坐骑喝水时，听见身后侍从小家伙的脚步，没有多加提防。但是后果就是：

　　哐当!一声某骑士被人猛地踹入水中，手脚忙乱中极不优雅地呛了几口水……好容易站定，
　　窝火地看向岸边神定气闲地家伙，但那个侍从仪态高贵地退后一步，防止被水溅湿衣服，比手道：
　　“我的主人，请你记住贵族骑士训导的另一课，就是静洁。你的身上的味道足以让你的马也受不了！所以请常沐浴。”

　　“可是我没病！”一抹脸上的水，伯瑞安有些不满地喊道：“我不需要治疗！”

　　伊珞再度无奈地默然加黯然一叹后，才抬起头正色道：
　　“记住，沐浴不是引来伤寒病而死亡的原因，污垢之地乃是瘟疫孕育之乡。如果条件允许，
　　骑士做战也该保持伤口净洁，会减少感染和得时疫的机会。另外，请不要忘记，您现在不是西菲国的铁匠平民。在圣地王国，这里的人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骑士长期和穆族接触，坚持是以往罗马异教徒那套生活习惯，一日一沐，或者二到三沐。”

　　伯瑞安对于这些消息愣住了，半天才勉强问道
　　“如此勤快的沐浴，圣地王国人尤其是老人，孩子他们不怕伤风，肺炎吗？“

　　看过手中的小册子，伊珞耐心解释
　　“因为不是凉水沐浴，有热水的！不必担心的感冒，肺炎。”

　　闻言，伯瑞安倒抽一口凉气，“热水？天，那需要多少柴薪，真是奢侈！“

　　伊珞神秘一笑，应道：“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到时你就知道了……“幽幽眺望碧蓝天空的那一端，有些期待神情掠过：“要不了不久，我们就可以亲眼看看那座被无数宏伟宫殿和神圣教堂，金饰园顶寺等等环绕的圣地之城，三教相争之圣地！”

　　说罢，收敛回飞逸的神思，有礼一笑，扬长而去，留下继续在冰凉湖水中继续感悟培养贵族骑士之道的主人！

　　接下几日

　　在诡异的安静中渡过，除了伊珞继续指点伯瑞安的剑术技巧之外，尽管伯瑞安有些好奇，但是毕竟不敢去问。耐心享受安静而充实的日子。

　　但是，当每每触及伊珞闪着诡异笑意的目光，伯瑞安明白自己的以后会更“忙”。
　　……
　　事情起因很简单，当伊珞终于得到许可，可以触摸伯瑞安那把骑士剑，指尖抚过剑柄上的红宝石，停在一边深镌的金色文字，问道
　　“主人，依伯利是您家族之姓吧，这个应该是来自你们封地的沿袭？”

　　伯瑞安茫然摇头，诚实告知：“我对于家族封地一无所知！”

　　“难不成，你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上边的镌刻的字迹吗？”这次终于是轮到伊珞终于有着惊讶的神情。

　　“我不认识字！”伯瑞安诚实依旧，
　　低头，掩下颜上一抹嘲弄，伊珞随口吟出一句格言：
　　“勤奋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的天赋，但是主只会帮助那些自我不舍的人！“

　　这句话的所指其实不言而喻，没有生气，伯瑞安接过自己的骑士剑，沉敛下目光，同样任手指滑过剑柄上的族徽和那些对于自己有如陌生人般的字痕，再度缓缓开口道

　　“伊珞，你刚才的话是出自《圣经•福音书》？”伊珞吃惊地看了一眼伯瑞安，显然不曾料到不识字的人，却能熟悉圣经章节，但旋即更深的嘲弄升于眼底：越是无知的愚民，越是把所谓圣经记得比神职人员还牢固！

　　却听伯瑞安继续说到：
　　“你说的对，勤奋是公平给予每人的天赋，但是……就如你从小身为贵族骑士的侍从，看书甚至是帮助主人的一种必修功课，但对于平民，你知道我们是如何能知道圣经的吗？是在孩子时期，听神甫朗诵而记下的。我们的村庄不需要读太多的书，也只有，或者说只需要一本书，就是圣经。它被保存在教堂的圣匣中，哪怕是神父……若非节日不可轻易去触摸！”

　　说罢，帐中一片凝滞地寂然，看着伯瑞安默然抚过剑柄的字迹，伊珞有些狼狈的掉头，转首定定注视身边那盏微弱跳跃着的油灯之焰，可最终再度掉开眸光回避过那点不息的火光，仿佛那点照亮身畔一片幽暗的火光也能灼伤自己的眼。
　　许久蚊蚋般细音闪过。
　　“主人……对不起！”

　　伊珞终有些愧疚低首而致歉：自己的出身高贵，终日环绕于身皆是贵族骑士……在自己身份面前就是再粗俗不文之人，也懂得掩饰自己粗卑的一面。所谓的任务磨难，却又几时曾真正接触过那些苦居乡野的平民？所以理所应当以着自己要求看待他人，现在想来才明白自己何等无知。

　　伯瑞安敏锐地感觉出伊珞沉然的歉意和难过，不以为然地一笑，安慰道：
　　“伊珞，你没有必要道歉的，诚如你经常言道的一个骑士是初生开始训练，用数十年，甚至一生的时间去完成捍卫骑士的高贵和完美。而我的确不是贵族，所以注定不是你眼中合格的骑士！”

　　这次伊珞回应是莞然一笑：
　　其实，正是伯瑞安这份诚挚，和不曾自卑的坦然，让自己能注意到他，甚至打破自己的习惯，愿意借侍从之名，帮助和培养他。

　　淡然垂眸：
　　“主人，您也许不是天生的贵族，但是你也许将会是天生最优秀的骑士！……但那时，我一定不愿再成为你的侍从！“

　　伯瑞安诧异回首看去：“为什么？“

　　没有理会伯瑞安的疑问，伊珞掉轻巧地带开话题
　　“身为圣地王国的男爵骑士，您知道圣地王国的历史和由来吗？”

　　接受到伯瑞安意料中地默然，可这次伊珞没有流露出那种习惯性将嘲然化成笑意的目光，仅仅一点头，正色道：
　　“身为贵族，您必须知道自己国家的历史，那请您听我讲述。”

　　……

　　“其实，我们十字教宗的国家与穆族的仇怨所接是在近四百多年前，我们所居住大陆曾为一个强大的帝国所统治。这个帝国曾有着最强善战的军团和富饶壮丽的山河，当帝国最强大时，连地中诸海皆为帝国内湖。所以圣地王国所在本是这个帝国的领土之一。我们教宗国的圣人传说就遇难安息于此。是为圣地。

　　后来随着内战的不断和他族的侵扰，帝国衰落了下去，尤其在西大陆，分裂成好几个国家。但是皆是信奉和东陆半壁帝国一样，信仰主，而追奉圣人的足迹。

　　不过不幸是，当帝国分裂的同时，几百年前在圣地之侧，亦有一个奉新月状标示的教派兴起。以教立国，这些迅速崛起的蛮族和异教徒以着圣战为名，侵占了原来帝国东部大部分土地，甚至侵入西陆，妄想让新月之旗飘扬于整个天下。他们强弓弯刀，来去迅疾，眼看着在无能的国王统治下西陆诸国纷纷不支将被征服。

　　幸好，当时西菲王国的查理国王号称铁锤，乃是主庇护下最出色和勇敢的国王。他不仅创建采邑制度，把分崩离析的国家统一在王权之下，也凭着西菲步兵方阵配合着重甲骑兵，于普瓦蒂埃大败入侵的穆族人。穆族人仅仅凭着轻骑得以逃脱少数人，……曾如风般肆意侵略西陆的所谓真主之剑终于此战被折断！也因此让我们教宗国度得以薪火相传！“

　　听到这里，伯瑞安点点头，总算明白教宗国和穆族国家世代仇怨的大概。既然穆族都曾差点
　　踏破西陆诸国，那么东方这边圣地无疑是早就落入穆族之手，并为其控制数百年。似看出伯瑞安心中所想，剔亮灯光，转入正题：

　　“正是因为圣地沦入异教徒之手。所以百年前，教宗号召诸国臣民要东征，夺回圣地。这次命运之轮再度轮到异教徒来感悟被征讨的痛苦。尤其是西菲国，以戈弗雷公爵为首的四路数万大军第一次就夺回了圣地。并在圣地建立了以圣城王国为中心的国度。

　　当进入圣城时，四位贵族都不愿在圣人蒙难之地接受王冠，所以仅仅接受“圣墓守护者”的称号，但是后来因为和穆族人不断争夺，亦需要国王的指挥和统率诸路骑士军团。而此时戈弗雷公爵已经去世。

　　所以国王王冠就落在他的兄弟博杜文头上，由此开创了圣城王国的史书之章。圣地之国从创立至今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王国历史上先后曾有近七代国王，最值的歌颂的和创立这个王国辽阔领土的三位国王，恰好都是叫博杜文。

　　为了区别，所以分别以几世而称呼！二十年统治这片王国就是伟大的博杜文三世陛下，他继承王位正是二十人生芳华之期，这位勇敢的国王十年征战，为王国开创了无比的繁华之世。
　　当他三十二岁去世时，所有的骑士都为之落泪。”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倾听的伯瑞安一笑，接着伊珞的介绍继续说：
　　“继承博杜文三世是他的兄弟阿莫利国王陛下，他同样亦是一位懂得捍卫王国的出色君主。不过现在他已经去世。继承王位乃是他的王子，亦是名为博杜文的国王陛下……
　　因为二十年前当博杜文三世陛下在世时，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当他看见自己年幼的侄儿，就十分喜欢。所以把自己名字给予这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其实也就是定下了继承之权。”

　　伊珞有些惊奇地看向伯瑞安，“没有料到主人居然对于圣地国王历史比我还清楚，是我卖弄了。“

　　伯瑞安连连摇头解释道：“我仅仅知道这一段，因为父亲在世时，多次提及这里。”

　　“难怪……”伊珞心中暗道，回想了一下刚才所听得的事情，却不由皱眉问道
　　“这么说前国王阿莫利之所以能获得王位继承权，完全是因为他的儿子，王子博杜文很受他叔叔疼爱并看重，决心传位之故？”

　　“是这样！先王曾赞叹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孩子！”

　　“不到四，五岁的孩子看的出什么完美之处？”听此话，原本对博杜文三世敬佩有加的伊珞暗中不由评价减半。

　　“可是伊珞，我的父亲担任博杜文王子儿时的老师，他曾经屡次对我提及这位王子，就是当今圣地之国的国王，说，他宛如梦幻一般完美！”

　　这比完美再递增的修饰之词，令正在喝水的伊珞差点为之呛住：记得自己主人的父亲，好像是一位出色骑士，怎么堂堂骑士形容一个孩子状况，活象是给宫廷贵妇写情书般华丽而夸张。
　　受不了的摆摆手，决心结束这堂历史教学课，
　　“再完美的人，据说十岁就被发现有恶疾。谁知道你们国王陛下还能活几天，所以主人，我们最高早日赶到圣地，趁早得到那个快死国王的认可，继承你的封邑，不然我真当心穷困潦倒的您会再度把我卖了！“

　　“伊珞，父亲是我效忠于博杜文国王！“对于面前小侍从翻掌如覆水般的“势利”，伯瑞安也只能无奈一叹。

　　“效忠与否还是未知之数，谁知道你们那个国王会不会趁机收回你家族的采邑？”正在翻检行囊的伊珞，找出一物，转身准确的投掷在伯瑞安面前。

　　“这是……”惊讶拾起眼前的……书！对，是一册装订精美的书，“伊珞，可是我……”

　　“身为骑士，身为贵族，连基本的拉丁文都不认识，如何立足宫廷？如何继续研究先辈英雄的战略？看不懂他人呈递的文书？如何去管理你手下的城堡，庄园，奴仆？”

　　“这一册就是圣经，主人您不是会背圣经吗？请根据你所背的章节对比认识上边的文字！您难道忘了您的承诺?”

　　“可是……”没等伯瑞安头疼置疑完这个办法时，伊珞已经打算步出营帐，临行瞟了一眼，抓住书页焦躁而翻看的主人，颜上笑意再度泛开：“主人……书，你抓反了！”

　　……

　　这样，半月的行程在不自觉中如水滑过。而商队的行程也临近终点，拱卫圣地一侧，绿林成荫的圣殿山隐隐在望。

　　是夜，夜清如水把银波般的月光倾入篝火欢腾的商旅营地。月色流过各色人的营帐，最终凝绕在东南安静的一角。月色和着纺织娘清脆银亮的歌声，默默守护着营帐中人静谧的梦境。
　　……

　　又是层层壮丽宫殿，沿着熟悉的回廊，来到大殿之上，大理石地，水晶的柱，不知名的绿色藤罗和紫郁金香花坛是这一片辉煌亮白中多出色彩。
　　水袖扬起，屏退侍女，仅仅一颔首算是对殿中那几位高贵“老人”的见礼。然后静候他们的
　　“刁难”

　　一威严的话音响起，“伊珞，你已经十三岁，按规矩你必须接受家族中一项任务，得以顺利完成，你才能算成年，才有资格，参与我们家族继承人的选……”

　　“好了，好了规矩我都知道了。说吧什么任务，是要我抓来三只脚的梵国孔雀，还是那个传说镀了一层金皮惹得所谓天神大动干戈的烂苹果，我都接受。但是我想确认是我完成任务之后，就是若是想求得自由之身，家族可以接受？”
　　殿中少女受不了老人罗嗦重复，抢先问道，这个举动让身边跟随前来身着圣袍的年青老师拦之不及，万分无颜地低头。

　　一声轻笑响起，“伊珞，我们不会去派这样无聊而传奇的任务给你！”听出是圣祭师柔和清冷的话音，少女顿时感觉寒从背起。
　　“那是……“

　　“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若是能在西菲国成为近卫骑士军团的统领，那么任务成功。”

　　“西菲国，菲力国王……那只号称小狐狸的国王？！”惊讶抬头看向阶前那张精致脸，警惕打算推掉这个明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根本没有身份进入西菲贵族世界！”

　　圣祭师再度和熙地一笑：“我们将为你安排成为西菲勃根第公爵的女儿。你将顺利拥有西菲贵族身份。”

　　少女只觉背后寒意更深，再度有些无力确认：“好像骑士军团是不许有女子进入的，何况现在好像女着男装，都是被送上火刑的女巫之罪，何况混入骑士军团？”

　　祭师聪明地回应：“所以才是你的任务呀！”

　　“但是万一被发现……我成功后也难以摆脱女巫重罪……“

　　“伊珞，教宗在赎罪门前可以赦免一切重罪！不要忘了，你可以向家族求援的。”

　　嗯，家族暗中操纵历代教宗的任免，到时亮出身份而求援得到免罪令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眯起眼看向阶上奸诈的众人：“如果我一不得已向家族求援，难道不是意味着任务失败吗？”

　　身边老师虚咳两声，提醒伊珞注意说话莫要过于直白的优雅礼节。
　　“是！“

　　得到肯定答案后，伊珞瞅向身边老师，善于利用的立刻追问：
　　“那老师，除了所谓教宗的赎罪门开时的免罪，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免去女巫重罪！“

　　“伊珞，你就没想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不被人发现的全身而退吗？“老师受不了低问。

　　傲然自信一仰头，“我当然自信能顺利完成任务，但是……“目光扫过阶前高贵众人，“我怎么能保证，在我快要完成时，不被某些人冠冕堂皇地出卖？”

　　年青的老师默然，这个不是睿智，只能叫狡猾或者叫精明……,停了半响才说
　　“除了教宗那里，按照教规，若是你在圣地，得到圣墓守护人的赎罪赦免，也可免去一切重罪！”

　　“圣墓守护者？这一称号是由圣城王国国王世代继承，换而言之就是圣城国王的赦免？”
　　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也绝非容易之事，但是少女水眸闪过坚毅光彩，挑衅性确认。看向阶上圣祭师等三人，反问：
　　“若是我成功，就是可以不再接受家族安排？”

　　“对！”
　　祭师轻然颔首：在女神庇护下，这个孩子拥有出色才智，可惜却没有与之相称的深沉，内敛之风。是需要磨练！

　　伊珞满意点点头，一抹捉弄神情闪过，追问：
　　“哪怕我愿意抛弃一切身份，去追寻自由，当一个吟游诗人，或者乞丐，挨着从一个国家乞讨到另一个国家，也随我？”

　　“对！”这次回应是身边闻言差点呕血的老师。

　　“好！一年后站在此处的我，将是自由新生的伊珞！”
　　少女明艳笑意掠过，扬起头，额间的明叶钻印也因此映着银灯闪着夺目的光彩。

　　正要高兴奔出殿外，筹划计划布置，身后幽幽传来一女子叹息
　　“孩子，你身为王族，你的命运是逃不了的！”

　　伊珞没有回头，任凭祭坛前恩思夫人的话音飘逸于身后。
　　“是为王族，你们就必须担负起这个身份下的重重责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你会跪在女神面前，感激并握紧你手中的权力！……”

　　话音幽幽回荡，拖成绵长的余音，和着那些过往的记忆在梦中再度解封！

　　睁开眼，伊珞拉回沉浸在梦中的心魂。看着枕前徘徊的一抹清丽的月光，轻然一叹，披衣而出。

　　熊熊篝火前，刚才的庆祝的喧嚣已经散去，伯瑞安独自坐在火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杯中的麦酒，当听见身后稀簌的脚步，随后把酒囊一扔，
　　“睡不着吗？那陪我来喝酒吧！”

　　伊珞抄住酒囊，于火前坐下，拨开瓶塞，看了一下酒之颜色，却没有喝，塞好
　　“贵族餐桌上是没有麦酒和啤酒。一般是上好的葡萄酒”

　　伯瑞安失声笑开，摇头
　　“伊珞，我倒觉得你比我更象贵族，若说有天生贵族，那么合该就是你这等人，”
　　伊珞眼波一闪，盯着伯瑞安的眼睛，发现他有些游离的眼神，明白他有些微醺了。
　　“主人你见笑了。我只是一介侍从。”

　　伯瑞安面对这自己都快会背的话，也没有深究，反问
　　“明日到达圣地，我们该如何？去那里？”这段时间，伯瑞安已经有些习惯万事和身边这个处事灵活的小侍从商量一下。

　　“不用担心，主人，你背着你的骑士剑，穿过城中闹市，自然用不着，您去最高议事会，自然就会有人找上我们。“ 那把剑的徽记足够让人一眼认出。

　　信赖地点点头，看向月下一脸从容平和的伊珞，不知道怎么地，伯瑞安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妻子，月下也是这等恬静圣洁，但立刻赶走脑中荒唐念头，伊珞是少年，怎么连在一起。所以
　　找话说道
　　“其实去圣地，继承爵位，于我真的不在意……只是因为父亲他希望。从小，我就没有父亲，
　　他人都曾嘲笑我这个小杂种……”

　　“主人……“

　　伯瑞安摆手拦下伊珞安慰的话语，“直到父亲回来找到我，他说的很坦诚，因为之前他唯一的儿子战死，家族需要我这个私生子回去继承！在回来途中，他重伤去世，临终将爵位传于我……
　　叮嘱我一定要来此。本来我和着随行的军团可以直接来圣地，可途中……遇见了海难，”

　　“所以我才能有幸地遇见主人！“乖巧的接下，其实伊珞已经明白了哪怕只有一天相处，父亲其实对于伯瑞安而言也是一个长久遗憾后终得以弥补的圆满。所以才历经磨难完成对于父亲的许诺。“多谢主人收容。”

　　“不……其实我该多谢你，若非你的聪明，也许我还在无助地寻找如何去圣地。不过伊珞，今日我告诉你这些，是说我注定不是天生的贵族，但是我一定会让你的骑士梦成真！”
　　伯瑞安郑重的道。

　　“……”侍从成为骑士，也许是每一个侍从的理想，但是却不是她的，伊珞微笑掩饰过
　　“不，主人，也许贵族天生就是骑士，但他们也并非人人都能成为一个完美骑士的，因为那需要特质……但是您能！不过那时我希望自己不是你的侍从！”

　　伯瑞安一怔，他记得伊珞以前说过这等类似的话。

　　伊珞看着伯瑞安有些因酒而迷离的眼神，这次缓缓解释道
　　“骑士不同于王者，贵族的要求。完美优秀的骑士，有着太直单纯的行事……成为他的侍从手下，多半死的很不值的，我不希望自己是那其中一人！”

　　“因为这个是我家族的训导，绝不让自己成为无妄牺牲的棋子！王者之道本就不同于骑士之道。”指尖缓缓划过自己额间的印饰，……冰凉的触感仿佛从指尖直透入心底；

　　仰头眺望天际一弯淡月，幽幽自言自语的说道：
　　“主人您知道的我的家族吗……卡特莱特家族，这个流传于各国王族间神秘名字……这个不曾拥有过自己领土家族，但是却让教宗的代代选拔为之而操纵；不曾谋求过权势，但是我们旁系却偏偏世代和各国王室有着婚约，到如今血缘流于各国王家。……有人说，卡特莱特家族的女子天生注定是王后的命运。会是最为优秀的王后……”

　　低低不可抑止的嘲笑声逸出，冷眼看向不知名的天际：“但这个就是所谓幸运吗？几人知道，被选中初生就被开始训导，那种不得已的百炼之苦？这种命运……为求自由，往往会是更多的网落下， ……而我绝不再要一次次重复前代女子的宿命！”

　　话音淡去，看着伯瑞安低垂的头，伊珞知道他早已睡去，不必担心刚才的失控下喃喃自话被听去。
　　打开水囊浇熄地上的篝火，拉紧披风，眺望远处闻名遐尔的圣殿山，此时，刚才商队欢庆的喧嚣已经散去，静寂月下，只有初夏的虫子且伴漠风而吟。青色的月光给苍郁的山体披上一层银纱，那就是圣殿山，……而圣殿山侧就是传说中的圣地，圣城！天神垂顾之地……

　　低低笑起……看了太多人心的丑恶，而且早已经明白东征军团何尝不是为了掠夺土地，财富而来，所谓的圣地早就让异教徒血浸透……世间，那有自己所追寻的天堂国度？

　　漠风依旧低回而吟，其实此时伊珞不曾知道是，在多年后，当著书立传的学者追踪伊珞行踪于此晚时，他们大多都记载如下：

　　一如神灵的安排，这个绞短长发，有如赎罪修女，简单仆从衣衫来此的少女，已经悄然打开那扇属于天堂国度的大门。……